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宁
半晌后,低沉声音悠悠传来。「……不会,我不想你再恨我。」
听着让人心疼的话,太宁覆上擎阳大掌,轻轻细细地摩娑。「我又怎会恨你。」
可惜擎阳看不见他的表情,又被失踪一事乱了心神,竟将此语解读为讥讽,悲伤。
「你说吧,只要开得出条件我都照做。」
「那你去太庙里跪好了,向列祖列宗悔其罪。」太宁笑语挣开擎阳怀抱,一身脏污不洗掉他浑身难过。
列祖列宗啊……这个名词让他赧红双颊,他终于承认自己是擎阳的人,认了昭阳君的则祖列宗,亦是他的。
没理会擎阳,太宁径入清平殿,享受温泉水的包围。
夜里——
清洗时一直没听到擎阳跟来的声音,已让太宁感到怪异,原以为帝王去履行为君职责——处理政务,一问之下御书房压根儿没有昭阳帝的身影。
清平殿中始终等不到擎阳到来,虽然心里有些着恼,太宁依是往寝宫寻去,可惜寝宫内依然空无一人。
望着偌大且空洞的空间,先前一点喜闹之情全然消失。
「皇上呢?」他声音冷冽,目光摄人。
该死的擎阳!他今天才回来,他竟敢跑去别处安歇。
「禀皇后……」
宫人的称呼在太宁瞪视下收回,改口。
「禀太宁主子,皇上在太庙。」
昭阳的太庙建在宫外,快马半个时辰到得了的距离。
「在太庙做什么?」太宁疑惑地起眼。
初春时分清明未至,到太庙探路吗?每年去好几次呢,没需要吧。
「……跪。」宫人万分困难地应道。
太宁怔楞半刻,忆起昼时戏语,又是一阵呆,最后放肆大笑。
「备马,我去太庙找他。」
他可以肯定往后在昭阳的日子,他会很幸福很幸福。
—太宁‧;完—
【初愿】
十六岁的少年爱上十二岁的孩子,任谁都会觉得像场玩笑,任谁都会以为他仅是一时迷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啊,仅管他当时只有十六岁。
太傅说他仅是短暂任性,父皇和母后说他会毁了那个人的一辈子。
不会的!怎么会呢?他的爱情如此认真,怎能因为他是个孩子就否定他的爱情?他知道他在做什么,确切的知道。
至少,十八岁以前,他是这么想。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高岭上的花永远是最美的一朵……这些道理他理解,却一直到那个时候才真正体会。
对于夏羽的废太子寒光,他口中的太宁,昭阳君的兴趣仅仅维持了三天。
第一天,他满怀喜悦,连奢想良久的拥抱,都捺着性子进行得缓慢且温柔。
事后他为他拭身穿衣,做尽一切应该做甚至是个君王不该做的事。
他更喂可人儿喝粥,轻柔地吻,搬出宫里所有珍宝,就为了逗他一笑。
美人终究没有笑,仅是一语不发失神地望着远方,像只没有生命的娃娃。
新帝的耐心在第二天里用尽,将娃娃丢给太医和官人,命令他们还回一个会笑会说话的人儿。
娃娃依旧不说话,被惹恼的君王在第三天曲意折磨。
精致如人偶的人儿在他身下呻吟,数度昏厥又被摇醒,帝王狂肆的怒气仿佛没有发泄完的时候,仿佛……
当他拉开娃娃的双腿,恣意抚弄娃娃已然红肿的私|处,一瞬间……娃娃变成了人,哭泣。
着魔地望着他的泪,他竟没有停手,希望那美丽的泪珠再多流一些,甚至永远别停歇……
最后,怒火被泪水浇熄,他抱着可人儿浸在温泉里,柔和一如当初。
他唤他为太宁,那个许久之前就决定的名字,有如主人为他的狗命名,他怀里的人儿曾是夏羽太子又如何,他现下只是个男宠,生死全操在另个男人手中。
听着他的话,太宁轻轻弯起唇角,浅浅露出笑靥,恍若拨云见月满室生华。
擎阳……是的,他的名字是擎阳,昭阳国的君王擎阳,对他千方百计才得到人儿,就在那一瞬间失去兴趣。
得不到的东西才珍贵,攀不上的山峰最神秘,折不了的花最美……
而太宁,他不说话又如何,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他不过是被君王眷养的金丝雀,君上要他笑他就笑、要做哭就哭,要他反复穿著女装再剥去、要他在寝宫里裸身献媚……他样样件件俱不能反抗。
那么,夏羽的皇长子与其它宫妃又有何分别?
擎阳没有驱离太宁唯一理由是不想被太傅嘲笑。
他的那个从小到大以整他为乐的太傅,多少次信誓旦旦他得到后不会珍惜,说他仅是一时迷恋云云,若不是咽不下一口气,在太宁对他笑的同时,就该被丢进冷宫里。
既然不能让犹在京中的太傅瞧不起,太宁又生得美丽无俦,拥抱个精美人偶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到手了他并没有损失。
反正宠与不宠都在君王一念之间,看着宫妃们为了扯下太宁夺得君王恩宠,不啻是件趣事。
今朝圆妃请来名满昭阳的红伶唱戏,明朝翠妃舞得香汗淋漓,他一挥手走回寝宫,身后的妃子会想出更多办法吸引他的目光,这等趣事他怎能不爱。
况且,太傅犹等着看他失却兴趣,看他后悔莫及。
如果一个小小的恩典能让他保全面子,擎阳想不出理由不做。
皇长子出生时,他依古制封圆妃为圆贵妃……
古制,在封妃时他一直想着这两个字,一个登基时不宜皇后的帝王,称得上守古制吗?他的后位原为太宁虚悬,现在……等他动心吧,若谁让他动心就给谁。总之,不会是太宁。
昭阳国的宫内规定极为有趣,寝宫仅有皇帝、皇后可以使用,其余妃子恩召时另有宫殿供其使用。最初他将太宁放在寝宫中确有封后之意,可是数月下来他烦不胜烦,再也无法忍受每天在寝宫内看见同一个人。
于是圆妃封贵妃时,他为太宁筑了清平殿,只有他自己知道筑清平殿不是为了太宁而是为了他自己,送走太宁之后他终于能在寝宫独自安歇。
清平殿落在御花园后方里,距离寝宫其实并不远。占地极广,设计时原本擎阳打算筑来工作之余偷闲用,现下则成了丢弃精美玩偶之处。
对生在夏羽的太宁来说,昭阳过于冷寒,他来到昭阳头两年,几乎是一场风寒皆着一场来,全然不见练武人该有的强健体魄。
关于这点,开出数种养生药方、连膳食都配得要妥当的太医,始终不敢对年轻君王进言,想治好太宁的风寒,就别常常要他侍奉,要得那般频繁,让人怎么休养生息……
纵然让太宁搬离寝宫,纵然擎阳对太宁已渐感不耐,他仍在命人在清平殿内修筑沐浴用的大水池,终年温水源源不断。浴池离太宁的睡房并不远,让他随时能以水取暖。
皇宫内并无温泉,终年不断的热水乃由几组宫人日夜轮流烧出,经暗渠流入浴池。
烤火太干而且空气闷,太宁能够忍受但无法适应,于是室内则致着数十个烧烫大石将室内烘得暖和;连擎阳都不晓得,他怎会如此费心。
于是,人人皆知君王宠爱皆在清平殿内,严冬也似阳春的清平殿。
可是没有人知晓,打从昭阳帝对太宁失去兴趣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等着,等着太宁连美貌都不剩,等着他无畏太傅的嘲笑,将没名没份的男宠赶出宫中。
现在,纵使太宁不再让他满心喜悦,后宫里仍没有任何人比太宁美。尤其在他授意下蓄长发、着女装的太宁,美得像书里描述的飞天,端正严肃又温柔慈悲。他更爱看太宁在他身下呻吟高叫,从木偶变成|人类的瞬间。
究竟爱不爱太宁,擎阳不晓得,亦无心探究。
可是,事情终是起了变化。
那天早朝结来得特别快,连擎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反常态没先至御书房批改奏章,直奔清平殿,不说话的太宁足以暖床又不吵闹,有时候甚得他欢心。
况且,昨夜他反复帮太宁穿衣再脱后,狠狠吮啃住太宁的身子,色迷而情狂,温存滋味犹留在肌肤上,让他想再度回温。
回忆着太宁白晰得几乎透明的身子,他缓步行进。
怀着一点恶作剧心情,没让人传报,被褥间不见太宁,君王十分自然地往浴池寻去,摒退左右后,他独自步入浴间。
毫无意外地,见着思念中的人。
太宁赤身站在水中,呆呆地盯着看自个儿的倒影,擎阳起初以为他是自迷自恋,正觉可笑想出声呼唤,却见太宁缓缓抬起手,覆面,哭泣……
擎阳数度开口却没能成功出声,最后仍是放弃叫唤,步出清平殿内。
站在禁军守着的入口,他疾声命宫人不可告知太宁他来过,亦要人别打扰太宁,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更命御膳房备上十数种甜点待用,要绣坊赶裁新衣。
不断下着命令的擎阳,声音嘎然停止,蓦地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太宁不是没哭过,床笫之间他哭的次数比不哭还多,为何今天望着太宁掩面哭泣,他会迷乱至此?
适夜,擎阳没去清平殿,亦未招唤任一妃子,独自躺在寝宫中辗转难眠。
五更钟响,他一如往常上朝,事情和昨日一样少,和平的昭阳并未在一夜之间生出事来,擎阳却下了个让朝堂瞬间鼎沸的命令——亲征。
征战之事并非一时能够准备完成,长达月余的准备期里,他鲜少到清平殿内,倒是好几次让太宁到寝宫中,和衣相拥而眠。
一如太医不敢说出口的建议,他减少临幸次数后,太宁的身体恢复得快速,个子也长高了点。面对越来越不像女子的太宁,擎阳却觉得他愈来愈美……或许就是害怕如斯改变,他才急着出征。
出征前夕擎阳留连清平殿,他命人燃上不曾燃过的火盆,惹得太宁薄汗单身。缓缓剥去太宁衣衫,让他躺在床上双腿大张。
太宁十分顺从,擎阳的命令除了开口说话外,他无所不从;可是擎阳有感觉,由另一个角度说,太宁的心是死的。因为死人不需要尊严,所以他样样听从、事事照做,却没有人触得到他真实情绪。
他原不在意这些,原不在意的……
弄不清自个儿的情绪的擎阳,低首吻舔太宁私密处,做尽一个君王不该亦不会做的事。
以往床笫之间太宁常忘情高喊,而今却冷冷睇着他,失神。
像是懂得什么,又似失去某些东西,他俩都一样。
行前,擎阳改变仅将太宁当成男宠的想法,正式册封他为贵妃。给了他一个寂字,述说着由那一日起漫散在擎阳心头无处归依的寂寥。
没有人懂的寂寥。
不知该说擎阳天生运气好,或者他当太子时四处乱玩发挥效力,凭着天生直觉以兵法为辅,再加上从前离宫游玩时探勘过地形。年轻的昭阳帝登基以来初次亲征,仅仅半年即成功攻下邻国半壁江山。
擎阳却无心追击,仗打得越多他心越空茫,胜利无法带来喜悦,烈酒麻痹不了痛楚,那没来由的痛楚……
匆匆签下谈合条约,带着战利品,快速返回昭阳皇宫。
行程中的焦急,在步入皇宫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怯弱。
他没回寝宫,没唤太宁,更没去清平殿,召在文武百官大开胜利宴席,看着舞姬芙嫔,面上笑着心里却慌。
究竟在慌什么,擎阳不想探索,更没有探索的勇气。
夜深雾浓,君王摆驾清平殿。
太宁没睡,昏黄烛火映照下,他在床上端坐,眼睛黑亮亮地望着归来的帝王,抿着唇依旧的无言。
擎阳怔忡地站在远处,左右识相地退开,他却迟迟无法向前拥住太宁。
因为,一瞬间他知道他究竟在慌什么。他害怕伤势痊愈的太宁,会趁他不在宫中离开,再也见不着。
夜里沉重且冰的空气里,他站了许久许久,最后抱着太宁和衣睡下。
他,终是喜欢他的。
三日后,处理完战后政务的擎阳,带着孩子气笑脸将太宁拥上马,在繁华京城里缓走。
昭阳虽然农业不发达但盛产矿物,再加上兵强马壮各国进贡不少,京里热闹景象不亚于富庶的夏羽。
安坐他怀中的太宁却对任何玩意儿都没兴趣,骑至郊外亦不看北国特有风景,一个劲地抚摸身下马儿,轻揪鬃毛玩耍,偶尔偏头看看擎阳腰间佩剑,面上露出似有若无的笑。
擎阳的玩心渐渐消失在太宁的举动里,他懂,怀中人无意间传达的讯息十分简单,他并非女子不爱华服、胭脂,珠钗、玉触亦打动不了他,他是练武之人爱马儿、名剑,想要的也是这些。
安静良久,擎阳放慢步伐,搂着纤纤腰身轻声细语:「你喜欢这匹马?」
太宁依然没有响应,将擎阳当成空气般,幻想这里仅有他、阳光、风和马儿的存在。
「你开口,我赏给你。」手指抬起小巧下巴,对上平静眸光。
太宁睨了他一眼,别开脸,面无表情。
高傲的君王没再说话,有一点什么跟着傍晚的太阳直直沉落。
他是昭阳唯一的皇子,童年生活在父皇从小教他怎么培养势力,太傅时而扮演挫他锐气的角色中度过。
虽然没有其余皇子犹有皇叔与堂兄弟,每个人都知晓得扯下他才有希望登基为皇,他更是其余各国的攻击目标。
在争斗、暗杀里他一直表现出色,童年玩伴锟耀的家族在他十五岁时即宣示效忠,他更抓住父皇把柄进而得到自组军队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