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花 秋水长天(出版书+温柔攻温柔受+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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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可实话实说。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异性,所以配不上她。〃
宋看看时计,〃我还有事,不打扰你工作了。〃说完他便告辞离去。
留下文灏站在原地,突然竟感到一丝失落与怅惘,再想得深一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丝不舍。
不可不承认,有时候和宋劭延说话,只要不谈国事,有他的坏嘴巴陪伴,其过程还是很舒服的。
他回到屋内,大使夫人已经走了。他独自呆坐了一会儿,直到有人送来需要翻译的文件。
* * * *
待到文灏再和宋劭延见面,已是深秋时节。
重庆才刚刚又经历了一次空袭,还好老天爷适时地接连降下好几场大雾,整座城市才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
那天文灏和平常一样来到特园工作,忽然抬头望见窗外的黄桷树上,一片树叶随风盘旋落下,萧瑟地跌人泥土。
古人所谓〃飘落逐风尽,方知岁早寒〃,指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被小小的落叶引出万千感慨,文灏忍不住暂时放下案头工作,站在窗前长嗟短叹起来。
春去秋来,转眼竟是一年,时光一天一天过去,可是战火却依然在蔓延着,似乎没有平熄的一天。遍地腥云,满街狼烟,称心快意,几家能够?
真不知这样的曰子何时才是尽头。文灏为偏安一隅的自己感到深深的悲凉。
对,只是悲凉而己。他宁肯自责,也绝不愿承认自己现在十分寂寞。。。。。。
正埋头愧汗间,楼下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文灏一看,呵,竟是一张熟面孔,三月不知所踪的宋劭延!
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他看上去好似瘦了一些,但仍旧无损他的英俊,仍然是满脸嬉皮笑容。
他手里拿着一只纸盒,示意他快点下楼来。
文灏走下去,劈头就问:〃有事?〃宋劭延闻言一宁,〃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文灏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朋友?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人来通知我?〃宋劭延顿时紧张起来,〃你在生气,为什么?〃他踏前一步,似乎是想要进一步确队文灏究竟怎么了。但文濑也后退一步,依然同他保持适当距离。
〃还以为数月不见,你会体谅我风尘仆仆.旅途困倦,态度变得热情些,谁知竟吃块大冰砖。〃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唉,数九寒天饮凉水,点点滴滴在心头啊。〃文源惊得呆了,〃你。。。。。。你离开重庆了?〃宋劭延却比他还吃惊,〃你不知道?因为走得匆忙,不能亲自来道别,我临行前还专门差人送了一封信去礼园!〃〃我并没有收到什么信呀。〃宋劭延不由皱眉,〃看来是有人存心阻挠。〃文灏却不以为意,交接中途不小心遗失了的情况也是很多的。〃他心中的一块大石这才终于放下。
就算有人笑他杞人忧天也好,一向三不五时就会在面前乱晃的人,突然人间蒸发似的,踪影全无,让他想不胡思乱想都难。
时间过得越久,心中的不安就扩得越大。。。。。。生怕哪天报纸上会登出一条消息,某地发现无名男尸云云。。。。。。
还有几次回家途中,远远望见罗家湾十九〃阴森森的大门〃,心里都会生出想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或者干脆去红岩村探探口风吧,可是自己算是哪根葱哪根蒜,不被那些人笑死才怪。
他只得在心里反覆告诉自己,那个人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无,想他做什么?
如今知道不过是场误会.又觉得杯弓蛇影的自己实在可笑。
文灏又问道:〃那么你去了哪里。〃〃美国。〃宋劭延把纸盒交给他,〃我在华盛顿买的,看看喜不喜欢。〃文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玻璃圆球。球里嵌着海底的风景,白色的小礁石,彩色的小鱼儿和绿色的海藻在淡蓝色的水波里飘浮,非常的精致,非常的美丽。
〃这。。。。。。这是怎么做的?〃文灏捧着它,爱不释手。
〃它叫水晶风景球。听说可以对着它许愿。〃洋人的东西。。。。。。不可能灵验吧?〃〃心诚则灵。〃文灏重又把圆球小心地装回纸盒,轻轻对宋劭延说:〃谢谢你。〃〃你喜欢就好。〃〃你去美国,是有什么急事吧?〃宋劭延淡淡地说:〃我找到一个过去的老朋友,到中国来做空军顾问省得你们的大老板再来烦我。〃文灏惊喜不已,又半信半疑:〃真的?他是什么人?〃〃放心,此人技术胜我十倍,经验胜我百倍,他参加过一战,战功赫赫,只是脾气太坏,才在美国的军队里混得不如意。他是天生的冒险家,只要==肯给他高薪,他一定会尽心尽力帮中国人的。〃文灏激动得踏前两步,紧握住宋的手,〃你。。。。。。一路上很辛苦吧。。〃〃喂,你不要误会。我是被蒋夫人三顾茅庐缠得头疼,才想出这招金蝉脱壳,李代桃僵的。〃宋劭延一面嘴里如是说,一面很享受地任由文灏握住自己的手,半点没有要甩开的意思。
文灏但笑不语。他仔细端详,发现宋劭延是真的黑且瘦了,心里不由泛起淡淡的心疼的滋昧来。
如今东部尽被曰寇占去,要想到美国,必须经昆明、仰光再到达印度的卡拉奇,方可坐上开往美国的轮船。沿选的周折与凶险,可谓在刀尖上翻筋斗,是玩命的事。
呵,还管他嘴巴恶毒作甚?只要他做的不比别人少就够了。桃李不言,不自成蹊。
〃你想吃什么?晚上我请客。〃宋劭延受宠若惊地看着他.〃最近很发财吗?〃〃过得去而已,但还不至于被你吃穷。〃文酒笑一笑,对这种久违的宋式玩笑感到十分受用。
〃那我当然客随主便了。〃〃让我想想。〃文灏作认真思考状,〃临江路的俄国餐厅面包不错,洪学街的国际,饭店雪笳正宗,状元桥的良友食社有全重庆最好的白葡萄酒。。。。。。哪一家好呢?〃〃我已经吃了三个月西餐!〃〃不是客随主便吗?〃〃那么我来请你。〃文灏赶紧摇手,〃跟你开玩笑的。喜不喜欢吃川菜?〃〃我只是不大喜欢麻辣的食物。〃文灏想了片刻,笑道:〃川菜的味型丰富多彩,也不是只得麻辣一味啊。〃放工以后,他带着宋劭延到了沙磁区一个坐落在嘉陵江边的小镇,磁器口。
这里是嘉陵江上一个重要的货运码头,又因为货物多为磁器,故得名磁器口。此处有两个特点,一是〃袍哥〃多,所谓袍哥,是四川地区下层民众自发形成的帮会组织,相传起源於天地会,与浙江的盐帮,福建的漕帮,上海的青红帮大同小异。清朝初,巴县(即清朝时的重度)加入袍哥组织的人,都会聚集在磁器口的堂口举行仪式,杀鸡宰牛,敬告天地祖宗。
二是茶馆多。天府之国自古物产丰富,所以人们闲暇的时问很多。俗话说〃四川大茶馆,茶馆小四川〃,坝上江边,处处可见茶楼茶肆旗招临风,川人对於茶叶的爱好,甚至不亚于辣椒。而在重庆,则更有〃磁器口的花生颗是颗,龙溪镇的茶钱各开各的童谣,点明了山城茶馆的集中地。
磁器口的茶馆却又有另一重下同於别处的特色,即每到傍晚,便会经营晚餐。最著名的,是一道名叫〃毛血旺〃的菜肴一把鲜猪血和猪杂碎一同烫好,再加入时令蔬菜、豆芽和大把的乾红辣椒和花椒,将菜油自旺火上烧至八成熟,再淋在原料上即可。 。
由於现烫现吃,价廉物美,根受大众欢迎。
宋劭延被文灏带至这个水码头时,正是得个馆子忙着做毛血旺的时间,只听热油倾倒在辣椒上发出的哧啦声不绝於耳,连空气中都弥漫著焦香麻辣的味道。 〃你确定这里的川菜不辣?〃他有些惊恐地问。
文灏拍拍他的肩,安慰著说:〃我不会让你饿著的。〃他把宋劭延领进一家连名字也无的街角小店,命人彻来一壶老荫茶,端来一碟炒胡花生。
第七章
文灏大吃一惊。这个中年男子他很小就认得,正是这家小店的老板,可是,他又怎么会认得宋劭延呢?
宋倒是很镇定,他把男子迅速打量一番,心中立即有了谱,笑着问道:〃先生一定是认识我大哥宋劭庭吧?〃原来你真是劭庭兄的弟弟!怪不得.怪不得这么相像。〃男子恍然大悟。
〃先生高姓大名,我还未曾请教。〃老板拱手向他作了个揖。〃我姓田,帮中的弟兄都喊我田老三。〃文灏还没反应过来,宋劭延已经站起身,郑重地向田老三还礼道:〃失敬失敬.原来是田三哥,真是有限不识泰山!〃〃哈哈,宋先生,你大哥是个人物,看来你也不差嘛,硬是要得P哪里哪里,常言道垒起七星灶,钢壶煮三江,大家都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当然应该互相照应。〃文灏几乎听呆了去。他所认识的宋劭延,不过是一个成天吃牛排喝咖啡抽雪笳开跑车的摩登花花公子,几曾见过他如此江湖的一面?
坯有这个茶馆老板田三哥。。。。。。真是人不可貌相。
〃暖,我们袍哥人家,不兴拉稀摆带,你就莫要谦虚了,对了,你大哥呢,上海一别,已是五载,他别来无恙?〃宋劭延低下头,沉默了几分钟才说:〃他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幽暗的光线里,他的面容显得模糊难明。
〃死了?不可能〃毋老三不敢相信地大叫,〃劭庭兄是响铮铮的好汉,又没得仇家,以他的本事,普通五六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三哥,再厉害的人,也敌不过一颗子弹。〃〃是谁?谁竟敢干这种该遭三刀六眼的勾当?我要替劭庭兄报仇!〃田老三真正愤慨地说。
〃三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逝者己矣,就不用再提了吧。〃这是文灏头一遭听说,原来宋劭延还有个大哥。他对自己的家事一直讳莫如深,十分神秘,几乎让文灏以为他和孙猴子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宋劭延和田老三又寒喧了几句,就告辞而去:田老三曾苦留不住,也只得放行。文灏感觉到,他似乎是在刻意逃避着田老三。
文灏对帮会组织也并没有什么好感,因为他们大都已经和这处社会脱节了,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但是他们的民族观却根强,又让人有些佩服。
走出小店,两人沿着磁器口的街道向码头走去,都没有开口说话。
晚秋的天色已经黑得很早,苍茫的暮色中,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附近宝轮寺里撞钟的声音。
再往前走,街道上的喧哗声慢慢消失了,在微暗的夜色里只剩下一片静谧:前方的黑暗中,一条小河像镜面一样不时闪着光,欢快地流进嘉陵江。然而文灏却仿佛听到一阵一阵的声响,他分不清那到底是清水溪的潺潺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
好不容易总算到达了码头,可是载人的渡轮刚刚开走,等待下一班还需要一刻钟。
文灏觉得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看,那边的老房子。〃他指着对岸依稀可见的石墙和石拱门故作轻快地说,〃相传明朝时建文帝就是逃到那里,然后尸解成吝曰君重列仙班。〃他希望宋劭延可以接过他的话头说下去,然而宋劭延却露出你是不是神经错乱了的表情看着他,良久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很好奇,想问什么尽管问吧。〃这出人意料的豪爽倒让文灏有些尴尬,但是欲迎还拒不是他的作风,所以他还是大大方方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你大哥的故事?〃〃大哥?〃宋劭延吐出一口气,〃他的一生乏善可陈,哪有什么故事。〃〃乏善可陈就不会被袍哥的掌事三爷尊敬成那样丁。〃他虽然没有和袍哥打过交道,毕竟自幼生长在这个城市,也听老辈人摆龙门阵的时候提过,这袍哥人家里,成员分为十排,前三排分别是仁义大爷,掌礼二爷和掌事三爷,前两位不过是精神领袖,真正管事的,就是三爷了。
即是说,这位田老三,十之八九便是如今重庆袍哥的实权人物。
宋劭延惨然笑丁笑.〃实在要说,也只能说他是一个傻瓜。〃〃傻瓜〃文灞轻轻地重复。他从未见过末这样落魄的神情,从未听过他这样寥落的声音,一时竞有些不知所措。
或许不应该问的,自己太自私了。。。。。。
〃可不就是傻瓜吗。以为自己是孟尝君,成天舞枪弄棍,广交各路帮会人物,还一心想学当年的小刀会和东洋人作对,结果最后被门下的食客出卖了都不知道。会死掉也怨不得谁,只怪自己太笨,低估了中国人的恶劣本性。〃那必然是一段极之曲折的故事。文濑忍不住叹口气,〃宋劭延,其实你是个好人,就是嘴巴太坏。〃宋劭延回敬得一点也不含糊,〃陆文灏,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