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时代

　　“吉尔菲艾斯，其实我并不是魔族的皇子，真正的皇子另有他人……”　　

　　　　
第十一章　青碧流离　　

　　轻风翦翦，夜雾迷离，湖面泛起一层层粼光，莱因哈特靠在吉尔菲艾斯怀里，闻着熟悉温暖的气息，开始了漫长的叙述。　　
　　上一代的魔族皇室是兄妹两人，哥哥才能平庸荒淫无度，魔族公主却才华横溢，在刚成年时就修练成暗系最强魔法暗黑封日第九层，获得了出幽冥试练的资格。她在试练的旅途中遇到了一个年轻英俊的龙骑士，一见钟情，无法自拔，最后毅然放弃魔族公主的身份与龙骑士成亲。　　
　　当然龙骑士并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一直以为不过是个人族的普通孤女。以公主的灵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掩没魔族特征。　　
　　成亲后两人也过了一段幸福美好的日子，后来公主有了身孕，明知道这个孩子会带来不可测的变数，但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无法轻易割舍。　　
　　孩子出生后，龙骑士看到孩子居然会有异色瞳眸心中生疑，这时魔族公主元气大伤无法隐藏身份，以为有了骨肉说出实情也无妨，可是当龙骑士知道妻子居然是魔族，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认定魔族是卑贱的、无耻的，甚至想杀了公主，最终夫妻反目成仇。　　
　　海誓山盟仅仅因为身份的变更便悉数成为泡影，公主心灰意冷，决定返回幽冥大陆，她不忍心将孩子带到不见天日、阴暗幽森的地方，于是决定把婴儿留在父亲身边，封住了龙骑士的这一段记忆后独自离去。　　
　　回到幽冥大陆数年后，公主无意中在荒野遇到了一个婴儿，父母都已丧生在魔兽爪下，小婴儿一头金发秀美异常，公主想起自己留在他乡的孩子心生怜爱，于是便收养了这个孤儿，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孩子，取名莱因哈特。　　
　　公主的哥哥任魔皇后一直没有子嗣，便立这个孩子为皇子，改称魔皇为父皇，称公主为姑姑。　　
　　莱因哈特一直由公主抚养长大，后来他知道了公主的故事。莱因哈特无法理解外族对魔族的恐惧，但他知道是它导致了公主的不幸。如果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如果能让魔族离开幽冥大陆，重见光明，如果能征服所有的大陆，击败所有敢践踏魔族的人，就能改变这种状况吧。　　
　　抱着这个想法，莱因哈特以绝世才华修到了暗黑封日第十一层，立下最强的誓言，踏上了自己的试练之径，遇到注定要与他赤金交缠的红发青年。　　
　　试练途中，莱因哈特还见到了有着异色瞳眸的龙族骑士，并发现他身具改变时空的血族盟约——只有拥有光明之力的神族和黑暗之力的魔族的血液才能达成时空契约。　　
　　那人便是罗严塔尔。　　
　　“这么说金银妖瞳才是真正有魔族皇室血统的皇子，他的母亲是魔族的公主，……，她现在在哪儿？”　　
　　吉尔菲艾斯搂紧怀中的人，把头放在那柔细的金发上，莱因哈特久久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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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怎么了？”　　
　　“姑姑，……，已经死了，为了我死了。”　　
　　影象与记忆重叠，深埋在心中的苦痛……　　
　　一双满布血丝混浊的眼睛看着自己，——莱因哈特，来，到我这儿来，……，别怕，来，到我这儿。过来……　　
　　当年，虽然贵为皇子，可是魔族中绝无仅有的阳光般金发，罕世俊美的容颜，不知父亲何人的身世，碍于公主的威严当面无人敢对皇子不敬，然而身后暗处却是数不尽的轻蔑、敌视。　　
　　只有小飞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吧。　　
　　不仅如此，等自己年龄较大，无法遏止的美丽越来越耀眼时………　　
　　“我是个孤儿，并无皇室血统，我叫父皇的那个人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要我到他身边，想要对我……，对我……”清脆的声音有些微的破碎，“我拼命挣扎才能逃了出来，可是从此那个人就对我有了特殊的兴趣。”　　
　　那是个不断重复的梦魇，焦灼无助的恐惧。没有，没有人疼爱保护我，在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害怕的时候。　　
暖蓝的眼中略过一阵杀气，——无法想象！不能忍受！吉尔菲艾斯第一次有了杀人的欲望。　　
“后来呢？”　　
　　“幸好有姑姑在，但是假使有一次不能及时赶到，都会……，最后，姑姑为我布下了守护封印，如果有人强逼我，会被魔法反噬。可是，姑姑的元气一直没有恢复，那个守护魔印耗尽残留灵力，所以姑姑她……”　　
　　也许不是魔力耗尽，而是心力耗尽，被心爱的人背叛，漫长的生命对魔族公主已经成了负担。　　
　　“姑姑曾对我说，她布下的封印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要想生存下去，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靠自己，就要得到强大的力量！　　
　　没有人能保护我，我需要力量，能保护自己和改变世界的强大力量，最强！我的名！即使那强大的力量也会带来破坏和毁灭……　　
　　“试练结束我回到魔族后，便起兵叛乱，我不要那个人安安稳稳地坐他的皇帝！可惜没等我攻下月影城，他就病死了。”　　
　　“走出幽冥大陆时我曾立誓，要成为最强，要用力量改变一切，让所有的大陆臣服在魔族脚下，臣服在我名下……”　　
　　“这就是你的故事吗？莱因哈特。”吉尔菲艾斯搂紧了怀中的人，胸中涨满酸楚的温柔，这就是我的莱因哈特啊，坚强而脆弱，勇敢又纯真。现在我都明白了。　　
　　“……，莱因哈特，让我们一起来改变他们的看法，……，我会带你回妖精族，等时间长了他们一定会发现你有多可爱，我们一起来改变这些偏见，好不好？”　　
　　莱因哈特冰蓝的眼睛静静看着他，眼底隐有落叶纷飞。　　
　　不，你不明白，吉尔菲艾斯！太过善良的你根本不明白人们对黑暗的恐惧有多深，对魔族的憎恶就有多少，改变？也许可以，但那是多少年？几百年？几千年？也许是几万年！　　
　　只有力量，力量是最有效的，它能迅速改变一切！　　
　　而力量带来的是什么？　　
　　是战争、血腥、死亡……，那就是我以叛乱之姿一统幽冥的代价，那也是我征服风之大陆的代价，妖精族战士的血甚至染红了我的衣呢。　　
　　为了生存，把存在的威胁和潜在的威胁统统抹杀掉；为了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哪怕沾满血腥也无所谓，不需要有任何的负疚与所谓的“良心”。那种东西，只是累赘吧？　　
　　这些没有人比身为魔皇的我更清楚，在漫天的战火中，堆积如山的尸骸中，我早已不是黑暗中无助的少年，也不再是无忧谷中有着纯净笑容的我了。　　
　　这些身为妖精王的你都不明白，温柔善良的，爱好和平的妖精王，我爱着的温柔，我爱着的善良，我爱着的妖精王。　　
　　“为什么不说话？”　　
　　瞪净的蓝眸无比温柔、怜惜的看着我，记忆中也有一个人有这样温柔的眸光，温柔悲凉的眸光，她曾对自己说什么？　　
　　“莱因哈特，如果爱一个人比他爱你多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啊，什么叫爱？那是什么？”　　
　　“不知道最好，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记住，如果是那样，千万别让他知道。如果爱他比他爱你深，千万别让他知道。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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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那个你深爱着的人用无比憎恶的眼神看着你，……，甚至连看你一眼都是多余，那是什么感觉？”　　
　　姑姑，我现在明白了，明白了什么是爱，也能揣想出那是什么感觉，深爱的人用陌生的、憎恶的眼光看着你。　　
　　如果可以，吉尔菲艾斯，你了解我的恐惧吗？你了解吗？！　　
　　“不要再想那些过去的事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我们再也不要分离了，好不好？”　　
　　你会保护我，——是啊，虽然我对这个世界无法信任、无法热爱；但我愿意相信你，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唯一想要去爱，唯一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人。　　
　　我相信你，可是，要魔皇放弃他的霸气，他的雄心，他的骄傲，就必须给他一个答案！　　
　　告诉你我所有的故事，然后问一个问题。　　
　　“吉尔菲艾斯，你爱这个世界，是吗？”　　
　　吉尔菲艾斯微微一怔，这个世界？当然，他爱这个世界，爱他的族人，爱那些也爱着他的人，这个世界有他温暖的回忆，有慈爱的父母，有敬仰着他的族人。　　
　　“是的，我当然爱这个世界。”　　
　　“你曾说过，有誓言要守护妖精族，是不是？”　　
　　“……是。”　　
　　红发的青年感到有某种深沉冰冷的东西自湖水中涌起，慢慢钻进身体，冷气细细沁入自己的肌肤。　　
　　“吉尔菲艾斯，我可以随你到海角天涯，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不要笑！不要这样对我笑，不要这样温柔的笑，吉尔菲艾斯！看见你的笑知道我有多脆弱吗？　　
　　也许是我太自私，也许是我太执著，也许是我太任性；但是，想要黄金有翼狮子收敛双翼，就得给它整个的睛空！　　
　　金发魔皇深吸了口气，“我要的答案是，——对你来说，我和这个世界，你爱着的世界，你立誓守护的妖精族，……，我和他们，哪一个更重要！？”　　
　　……………　　
　　天地间的光影在不断变幻，不断旋转；吉尔菲艾斯只觉心上剧痛地一掀，连指尖都痛得麻木了，芒刺一般的冷汗刹那布满全身。　　
　　莱因哈特和这个世界，深爱着的世界，守护着的族人哪一个更重要？要如何回答？　　
　　吉尔菲艾斯怔怔看着对面站着的莱因哈特，金色的发和苍冰的眼映着天地间幽艳的蓝光，似欲乘风飞起的美丽，冷意浸透了心肺，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深爱着的世界、深爱着的族人和深爱着的你，莱因哈特，请不要这样残忍，请不要逼我做这种选择！　　
　　可不可以就这样看着你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直到红尘尽头碧空落幕，直到天地相合冬雷夏雪。　　
　　好象又回到了多年前一个沉默的夜晚。　　
　　波光云影换作了荒山旷野，朗朗月华已沉入森森暗黑，恍惚间有清冷星光漫天汹涌淹没了无忧谷，魔皇但觉喘息艰难，爱那么重，爱那么痛。　　
　　“……，没有回答，……，呵呵，明白了，吉尔菲艾斯。”如花笑颜在暗夜里轻轻绽放，清冷的笑声，就这样把刻骨铭心一笑了之吗？“其实早就猜到了呢，可是忍不住还是要问。”　　
　　真是的！明明在笑，为什么脸上会如此潮湿？真是的，为什么就不能撒个谎呢　？就说一次假话好了；　　
　　大笨蛋！笨笨的吉尔菲艾斯，……，可我更笨呐，会爱着这样固执的吉尔菲艾斯。　　
　　“是我太贪心吧，当年，……，当年我要你爱全部的我；现在，我又要你全部的爱，……，真是别扭、任性呢，对不对？”　　
　　“可是，这就是我呀，贪心、霸道、想要独占吉尔菲艾斯全部温柔的莱因哈特……”　　
　　离别的时候到了，这就是我们的故事吧；　　
　　胸口总是有深深浅浅的痛，宿命里要尝尽反反复复的别离……　　
　　“再见，吉尔菲艾斯。”魔皇踮起脚，轻轻吻一下妖精王光洁的额头，再轻轻扯一下软玉一般的红发。　　
　　再见了，我的吉尔菲艾斯。　　
　　…………　　
　　时间过了多久？是一生一世还是已生生世世？　　
　　吉尔菲艾斯慢慢抬起头，月华清冷、霜风凄紧，空寂无人的无忧谷，满目的青碧色流离失所，漫天遍野涌入眼帘。　　
　　以前怎会从没注意，这个山谷中长满的青青小草有着可爱的水滴形叶片，在妖精族，族人都叫它——情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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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因哈特，情人泪，原来无忧谷中有满地的情人泪，是你脸上的泪？还是我心中的泪？　　
早知道相望相忆，却永不可及，我还要不要和你相遇？早知道兜兜转转，仍然注定是别离，我还会不会盼望和你重逢？　　
　　莱因哈特，你要的我给不了，我的莱因哈特呀，我不能放弃这个世界，这个扶育我长大的，有温暖阳光有父母有亲人的世界，我誓言要守护的世界；　　
　　可我也不能忍受没有你的世界，如果一定要我选，如果真的有那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