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档案





场电影都不准我们拍,这算什么公道!’可见蒋家父子的凉薄,非局内人不知也!我初识申叔,是1964年1月14日,他请我在台北‘喜临门’吃饭;最后一次见申叔,是1966年4月9日,他约我在他家吃饭。这次饭局中有熊式一、林文奎(熊式一学生)、洪锦丽(林文奎学生)、丁墨南、李湘芬、张继高、萧孟能。熊式一等对我颇称赞,但我因熊式一用英文写过《蒋介石传》,马屁十足,所以不喜欢他。京戏名角李湘芬说:‘我小时候在老师梅兰芳家看到年轻时候的胡适,现在看到你,觉得你真像那时候的他!’林文奎将军是孙立人将军的参谋长,孙案发生,他饱受惊吓,精神状态逐渐有异,这时已是满口怪力乱神,申叔拜他为师,也就病中生幻,益发不可收拾。不久以后,申叔就闭户不见朋友,以至于死,前后不过一年多时间。这次最后的晚餐,如今回想起来,好像是申叔有意设下的惜别宴,席中申叔和王莫愁做主人,周到亲切,一如往常。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位热情而有才华的朋友,就这样悲愤莫名地离开了!那天饭局时,林文奎一再说喜欢看我的文章,并拿出他的照片集给我看,我忽然看到Bonnie的家庭照片,Bonnie是我在台大最后喜欢的同班同学,毕业前夕我才发现她很迷人,可是太迟了。她是林文奎的干女儿……”    
    


第六部分:生活李敖《文星》时代的朋友(2)

    李敖说:“在《文星》时还有许多中学生的读者,我知道的有陈晓林最优秀,直到今日犹为能文之士,并且是我好友。还有一位中学生读者,字写得歪七扭八,向我备致仰慕之忱,且由张菱龄转达此意,此人后来搞‘云门舞集’,即林怀民。还有一位黄三(黄胜常),比我小11岁,我在《文星》时候,他通过萧孟能夫人朱婉坚,与我结交。他的父亲是桂系要人黄雪村,母亲是左宗棠曾孙女。这小朋友聪明过人,又多反骨,在成功中学,因与教官冲突,被开除。后来入世界新闻专科学校。一天上课时偷着帮我校书,被老师抓到,把书抢走,他向老师交涉,说可任凭处罚,但是书要还他,老师不肯,致起冲突,事闻于校长成舍我,成舍我裁决黄三应公开自打手心10下,以示悔过。黄三的亲人都劝他委曲求全,以免在台湾无书可读。 他来找我,我说:岂有此理,这哪里是办教育,这样羞辱青年学生,成什么话!乃写一信由黄三持交成舍我,大意是说:你成舍我当年为了在军阀统治下争取做人的自由,一何英勇;如今却如此迫害你的学生,岂不值得反省。黄三翌日赴校,他的父母以为他同意去打手心去了,叮咛千万照校长意思做,不期他却手持李敖之信,给了成舍我一次‘教育’。成舍我看信后面露狞笑,说:‘我们世新是个小庙,容不下你这大和尚,你还是走吧!’就这样的,黄三为了向不良教育抗争,又给开除了。后来他转赴美国了。黄三在台湾,是抗争国民党黑暗教育的先烈,也是抗争比国民党还国民党的伪君子成舍我黑暗教育的先烈。他年纪那么小,就那么有志气、有牺牲的勇气,真令人佩服。多年以后,我在电视上揭发成舍我种种劣迹(包括逼女友打胎等等),原因之一,就是替黄三报仇……”


第六部分:生活李敖梁实秋 — 一代大儒太软弱了(1)

    生活李敖·自述    
    梁实秋 — 一代大儒太软弱了!    
    李敖是文人中的强者,因此被他敬佩的文人委实有限。特别是在台湾这个面积不大的小岛屿上,有名气的文人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在这些文学名人之中,作家梁实秋是李敖在回忆录中着笔较多的一位。由此可见,并非李敖太狂太傲,而是他实事求是,评价起逝者来也往往一针见血。李敖认为:“《文星》时代朋友中,有人是从头到尾看到‘柯叶自摧折,根株浮沧海’的局面的,其中最值得一写的,是梁实秋先生。1961年11月1日,我在《文星》发表《老年人和棒子》,其中提到:卖身投靠的一辈我们不必说,即以最开明一代的老先生而论,从写《人权与约法》时代的胡适之到写《容忍与自由》时代的胡适之;从《人权论集》时代的梁实秋到《远东英汉字典》时代的梁实秋,我们多少可以看出他们转变的痕迹。弗洛斯特在他那首《预防》里说,他年轻时不敢做一个急进派,因为怕他年老时变成一个保守派,我并非说胡适之与梁实秋已变成保守派,我是说,他们今日的‘稳健’比起当年那种生龙活虎、意气纵横的气概是不大相称的!写《老年人和棒子》的时候,我还不认识梁实秋先生,后来认识了,聊过许多次天,证实我那篇文章的论断,完全无误。梁实秋在台湾,虽然‘安分守己’,却也被国民党猜忌过。他告诉我:他家被搜查过一次,一天有人叫门,开了门,进来许多治安人员,问你是这家主人吗?我说是。他们说美国新闻处丢了一台打字机,有人说是你偷的,我们要来搜查。我说我是梁实秋,是大学教授,总不至于去偷美国新闻处的打字机吧?你们各位是不是弄错了?他们听了,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我家的平面图,连说没弄错,就是你家。于是不由分说,进了屋里,到处翻箱倒柜起来,闹了好一阵,什么也没搜到,然后要我具结他们没带走任何东西,就走了。事后我写信给吴国帧抗议,可是一直没有下文。据我研判,国民党当年对梁实秋这番‘戏弄’,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在查他跟民社党、罗隆基等的关系;第二个目的是警告他要识相。在台湾,知识分子有头有脸而非国民党如梁实秋者,毕竟不多,现在大家已经沦落到台湾来,对老子们要客气一点!偷打字机事件后,还有一次他被告到蒋介石那儿,幸亏他提出毛泽东在延安抨击他的文艺谈话才得过关。他还告诉我:他译的那本《沉思录》,作者是2世纪的罗马皇帝Marcus Aurelius,由于中文译名是玛克斯,竟被国民党官方认为是19世纪的马克思而惹过一点小麻烦。他还告诉我一些秘闻,例如《查泰莱夫人的情人》(Lady Chatterley’s Lover)的一个中译本,擅挂他的名字,事实上根本不是他翻的……他还谈到他很欣赏当时的柳腰歌星华伯保,事后我请萧孟能买了入场券送他,他欣然而往。这些琐事,都可看到另一面的梁实秋。    
    “梁实秋在1929年与胡适、罗隆基合著《人权论集》(上海新月书店版),靠着胡适,也对国民党有太岁头上动土的文章;后来又以民社党党员身份,靠着张君励,也对国民党不无失敬之处。如今沦落台湾,自然不敢造次。他在台湾38年,一直乖得要死,他毅然决然地从民社党中脱队了,遇到国民党要他捧场的地方,不论是为反共义士做宣传、不论是为文艺大会做样板、不论是让大官人向他颁奖赠勋,他都无不从命。有一次他跟我说,一次文艺什么会上拖他去,他感觉好像被人耍了,后来转而自思,被耍就被耍吧,也就即席安之。我听了,心里很难过,我觉得一代大儒,不可以软弱如此,但梁先生却如此软弱,他太令人失望了!当年郭良蕙出版了一部名叫《心锁》的书,台湾省政府新闻处以(52)公新一字第○三一九号函,予以查禁,同时‘中国文艺协会’拦腰做上一票,趁机把郭良蕙开除了会籍。郭良蕙跑到梁实秋家去抱怨,梁实秋是这样答复的,他说:‘郭良蕙啊!这件事有两个错误:第一个错误是他们不该开除你,第二个错误是你不该加入。’梁实秋把这个故事告诉了我,我觉得很可以警世,所以至今没有忘记。梁实秋说这故事的时候,他自己也是‘中国文艺协会’会员,而我却不是—对国民党的任何会,我是不屑参加的。”    
    


第六部分:生活李敖梁实秋 — 一代大儒太软弱了(2)

    李敖说:“1965年12月28日,《文星》杂志被罚停刊一年,《纽约时报》请我写新闻稿,乃与萧孟能一同拜访梁实秋,请代为英译,但他表示为难。谈了两小时,告辞出来,萧盂能和我都觉得梁实秋连这点小忙都不帮,真与《文星》对他的尊敬不太相称了。《文星》风雨飘摇之日,我被警备总部捕去约谈,最后由特务陪同,放出找保。我走在马路上,心想这种政治性的案子,谁敢保我?看样子只好找一位德高望重有名气的大人物保一保,方不致连累他。想来想去,以为人既放出找保,事情不大,因此路过梁府,登门为请。不期梁实秋在特务面前,婉为拒绝。他对我说:‘你还是找别人保吧,实在找不到别人,我再保你。’我识相而退,最后找到‘立委’王兆民先生保了。当天晚上,他打电话给余光中,表示未能保我,至感难过。从此以后,我恍然大悟,决定自己处逆境时,绝对不要妄想正人君子会援之以手。此后20年间,我再也不敢‘连累’他了。直到1987年5月间,为了他一稿两卖,涉及《文星》版权的事,我们才通过信。5个多月以后,他就死了。在他死前最后10年,他与我比邻而居(他住在我家大厦旁边的电梯公寓里),古人‘天涯若比邻’,我却‘比邻若天涯’,梁实秋说他自己在台湾过的是‘苟且偷安、逃避’的生活,我却不屑如此。双方有这么大的差距,多么‘天涯’呀!”    
    李敖继续写道:“梁实秋跟我讲了一个笑话,他说每次王敬羲离开梁府,都要偷偷在门口留下一泡小便才去。梁实秋一直装作不知道。有一天,王敬羲居然很神气地自动招出来,他说:‘每次我都撒泡尿才走,梁先生知道吗?’梁实秋答道:‘我早知道,因为你不撒尿,下次就找不到我家啦!’王敬羲是余光中的朋友,人嘻嘻哈哈的,倒也爽快,只是以文化人兼市侩,可鄙而已。在蒋介石下令扑杀《文星》时,他在香港打出《文星》招牌,虽扩散《文星》毒素有功,但自己趁机中饱,却是实情。他向我约槁,我写了一本《借古不讽今》,偷装在茶叶筒里,由一香港来的女作家携出台湾,他印出来了,却不付一文版税。我被捕后,他在《南北极》杂志有以声援,可以肯定。……前面谈到《文星》时代我与梁实秋的交往,也数落了他的不是,不过,梁实秋有一事,最令我感佩感恩,就是他还有老辈的那种主动推荐人才的气度。自我被陶希圣请出‘文献会’后,梁实秋认为李敖如此人才,任其流落,太可惜了,因此他不得我同意也没告诉我,就秘密写信‘中央研究院’王世杰院长、历史语言研究所李济所长。对李济说来,其实这是有点难堪的事,因为李敖是他学生,自己学生自己都不能赏识,还要劳动校外的与李敖非亲非故的梁实秋推荐,这不是有眼无珠吗?尽管梁实秋甘冒不韪,推荐了李敖,王世杰、李济他们还是拒绝了。这一拒绝内幕,多年后我才完整了解。……当时‘中央研究院’不接受梁实秋的推荐,真正的原因明明怕‘立法委员’胡秋原等人,但却假托出一个李敖人品上的理由,这是最高学术机关负责人不该有的怯懦,也恰恰反证了人品上出了问题的,原来是他们自己。他们在人品上既未能坚持道德勇气,也未能维护学术尊严,甚至起码的知人论事的求真态度,都出了问题。例如他们假托出所谓李敖‘品行不端’、‘行为不正’,就是毫无根据的……”    
    


第六部分:生活李敖与柏杨的恩恩怨怨(1)

    生活李敖·自述    
    与柏杨的恩恩怨怨    
    在台湾文坛上,李敖和柏杨曾经是一对受读者青睐的作家。但是,由于各种性格与立场的不同,在台湾当年的白色恐怖环境中,难免产生种种不愉快的磨擦。李敖在事过多年以后在《回忆录》中谈到了他在白色恐怖时期与作家柏杨的交往经过,孰是孰非,暂且不论,权且把它当成一段逝去的历史来看。因为聪明的读者会从这些往事的追思中,发现作家李敖性格中的某些特点。          
    李敖回忆说:“1968年时候,发生了柏杨(郭衣洞)案,冤狱发生前后,我义助柏杨,做了一些事,前后持续7年之久。我对柏杨的义助,主要乃基于同情与人权,而不在他是一位作家。……我与柏杨相识于1965年,并无深交,到了1967年,偶有来往。1968年2月29日晚上10点半,他突然打电话给我,很神秘、很急迫地说,无论如何要我去他家一趟,于是我去了。他请我到他书房里,神色很是不安。他知道我曾一再被治安机关‘约谈’过,经验丰富,乃反复问我被‘约谈’的细节,并说他出了一点麻烦。原来1967年5月,他的太太艾玫应《中华日报》社长楚崧秋之聘,主编《中华日报》家庭版。家庭版中刊有《大力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