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丝龙凤结+番外





灰祝 ?br /> 如果这一刻是地狱的话,那么早在三年前就注定他会下地狱……

 


10

 


三年前,宁悠远十七岁,正是少年意气、怒马鲜衣的时候。
胜朝的开国君——胜太祖,马上得天下。是以朝中演袭祖宗旧制,皇子、皇孙、亲王贵胄们无不尚武,骑射更是打小必习的功课。宫中每年都会进行骑射比试。一则是不忘祖训;二则是选拔人才。圣上更设下丰厚的奖赏,赢的可蒙皇上青眼相加,更可博个好彩头,好不得意呢!是以每到此日,朝中文武公卿,皇子皇孙、贵胄子弟们都会纷纷参加,借此机会,或大显身手或热闹一番。
射圃在皇宫的西侧,长宽都在百丈以上,高大的墙垣下一圈槐树,围着平坦开阔的场地。能跑马、能射箭、能习武,紧靠着的是一座观射楼。那是座雕梁画栋、绿琉璃瓦顶、飞檐上蹲着七只压角兽的华美建筑。专供皇帝、皇子和朝臣们练武时观射休息用的。胜朝的第十一代君王——元帝,正身着九龙刺绣的名黄大礼服威严地坐在楼上,高高的从楼上望下去,射圃内热烈非凡的场面尽收眼底。
“好箭!”四下一片赞叹之声,但见围场外,百十米处的箭靶之上颤巍巍地插着一枚白羽箭。箭头没入靶心寸余,正中红心!好准头!宁悠远一挽弓,搭手自身后的箭匣中又取出一箭,上弦、箭发!一抹微笑浮上他的嘴角,几乎同时,四下一阵骚动:嗬!真神了!你道怎地,却见第二箭过处,竟将第一箭从当中生生劈开,直入红心,端的好生了得,怎不叫人瞠目结舌。
“谁啊?好生厉害!”
“你还不知道啊!宁家长公子啊,京城中有名的‘六如公子’啊!”
“哦,原来是他,这可就难怪了!”
“咋、咋……”
听着耳边络绎不绝的赞誉之声,卫重天眯着眼睛打量眼前射箭之人:如玉的容貌、神采熠熠的眸子,身上月白的织锦劲装越发显得细腰窄臀身资优美,此刻正如众星拱月一般站在满场的粗豪将领中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好不耀目!“不错,有点意思!”卫重天不由笑了笑。看不出这等相貌,竟有这般的好本事!
“四殿下,给!”身边的卫严递上弓箭:“殿下,到您了,把他比下去!”
卫重天沉吟一声,接过手下人递上的弓箭,见他脸上忿忿的不平之色,也不说话,双腿一夹马腹,一人一骑飞奔出去。但见他左手如托泰山,右手舒开,开弓如满月,只听“嗖”、“嗖”、“嗖”的三声,原本喧闹的演武场一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随即,一片哗然:倒抽气声、惊慕声、赞叹声……“四殿下,好工夫!……”却原来是卫重天的三箭竟射出了个“箭神三笑”的奇景!
这个名目说的是:第一箭正中红心,第二箭箭头射向第一箭箭尾,第一箭不损却又被后箭之势推进靶内半尺余,待到第三箭如法炮制,却又要将前两箭完全推出靶子。三箭过后,靶上不余一箭,只留铜钱眼般大小的一个箭孔。相传当年的“飞将军”李广,未成名之前,曾有人讥笑他:“竖子!不善射!”李广听后,大笑三声,随即射出了个三箭同心的奇景,从此名声大噪得了“箭神”的美誉。而这三箭的射法隧得了个“箭神三笑”的雅号。能射出这等好箭,准头、力道、巧劲都须得拿捏得分毫不差,显然比之方才宁悠远的那两箭又高明了许多。
“好啊!四殿下,这回可把那小子给比下去了。”看着身边的卫严(还胃溃疡呢~~汗~~哦也是才注意到~昏)开心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卫重天朗声一笑,回头眯着眼睛,看着已经神色微变的宁悠远。
“哼!好生了得吗?”宁悠远被看得心头火起,狠狠地一眼回瞪过去,一抖缰绳,待得马儿快奔至卫重天身侧时,一边言道:“得罪!借过!”手下一扬鞭子势欲策马绕行,却见那鞭尾似有意无意地碰上了卫重天跨下的坐骑。“嘶!……”一声马嘶,被惊了的马高高扬起前蹄,卫重天心下一惊,忙勒紧缰绳,身下运力,压住惊马。“你!~……”宁悠远面带挪觎地看着马上手忙脚乱的人,对方早就气得双目圆瞪。“殿下受惊了!”偏偏看他笑着又来陪不是,一时却也发作不得。
“罢了,宁公子好骑术!”不愠不火的声调,只一会儿卫重天就恢复常态,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瞧着宁悠远。却见宁悠远也不示弱,口中说着:过奖!眼睛也死盯着对方不放。其实二人心里都憋着口气,谁也不服谁!正僵着呢,就听耳际传来一声高唱:“皇上,驾到!”众忙三呼“万岁!”跪下接驾。待得上面说了句“平身!”众人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他二人又都收了怒气,各自规规矩矩地垂手站好。
看着下面站着的他的皇子和臣子们,元帝很开心!今天的这次骑射比试,他觉得很满意。尤其时方才的那两场,连他都觉得很吃惊:这样看来自己可以稍微宽一宽心了。近两三年来,原来已经归降的南方部族竟又蠢蠢欲动起来,估摸着就在这一两月就会有所异动。经过数十年的休养生息,朝中兵精粮足,要平息了这次南乱倒也不难。只是,皇储之争悬而未决,立长立贤,着实令人难以决断!从方才比试的结果来看,以重天这孩子的资质最佳,只可惜,其生母——宜妃并非宫内的主位娘娘。不然凭他的能耐又何来的长贤之争?也罢!正好借次机会,看看花落谁家?元帝心下略一沉吟,随即打定了主意。抬手示意,身边伺候的人心领神会,依次走上前,各自手上的托盘内置着几样珍品:一只洁白无暇的羊脂雕荷叶瓶,两只嵌宝石金杯,三只点翠镶红白玛瑙银碗。一个个光彩夺目,很是诱人。一名太监一扫手中拂尘,走上前来,尖细着嗓子念道:“皇上有旨,赏四皇子重天玉瓶一只,护国公长公子——宁悠远,振远将军萧振金杯各一盏……”赏赐过后,照例就到了晚宴的时候。元帝心中大石已落地,人又上了年纪,今日着实有些劳累,便只吩咐:“众卿尽性!”,留下众人饮宴径自摆驾回宫不提。
“悠远,你日间怎地开罪了四殿下!”宁悠远正与那些武官左一杯右一杯正喝的性起,就听得耳边柔和的话语。微眯着眼睛,侧脸一瞧,果见萧子谦温和的容色略带责备之意。“哦!子谦,你日间好神气……嘻嘻……赐振远大将军萧子谦金杯一盏……”宁悠远眯着眼睛打趣他,说话间,一扬手又“咕咚”一杯,这才接着说:“哼!我就是见不得他那得意的样子,又待怎地?!”萧子谦略一皱眉,看宁悠远醉眼迷离的样子,不觉好笑:自己竟妄图和一个醉酒之人讲道理。当下干笑一声,抬手夺下宁悠远手中的杯盏:“悠远,少喝点!仔细一会儿醉了头疼。”边说边双手托在他肋下,半扶半拖地将他带出觥筹交错的大殿。来到御花园中,四下一打量,寻了个靠湖边的僻静凉亭,才扶着他坐下。见宁悠远仍旧斜着眼睛瞧他,才续道:“这会子,我去当值,你先在这歇歇,一会儿咱们一同回去。”宁悠远这才看清萧子谦身上已然换了身戎装,月光下银色的软甲熠熠生辉,衬得他天神般英武不凡!看得宁悠远心中一跳,当下借着酒意,厚着面皮,硬拉着萧子谦的手不肯放。萧子谦对这个小他五岁的表弟,素来极是疼爱,此刻见他东倒西歪醉态可掬的样子,只得耐起性子,柔声哄他放手,好一会儿,才得脱身。又见湖边风大,原本是想借此发散发散酒气,又怕他醉后着凉,只得解下身上披风给他系上。这才转身当值日去了。
却不料这一幕尽数落入亭边另一人的眼中。
卫重天本就不喜这样的场合,方才被那般朝臣、公卿们团团围着敬酒恭维,明里暗里还不都是在试探立储之事。想起那些假笑的虚伪嘴脸就觉得恶心!哼!不就是区区皇位嘛,我卫重天还未曾放在心上!更可笑方才大皇兄——重宵还情真意切的来向他道喜,一想到他脸上隐含的怨毒与狠意。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唉!
“子谦!”宁悠远仰起头。这一声叫得柔腻无比,卫重天听得一怔。看他双颊晕红,身形摇晃的样子,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敢情是醉了。卫重天何等聪明,心下略一沉吟,随即明白:自己与萧子谦的身形原就有七八分的相似,现下虽月至中天,光华正盛,但自己背光而立,从他的角度看宁悠远的形容举止那是纤毫毕现,一清二楚,但宁悠远背着光对面前的自己只能识得大致身形,面目却是看不太清的,加之酒意正酣,一时认错自是难免。
心下明白,也不说话,仍声色不动地站着。眼前这醉态可掬的人还是方才骑射场上那威风凛凛的“六如公子”吗?心念动间,越发仔细盯住眼前人的不放。正想着,觉得衣袖紧了紧,却是那人伸手勾住了自己的衣袖,一边仍自嬉笑道:“嘻嘻……子谦……这回你可跑不了吧……子谦,你送我的琴我很喜欢……”一边说着一个身子就往自己身上蹭,透过薄薄的衣衫,都能感觉到对方酒意上涌时微热的体温。听他说到“喜欢”的时候,竟抬起头,对他一笑。朗朗清辉之下,卫重天看得分明:见他白玉般的脸上飞起两片红霞,眼角眉梢满含情意,目光流转,媚眼如丝,微微上扬的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像两把小小的勾子,直要把人的魂都勾了去!看得卫重天一下子连呼吸都忘了,正呆着,宁悠远却又忽地皱起了眉,还扁了扁嘴:“你心里只有秀远……哪还有工夫理我……”语声幽幽的,余音了了简直快绕到人心里去了。说着,说着,迷朦的大眼睛里泛起一层水气,整个身子都倾到了卫重天怀里。卫重天哪里还能忍得住,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一手抚上怀中人滚烫的面庞,触手一片滑腻,真如上好的丝绸一般引人遐思,当下心中又是一阵乱跳,对着那两片红艳的唇吻了下去,柔软的温润的唇瓣,淡淡的梅花的香气混着丝清甜的酒气,滋味竟是出奇的美!竟不住更深层地逗弄、摩挲、吮吸着眼前的美味……
被吻得呼吸不畅的人,一边轻轻挣扎一边乘着唇舌交缠的空隙,喃喃道:“子谦,子谦……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宛如突然被雷击中一般,一下子停止了所有举动,卫重天一把狠狠拉开与怀中人的距离,寒着一张脸死死盯在仍在自己臂弯中喃喃自语的人,见他微微拧着眉头,嘴巴扁着,声音越说越低,后来竟头一歪重新倒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看他还把头在自己怀里蹭了蹭,像小猫一样:真是个孩子!又自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方才把已经睡得死死的人扶着靠在亭中石桌旁,侧身闪入亭边的阴影中。
“悠远……悠远……怎么在这就睡了……小心着凉……”
“恩……子谦……我不……”
“听话……回去再睡啊……”
之前的声音又轻轻哄着,又是一阵衣物的摩挲声,渐渐远了……
卫重天这才闪出身子,盯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好久动也不动……

 


11

 


元帝三十二年秋,南族桀氏乱起。
中军帐内,凝视着手中霍南山的地形图,卫重天的眉头拧起。手中薄薄的羊皮图纸满是勾画的圈圈点点。目光深深地集中在画着重重红色标记的那点——蜀难涧!是了,应是此处无疑了。
距平乱大军开拔之日已有三个多月了。首战告捷后,战况就一直不如人意。自叛军首次交锋,元气大损之后,对方认清兵力悬殊的事实,就已改变了战略。哼!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打起游击来!南族世居霍南山一带,此地山势陡峭,内藏明沟暗壑,不谙地形的人进得山来都会迷路,又何况还有那恼人的似乎无所不在的瘴气。就在昨日胜朝的军队就又有一队探路的军士因误中了毒气而倒下了。真是可恶至极!南人占了地势之利,地形熟悉不说更是打小就练就了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本事。他们占着地形之利,让自己的大军疲于奔命,却又豪无所获得。这仗打得辛苦至极——平乱成了剿乱!
手指轻轻敲打着画着红圈的那一点,浓密的剑眉拧成了个“川”字。近月余的地毯式的围剿,击溃了对方不少兵力,也渐渐排除了周围几个可以隐匿主力的地方。那么,就只剩下这个可能性!卫重天的目光如鹰鸷一般狠狠盯着手中的圈点之处。一声冷哼,长身而起,现在就等日间派处去的探子来报了。
舒展了一下僵直酸痛的腰腿,卫重天信步走出帐外。
“殿下!”守夜的军士见他出来,忙躬身行礼。
“没事,我随意走走”
深秋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清清冷冷的光华,笼上了整个营区。将营地旁的幽深的湖照得如同镜子般洁净透明——有毒的湖水。南族人用毒的本事当真不容小视。每次换地方扎营后,周边的湖水都会因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