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喜乐
安向房门走去。他已经把手放到了门把手上,想想又退回来,找张纸写了几个字放在餐桌上,又左右端详一下,才离开了。
第二天陈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穿著T恤长裤睡觉,感到很奇怪。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时间。他闭上眼准备再睡一会儿,忽然就记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昨晚平安来了,前所未有地跟自己说了很多话,後来自己好像也把那件事情告诉他了,他叫自己跟他坐在一起。再後来,再後来……就不记得了。
陈越猛然起身,瞬间的脑部供血不足迫使他又倒回床上。不知为何,他只感觉到心里很慌乱。来不及仔细分辨这股情绪的由来,他已经大声喊起来:平安!平安!
没有动静。陈越跳下床,拉开卧室门冲进客厅,被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逼得退了几步。等他适应了光线後,看见客厅里干干净净的,墙上的挂锺指针指在接近10点的地方,哪里有人在?
他的视线瞟到餐桌上有张什麽白乎乎的东西,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平安给自己留的字条:起来後把衣服晾到阳台外面去。不要吃饭,去医院检查。──平安 即日
陈越拿著字条,咧开嘴笑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别人手写的东西了,陈越细细端详。俗话说“书画不分家”。他自幼学画,对书法的眼光自然也不错。──平安的字体圆润,线条流畅,飘逸中又带著几分遒劲,真是一手好字呢。
他放下字条,晃到阳台上,看见自己的几件衣服正在阳台上随风摇晃。他哼著不成调的歌曲把它们晾到外面的架子上,眯起眼睛看著,心里想:你们倒是比我福气好,一件一件地都被平安的手摸过了。
正在不著边际地胡思乱想,突然想起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去医院检查。想到这事,再想到昨晚自己对平安交待的事情起因,陈越象被截了一下的皮球一样泄了气。平安是好,可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这个命跟他在一起。即使自己没中标,他听见自己亲口说出随便跟男人上床的事,心里不定多鄙视呢。
陈越的心情就这样跟著他的念头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翻来覆去地盘算了好一会儿,最後陈越决定眼下还是先去医院吧。他想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平安。
平安接到陈越的电话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连忙走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上去:“陈越,你检查好了?”虽然是疑问句,却更多是陈述的语气。
“没有,我刚起来。”
“哦。”
那头的陈越就有些慌张,赶快说:“我已经把衣服晾出去了。”
“哦。你没吃东西吧?”
“没有没有。”陈越连忙声明。
“水也不要喝。肯定要验血的。”
“平安,你陪我一起去吧。”
“什麽?”显然这个要求出乎平安的预想。
“你陪我去呀。”陈越倒显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在上班。”平安的口气象安慰小孩子。
“那我等你休息的时候再去检查就是了。”陈越表现得很乖巧。
“这个,不合适吧。”其实平安想的是这跟我休不休息有关系吗?
“反正我一个人肯定不去。”
“要不你看看郑郝有没有时间?”平安在心里默念,郑郝啊,不要怪我出卖你。
“我不要郑郝陪。他都有老婆了。”
“……”平安张口结舌,实在不知道说什麽好了。他终於明白什麽“好心有好报”,“帮人就是帮自己”之类的根本就是P话。
见平安不说话,那头已经很轻松地准备挂电话。“说好了,等你有空的时候再去。那我去找东西吃了,饿死了。”
“哎,等一等!”平安不得不提高些嗓门。他转头看看周围,还好,没有人注意这边。於是压低了嗓门:“我去看看能不能请到假,你等我消息。”
“好的。”这次陈越扮乖小孩。然後又补充一句:“你快点啊,我真的饿了。”
平安收了线後去找领导告假。平安向来表现好,出差多,加班加点也是常有的事。领导半点也没有为难他,还笑眯眯地说,没事,你放心去就是了。
平安走出单位大门才给陈越打电话:我请好假了,到哪家医院?我去那儿等你。
陈越倒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赶快说了家医院的名称。平安打的到那儿的时候,没看见陈越。他站在大门口朝外看,突然背後被人拍了一记。他头都懒得回,只说了一句:“别闹了,快去吧。”
陈越很泄气地说:真没劲。平安也没理他。
走进大厅,平安往旁边的候诊椅子上一坐:你自己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陈越这下不高兴了:说好陪我去检查的。他特意地把“检查”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平安一幅不为之所动的样子:我不去,就在这儿等你。你实在不愿意检查就算了,随便你。
陈越朝平安的脸上看看,感觉没有什麽继续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只好说:那好吧。你一定要等我啊。
平安说:知道了,去吧。不是饿了吗?早查完早吃饭。
陈越又开心起来:好啊,查好咱们一起去吃饭。
平安未置可否。陈越走了几步,平安又追过去,小声地说:好好配合医生,不要耍脾气。
这次陈越只是很认真地“嗯”了一声。平安坐回座位上,抬头看见陈越还站在刚才那个地方,就向他挥手,示意他赶快进去。陈越想说什麽,却还是什麽都没说,就去看大厅里悬挂的“就诊导向图”了。
平安先看到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抬起头来意外地发现陈越脸上居然是一幅喜形於色的表情。见平安怪异地瞪著自己,陈越伸手就想去拉他,被平安轻巧地避开了。
“检查好了?”
“好了。”
“不会这麽快就有结果了吧?”
“当然没有。不过医生说象我这种情况被感染的可能性很小。”
“哦,那就好。”
“哎,你还别说,这边医生的素质真的不错呢,和颜悦色,轻言细语的。”陈越边走边兴高采烈地向平安汇报。
“是吧。”
陈越这时才觉得平安好像有些没精打采的,赶快停下脚步问:平安你怎麽了?是不是不高兴了?
平安说:我有什麽不高兴的?难道你不饿吗?
陈越这才想起两人都没吃饭呢,赶快说:哎呀,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那咱们找个好点的地方吃饭吧,说好我请客的。
平安说:饥时糠都比蜜甜。随便找个地方,能填饱肚子就行。
陈越说:别呀,我是诚心的呢。
平安看著他:我又没说你不是诚心的。早点吃好下午我还得上班呢。
陈越又看看平安的脸色,好像没有什麽不开心,但也肯定谈不上开心。於是他只好闭了嘴,惴惴不安地跟在平安後面。
过了几天,陈越打电话给平安:检查结果出来了,我没事。
平安声调中也透出几分高兴:太好了。想想又加了一句:那你以後自己要注意点。
陈越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嗯。你放心,我不会了。
陈越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平安听得倒明明白白。不过他假装没听懂,心里想:这种事情,你跟我保证什麽保证得著麽?
21
平安发现,自从发生了“疑似AIDS事件”之後,自己与陈越在大家的眼里俨然就成了一对。──这个“大家”,自然就是指郑郝夫妇和陈越本人。
跟陈越认识久了,平安对他的自恋已经有了很好的适应。象什麽“长得像我这麽帅的人”这样的话根本就已经引不起平安的注意了,即使陈越哪天挂块上书“天下第一帅”的牌子上街,平安也最多不过多花三秒锺看清到底写的是哪几个字。
至於赵薇,不知是不是老师当久了,开始奉行“成功教育”的理念,成天致力於在陈越身上发现闪光点,居然还真的就被她发现了不少。──例如:外形好,会照顾人,脾气爽直,心地善良……等等等等。就连以前她最讨厌的“花心”这一特质,现在也能被说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
平安暗暗咋舌:难怪有哲人说,女人真是奇妙的动物。
这二位那些夸张的言行举止平安倒也是见惯不惊了,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连郑郝也加入到他们的队伍里,开始摇旗呐喊。郑郝在平安心目中一直是沈稳可靠的大哥型人物,属於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种。没想到跳入战壕冲锋陷阵起来还真了得。
当郑郝向平安问起关於陈越的情况时,平安想既然只是虚惊一场,就没必要原原本本地告知他实情了,也少些担心和後怕。於是他便说陈越的确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情绪不稳,休息了几天,自己再开导了几句就好了。郑郝听了果然很高兴,对平安连声称谢。
没料想後来是陈越自己说出了实情,大约还加油添醋地描述了平安帮他煮饭洗衣服的事。结果就是平安再见到郑郝时,感觉自己好像金珠玛米,而郑郝就是那久受土司压迫的藏民同胞。面对著郑郝无比感激的眼神和紧握的双手,平安差点就作出毛主席当年在天 安 门城楼上的经典造型,再加上一句“爱卿平身”。──虽然他极力忍住了,但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肌,终於笑出了声来。
後来平安实在忍无可忍了,对郑郝说了句大实话:你们干嘛对我这麽感激涕零呢?真要谢,也要谢谢老天爷才对。──剩下的半句他实在没好意思说出来:如果陈越真的是感染上了AIDS,别说自己,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郑郝当然不会听不出平安没说出来的意思。他拼命点著头说:嗯,他已经跟我保证过,再也不会了。
平安的眉毛一挑:敢情陈越这人四处作这种保证的啊。
陈越更是嘻皮笑脸地跑到平安面前,作出极其暧昧的姿势和表情,将嘴附到平安耳朵边说:上次我去取报告的时候,医生还发了一盒保险套给我呢。你说这是什麽意思啊?
平安完全忽略陈越嘴里的热气呼呼地把把自己的耳朵吹得又麻又痒,更自动过滤掉他话语里的暧昧之意,目不斜视地回答:这就是所谓“防患於未然”的意思了。
陈越站直身子,用很奇怪的眼神瞪著平安半天,然後“哈哈哈哈”地大声笑起来。他还越笑越起劲,直到最後蹲到地上叫唤“我的肚子,哎哟,我的肚子”。
平安看著他这幅样子,摇摇头叹口气:疯了,大家都疯了。
还好,过了没几天,平安就又出差了,不用陪著这几个人一起疯。
这次平安是到洛阳为客户做定期检修,事情不多。洛阳是历史名城,更有天下闻名的牡丹。可惜时值7月,繁花已经落尽,天气又甚是炎热干燥。平安本是好静的人,闲下来时就呆在宾馆里。陈越的电话打来时,平安刚刚打开电脑,准备把一些相关数据记录到表格里。
陈越一上来就是一句:你跑哪儿去了?平安答他:我在洛阳。陈越说:怎麽又跑洛阳去了?成天跑来跑去的累不累?
平安听著陈越的语气中颇有愤愤之意,就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我们公司的市场只做到本市,我倒也不用跑来跑去了──只要等著喝西北风好了。”
“你干嘛呢在?”陈越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也没干嘛,刚准备把数据记一记。”
“怎麽没出去玩儿啊?”
“有什麽好玩的?天气太热了,就在房间里呆著舒服点。”
“嗯,我也是,呆家呢。”
“是嘛。”平安感觉陈越就是个夜夜笙歌的人,这会儿居然呆在家里,倒真是新鲜。
“是啊,你不信打我家座机。”
“我又没说不信。”平安觉得陈越有时孩子气得厉害。
“哎,平安,你说这会儿我要是就在你房间外面呢?”
“什麽?”平安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就是说,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