1793-人里面哪有你
“那你记着我的话,在任何时候都不要给蓁子发脾气,她说什么你都忍着,你让蓁子接电话。”
蓁子接过电话,我退到阳台上去透风,等我半小时后再进去,蓁子已经入睡,卧室的灯光幽暗微红,有一些暧昧和撩拨的气息。蓁子盖着一条毛巾被侧身而窝,起伏有致地显示着性感的曲线,我站在她旁边,能听见她轻微的鼾声,我有些怀疑她真能这么快就进入睡眠。
坐在身边看着她吐气若兰的面孔,我点上根烟,心里清楚蓁子是故意不想听我说,但我和公孙篱的事,她真能不介意吗?上一次她仅仅看见了一件可疑的裙子就把事闹成那样,可这次有了证据,她又一声不吭,是她真的学会了最彻底的宽容还是有了别的想法?或者,她是在等我主动坦白?
我摇醒蓁子说:“你别睡了,我想跟你谈谈。”
蓁子很不情愿地睁开眼说:“谈什么呀?我睡得好好的,明天再说不行吗?”
“不行,现在就得说,等明天我会憋死的。”
她勉强坐起来,围着毛巾被说:“说吧,你要说什么?”
“我……我跟公孙篱的事。”我说得非常吃力,似乎那些字是比喉咙更大的硬物,需要我一点点地挤压才能出来。
“把我喊起来就为了说这个破事?真是的。”
“蓁子,我,跟公孙篱的事,你看怎么办?”话说出来我就恨不得煽自己嘴巴,本来想说的是其他话,偏偏从嘴里出来就变成了这样。
“我看怎么办?你们的事你问我?”
“我是说,我背叛了你,我觉得应该坦白。”
“如果不是她给我写信,你是不是还准备继续瞒着我?”
“是,没有那个男人会把自己跟情人的事主动告诉老婆。”
“那你就不为自己做辩护了?这么快就交代问题?”
“我不需要辩护,因为这都是事实,我也知道迟早会让你知道的。”
“那我上次跟你闹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抵赖?”
“那个时候我跟她就没有什么事,是那之后我才和她在一起的。”
“是吗?”蓁子往起坐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问我。
我紧闭了一下眼睛,又点燃一根烟,说:“没错,那一次我在棠城等你,一直等到晚上12点,可你一看见我坐在家属院门口,就掉转车头开走了,我没想到你会对我那样,在那个晚上我彻底死心了,夜里两点多我坐上车回了兰州,到家就昏睡了几天,然后是输液,身体恢复之后我再也没有心思去上班,周洁有好几次要去找你,让我拦住了,差不多有半个月时间,我除了喝酒就是乱转,我知道,我是永远失去你了,后来一次我又喝醉了酒,公孙篱把我送回家来,她怕我出事,就一直没走,那天晚上,我得到了她的身体,我也承认,在当时我有一种报复你的意思,但后来,我就有一些喜欢她了,有好长时间,我们几乎是每天都在一起,她甚至晚上都不回家,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我很快就会忘记你,可是你一条要生孩子的短信,就让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没法忘记你,那一次我赶到棠城,我就想等你身体恢复后离开你,这也是我那些日子虽然跟你睡在一起,却不动你的原因,可是,我发现我的心还在你身上,虽然不情愿结婚,可我离不开你,那一种感情,我根本就割舍不下。”
“你继续,我听着呢。”
“我在棠城的时候,她也去看过我,有一个晚上我没回去,就是跟她住在宾馆,后来,你对我很有怀疑,可你却什么都不说,我就在想,我回兰州以后,一定要跟她了断这一种关系,我不能对不起你,也不能再失去你,何况一直那样对她也不公平。”
“实际上呢?”
“我回来就跟她把我的意思说了,可她说她不在乎,也不会嫁给我,该分手的时候,她自然会提出来,你也知道,我一贯好色,既然她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就这样跟你和好的同时,跟她也保持着这种关系,但是前一段时间,她忽然又开玩笑说要嫁给我,二者相权,我还是觉得你在我心里更重,也算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吧,我答应了跟你结婚,可我没想到,她居然给你写了信,事情弄到这份上,我知道这不是说一声对不起就能过去的事,我也没想过要推卸责任,现在都告诉了你,至于你要做出一个什么决定,我都认。”
“你希望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在你面前,我已经算是罪人了,我能要求你什么?我什么都要求不了。”
“那你对她怎么办?”
“分手,这是肯定的。”
“她已经怀孕了,你怎么处理?”
“她说怀孕了,我还在怀疑是不是真的。”
“如果真的怀孕了,你怎么办?”
“你希望她真的怀孕?”
“我希望她怀的不是你的种。”
我忽然有些上火,直盯着蓁子的眼睛说:“你不要这么看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哟,现在还护着呀?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她只有我一个,我得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姑娘。”
“这么说,是你破坏了人家的处女身?”
“没错,跟你当年一样纯洁。”
蓁子忽地坐直了,瞪着我说:“谷童,你记住,你的手沾了两个处女的鲜血!”
“错了,是三个,还有我的前妻。”
第四部分第54节 工作室停业了
一转眼就到了月底,是该给他们发工资的日子。我让周洁核算了帐务,这才发现,工作室本就不怎么丰厚的底子已经折腾干净,甚至连这个月的工资都无法支付。而外地媒体拖欠我们的稿费已达七万多,最近两个月,只收回两万多元。周洁说:“剩下的这七万多,都是一些不怎么景气的媒体欠的,律师函发给他们什么作用都不起,我估计最后能收回来一半就不错了。”
“看来刀枪不入的无耻媒体真是不少,”我说:“他们还整天报道什么生活中的不平现象,他们都是那副嘴脸,怎么去引导别人?”
“道貌岸然说的就是他们,谷子你说我们是继续追讨还是想别的办法?”
“估计再打电话也没用,干脆起诉吧,我们也尝尝做原告的滋味。”
“工作室现在都没钱了,怎么打官司呀?”
“诉讼费用我从家里拿,不管怎么说,官司打了,欠我们的总能收回来。”
“那好吧,这个月的工资要不就先给他们拖欠着?”
“不行,他们也是靠这点工资,都是为了理想挣一点小钱,怎么能给他们拖欠?”
周洁笑着说:“你有多少积蓄呀?好像大款似的。”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我估计够付这些费用吧。”
待我回家看过自己的存折,我才傻了眼。从来就没怎么存过钱,到用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仅能维持温饱而已,那点钱,除了支付诉讼费用和他们的工资,给我就留不下多少,看着存折,心里有一些悲凉,这么多年的打拼,我真的就只为了理想奋斗吗?
在去工作室的路上,我忽然改变了想法:暂停工作室。也许,真是我们的思路出了问题,应该说我们几个都不笨,可为什么在财富面前就赶不上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商贩呢?
周洁看着我签过字的工资表,说:“怎么没你的工资?”
我笑笑,说:“我还用得着发?从这边口袋放那边口袋,不都一样吗?”
“你还有钱吗?”
“有,如果没钱我怎么活呀?”
周洁把自己的工资分出一半放在我面前说:“我还不知道你?这点钱你先用着,没了就说话。”
我鼻子有些发酸,点上根烟让自己冷静了一下说:“大姐,还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呀?”
“我想把工作室暂时停了。”
“哦。”周洁有些愣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说:“你觉得现在经营不下去了是吗?”
“是,收入情况你都知道,这门只要一开,就得支出,按目前的情况,我们只能是越陷越深。”
“你准备停多长时间?”
“现在我也说不定,如果我没有力气再撑起来的话,这个工作室就永远解散了。”
周洁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们单纯地为理想而写,总是背离市场的。”
“也许,是我的思路跟决策有问题,我们没有迎合媒体的格调,以致跟他们越来越远,另外我们也没形成规模,缺乏有轰动性的稿子。”
“你用不着自责,我理解你,也理解你的想法,可这些都需要资金啊,我觉得你能做到这一点已经非常不错了。这样吧,工作室暂时停下来,官司继续打,等有了结果,我们东山再起,我想到时候大家都会回来的。”
我到医院去给若智送工资时,他正和尹慧说着话,精神明显有了好转。那天他一直被抢救到下午,命才算保住,他与死亡擦肩而过。这些天,尹慧一直伺候着他,看来心情也不差。
我拿出钱扔在他枕头旁边说:“这是你的工资,你拿好了。”
若智抓着我的手说:“兄弟,我不知道该给你说什么好,大恩不言谢,等我伤好了,我就跟着你好好干,以后你就是我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哟,你什么时候学会抒情了?先好好养伤吧你。”
若智有些动情,他说:“兄弟,来看我的人不少,为我的生死流泪的就你一个,就凭这,我得一辈子记着你!”
我勉强一笑,说:“我给你流泪?呵呵,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若智下巴朝尹慧一抬,说:“她都告诉我了,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兄弟。”
“我那是鳄鱼的眼泪,你也相信?我只是觉得你这个王八蛋终于快死了,一高兴就流了眼泪,没想到你居然不死,真让我白高兴一场。”
“你哥的腰子!”若智的嘴角露出点笑来:“都这样了你还能打击我,真服了你。”
“我今天来给你说几件事,第一:变性人告我们的官司胜诉,我们被判赔偿三万元,虽然已经上诉到中院,但估计改判的可能性不大;第二:工作室从今天起暂时关闭,也就是说,我们几个都同时无班可上;第三:这个……今后你的医疗费用我再没能力垫付了,工作室这两个月一直入不敷出,经过这么几件事,连我的家底都折腾光了。”
若智再一次紧握住我的手说:“我明白这些,兄弟,这些都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没有我,也许工作室现在会很好,可事已经出了,我再说什么亡羊补牢的话也用,你已经给我付出了不少,我只有活着来给你补偿了。”
“那你就好好活着,这辈子还不清,你下辈子做牛做马接着还,免得你变成人又整天嫖风打浪。”
是夜,我和周洁子非禹华他们大醉于黄河酒楼,为我们豪情满怀的新闻时代就此结束而“痛”饮。席间我跟周洁说起白天给若智说过的那些话,周洁有些担心,她说:“你在他这个时候说这些,就不怕刺激他?”
“没事的,现在说了,有利于他的身体和心理康复。”
子非醉醺醺地说:“明天,明天我的镜头该朝着什么地方呢?”
“朝着有阳光的地方。”
“朝着阳光是逆光,怎么可以拍呀?”
“那就朝着人拍好了。”
“我就是人,可我拍出自己来有用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禹华也大着舌头,吐字不清地说:“我都不知道明天的路该从那个方向走,我怎么能回答你啊?”
“明天的路朝明天走,就是顺时针的方向。”
出了酒楼,把周洁送上车,我们的伤感立时被夏日的夜风点燃。一个为之共同奋斗的理想从此不在,一个相濡以沫的群体从此不在,我们今后只剩下自己,除了趁着酒意面朝大街撒尿然后大喊大叫,我们找不到更好的发泄方式。
生活,这就是生活!让你哭让你笑都是别人说了算。
而此时我们长歌当哭,总被过路人斥为神经。是的,我们神经一回又能如何?
我和子非相互搀护着且行且歌,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我们高唱着不成调的《三套车》,把嘲笑留给别人的同时我们收获了快感和发泄。
移动在我们歌声之外的城市,寂然无声。
这之后的日子我像一个无聊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