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吟到断肠时 by太雏
华星北沉默的看了他一会,终於冷笑一声,「是吗?」
他抓住湘瑶手腕,「我知道你最懂事,倒不知道你这麽识相。」
我可以从湘瑶脸上滴落的冷汗看出,他的手让他抓痛了,可湘瑶还是笑著说:「九爷过奖了。」
好荒谬,这一切都太荒谬。
「来,今晚跟我回去吧。琴官以後有人陪了,不需要你陪他。」
华星北话是对湘瑶说的,可是眼睛却看著我,那眼神有示威、有得意,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要拿湘瑶来报复我。
「别……」我无力的看著湘瑶,摇头哀求他别走。
「湘瑶不想跟我回去?」华星北一把将湘瑶拉进怀里。
我的傻湘瑶,笑盈盈的点头。
17
湘瑶的梦,最美的那一个,是华星北跟他走在野花遍开的平原上,华星北握著他手,问他愿不愿意跟了他一辈子。
湘瑶在梦里没点头,只是笑,可华星北懂了,也冲著他笑,然而他们走进一间草屋,湘瑶在梦里知道他跟他,不再有分离。
梦醒了。
事实上,老爷就是老爷,家有妻妾,就是再疼又怎麽样呢?难不成还娶了我们进门?
他们是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华星北更是如此,所以湘瑶好珍惜每个可以看到他的机会,难怪华星北才凶了他,他却愿意跟华星北走。
我看著湘瑶一脸期盼欣喜,又看华星北若有所指的眼神,心里明白,今天湘瑶跟他一走,他绝不让湘瑶好过。
「九爷放了湘瑶吧,都是我错,我错了。」我低头,为了湘瑶有什麽不能做的,我撩起袍角跪了。
「心疼湘瑶吗?怎麽就不见你心疼我呢?」
华星北恨恨的说:「软语哄了你多久,就是不动心,人家赏了一巴掌你就高兴了?犯贱呐你!我疼湘瑶还不是为了你疼的?你就这麽回报我?」
让人骂『犯贱』,我早就习惯了,可湘瑶听不得人骂我,他拉著华星北,轻轻柔柔的劝著:「爷怎麽真火了?别恼了吧?您疼琴官疼了这些日子,他心里知道的,不过是看您刚刚发作一阵,为我难过罢了。」
华星北用指头紧紧扣住湘瑶圆柔下巴,逼他抬起头来对著他眼,「从来就是你梗在我跟琴官中间,碍眼又碍事,你到底有何居心?」
湘瑶疼的皱眉,脸都白了,他眼中的悲伤华星北依旧没看到。
华星北忘了,他先找上的是湘瑶,他们也相好过一段时间,那时他疼湘瑶疼的什麽似的,直到他听说了我琴官绝不动情,也绝不说『爱』这个字,才想到要征服我。
慢慢的,他忘记有个人还是在他身边一直守著。
曾经宠溺的,为何变成眼中钉?
曾经温存的,为何变成肉中刺?
我不懂,湘瑶也不懂,可是华星北给的梦太美,他已经无法自拔了。
「湘瑶能有什麽居心?他只不过是成天想你……」
「琴官别说了,九爷他……他说的没错,要是没有我,世上要是没有我就好了。」
华星北从不知道湘瑶在他纳进二夫人的那晚,用刀子割了自己的手腕,可他看到那伤痕了,他应该知道很多时候湘瑶都撑不下去了,湘瑶的肩头那样纤细,他扛不起那麽多沉重的悲哀。
「你早就该消失。」华星北扣住湘瑶的手放松了,「不过现在太迟了,跟我走吧,你替琴官给我陪罪。」
华星北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湘瑶看著我,「起来呀,我跟九爷走了,你可别忘了吃饭喔。」
「湘瑶!」我跪著向前拉住他。
「没事的,别哭罗,明天大千岁还来带你出去玩儿呢,替我跟大千岁问声好吧。」湘瑶蹲下来轻轻在我耳边说:「我很高兴呢!你倒哭哭啼啼的。」
「他要整治你,我知道,他会整治你……。」
「我……」湘瑶无奈的笑著,「甘心的。」
我拼命摇头,又拉著他不让他走,最後华星北远远吼了一声:「还不过来!」
「琴官放手,我……我想了他好久,你知道的。」
我看著湘瑶,他就是傻你能怎麽办?飞蛾扑火,明知会烧的体无完肤他还是要去,你又能怎麽办?
「戴上这个,张爷说是高僧加持过的,可以帮你绕过灾难。」我匆忙的把足踝上一串西域金踝鍊卸下,把它扣上了湘瑶足踝。
「好了,瞎操心什麽?我跟九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还灾难呢!」
「湘瑶!」华星北又吼了,他今天已经吼了湘瑶三次。
湘瑶终究跟他走了,我把桌上杯碗扫了一地,手掌给飞溅起来的磁盘子碎片割了一口子。
握著那裂开的伤处,我想起那晚进湘瑶房里,他端端正正穿著大红绣凤袍,痴痴望著桌上点的一对龙凤烛,烛光下湘瑶挽髻露出秀颈皓项,金簪玉搔头动也不动,像等著丈夫的新娘。
我轻唤他,他很小声的说:「他纳了二房…。。」
那时华星北对湘瑶还算热呼,他根本没想过华星北会纳妾。
华星北是在床上告诉他的,他说:「啊……湘瑶……你真美……啊……。」
湘瑶在痛楚和甜蜜中攀紧了他宽阔的肩膀。
然後他说:「明晚二夫人进门,我不来了。」
湘瑶告诉我,他的指尖刺进华星北肌肉,华星北痛著了,加快了身下抽插的速度,湘瑶忍不住那疼痛,转过头,一滴眼睛落到枕上。
湘瑶讲这事的时候,眼中没有悲伤,其实他根本一点表情也没有,可是我感觉到一种异样,在他面前蹲下去,握住他双手,一翻,那狰狞的口子渤渤冒血。
血是红,可他也一身红,我什麽都看不清,只有将那血口子压紧了,口中乱嚷著祺哥儿,乱嚷著湘瑶别扔下我一个。
湘瑶终究狠不下心,抱著我痛哭失声,说他对不起我。
这世上就他会跟我说对不起。
华星北带走湘瑶。
华星北带走湘瑶。
「湘瑶~~~」
我撕心狂吼一声,比窦娥还凄厉,比雪还悲恸,惊起枝头飞鸟。
祺哥儿远远听见了,丢下手边的事匆匆忙忙赶过来,他来时我正大声的一遍遍唱著:「戍羯逼我兮,遽为别离。生死难知,珠泪暗垂……雾暗云迷,腥膻如蚁……一步一远兮,日月无光辉,天高地阔,无语当告谁……」
「好了琴官,再这样要倒嗓的。」祺哥儿急著把我手上的伤口压住,拼命要我停止这种几近自残的行为。
我不管,更声嘶力竭的用力唱,「遽为别离。生死难知,珠泪暗垂……一步一远兮,日月无光辉,天高地阔,无语当告谁……」
湘瑶你回来,你为什麽不留下?难道你看不见他眼中疯狂的报复吗?
「琴官别这样!」祺哥儿摇著我。
我停不下来了,就是我想停也停不下来了,胸口满满压抑好久的忿怒、不平、悲伤、仇恨,全部一涌而出,绝堤溃阀而来。
我恨这人世间,那麽多的苦难和委屈。
华风云那里来的几个丫环决定赶紧去把华樱请来,华樱赶到时,我嗓子已经哑了,喉头甜甜腥腥的,唱几句就咳出点血花。
华樱一来,也惊讶不已,劝了几次劝不停,他抓住我肩头用力摇晃著:「有大千岁给你做主,什麽事不好说?啊?」
「湘瑶……湘瑶……」我像看到了一丝希望,哑著声,可是反反覆覆的除了湘瑶两个字,什麽都说不清。
祺哥儿说:「人家也没逼他打他了,你知道湘瑶跟九爷就那麽回事,今天是怎麽了?为了这个闹什麽?」
我拼命摇头,我心里明白今天不同,可是我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能一次次的说:「带湘瑶回来……带湘瑶回来……」
越到了半夜,我心底越慌,任人怎麽劝我就是不能停止『湘瑶出事了』的这种想法。
「柳公子,您静下心,等天一明我就请大千岁来好吗?」
我摇头,「带湘瑶回来……他受罪了……带湘瑶回来……」
华樱为难看了看四下,然後对我说:「柳公子,这是为了您好,请您见谅。」
那个谅字才停,我眼前一黑,好像掉进深渊里,什麽都不知道了。
18
再睁开眼,不知自己在哪儿,像是让人搂著趴在膝头上,有人用手揉著我肩胛,那处一阵阵又顿又利的痛,像让谁用斧背狠狠剁了一刀。
我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熟悉是因为他冷,陌生是因为他压著怒。
「这种事不知道上府里来请示?你也敢打琴官?他是你能打的?要真打成了内伤怎麽办?」
「大千岁,大半夜的,我怎麽好上府里去找人?不先弄晕了人,他要嚷的吐出血来,我也担不住。」
华风云的问题一串劈下,华樱倒从从容容回答。
「嗯……」我挣扎了一下,被华风云又压回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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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伤筋动骨就不好了。」
「湘瑶呢?」
我心中是期盼华风云能把湘瑶带回来的。
华风云的手仍揉著我肩胛,我的衣服被拉褪一半,因露出肩头,他怕我冷著,又拉了被盖住我。
「湘瑶呢?」我不死心的问。
华风云手里不停,柔声说道:「湘瑶和九弟之间的事,谁也插手不得,人家带情人走,凭什麽拦著?」
「你没看到他的眼神!」我一气,撑起身子,把他手甩开,「他是利用湘瑶来报复我,我知道的。」
「就算如此,就算他打了、伤了湘瑶,只要湘瑶自己肯,我就不能插手。」
华风云脸上依旧淡淡的,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真是失策。
「湘瑶对我太重要,为了他,我宁可去陪张爷睡觉,也不愿让张爷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不过或许你根本不在乎。」我拉著衣服要站起来,「或许求张爷还更有用。」
华风云一手把我拉回,咬著牙半天,沉著声说:「再歇歇,让祺哥儿给你敷药,等我回来。」
我知道自己强人所难,我知道这样要搞到他们兄弟阋墙,可是我心里固执的相信,湘瑶再不回到我身边,就再也回不来了。
等待的时候变得漫长,祺哥儿要帮我敷药,被我一把推开:「让张爷打成那样都没事,这算什麽?」
「嗳!背上青了一片,你自己看不到而已。」
「别说了,我要到门口等。」说著我自下床汲了鞋要走。
「琴官!」祺哥儿急了,「你倒听话点,别逼我找人压了你。」
「祺哥儿……」我红著眼看他
祺哥儿无奈的叹了气:「你真是。。。。。。最少也披件袍子,怎麽搞的,最近你们兄弟俩轮著病呢?」
「我没病,只是叫人打晕了。」嘴上虽倔著,可为了别让祺哥儿再逼我躺下来,我只好乖乖披了袍子。
「不准出大门,在内门等也是一样的,横竖轿子是往二门内停的。」
「好。」我妥协。
我倚在祺哥儿身上,眯著眼看向二门外,祺哥儿只握住我的手没言声,可他心跳的跟我一样快。
华樱是不好意思,谁让他二话不说打晕了我,所以也陪罪似的在我身後站著,一下问冷热,一下要人送茶水,又跟祺哥儿说了几句话。
他们都不相信九爷还能把湘瑶怎麽了,毕竟湘瑶也跟了他一段时间,他再狠也下不了什麽毒手。
最後落在门前的轿一落,我几乎需要祺哥儿搀扶才能站立。
轿夫掀了帘,华风云抱著湘瑶,像那天他抱著我一样,只不过,湘瑶的头和手都无力的垂下。
皎如白雪、霭如明月……我的湘瑶!
华风云出轿看到我站在门前,头一句话赶紧说:「人没事,不要怕。」
可他向华樱使的眼色我看见了,那一眼让我连话说不出,只能让祺哥儿搀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