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
“快了,快了!”船老大随口敷衍着。看他相貌是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的六十多岁。而他地身子骨却比船上一溜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要精壮。
老家伙指了指在甲板上跳来跳去,毫无顾忌的在桅下渔网中找寻午餐的海鸥,说着几天来始终如一的话:“只有近了岸,这些家伙才会多起来,离着台湾最多也只剩一两天的水程了。”背过头去,老船头便跟手下的小子们一起嘲笑起来,这个东京来的相公好生不晓事,逆风行船哪有不慢的道理!
蔡攸并非不知道仲春出海宜北不宜南地道理,但皇命在身。也由不得他。谁让他前次去过台湾岛,今次道君皇帝要再派人出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蔡攸。也怪他自己,总想着把与东海交涉的权力垄断在手中,当赵佶询问起,却一口答应下来。但这些天来,他早后悔得恨不得跳下海直接游回东京去。
当然,船速缓慢不止是因为逆风行船的原因,此次蔡攸所乘坐的封舟过于笨重才是主因。为了彰显天朝气派,震慑海外强藩。道君皇帝特意喻示温州船场打造了这艘重达万余料的巨舟…………比起神宗朝驶往高丽的两艘神舟犹要大出些许。但这样的海船,看似巨大,却难于操控。蠢笨的如猪一般。七支桅杆满张着帆。却也带不动这么沉的夯货。
这么大地船,从两浙水军里挑不出人来侍候。两浙东路的马步军副总管一通忙活,好不容易才从衢山岛找到了一个老船工和他手下的一群小子。据说老家伙还是当年跟东海王赵瑜地老爹一起打天下地,现在回到家乡养老享福了。虽然这艘船是为了震慑东海之用。但眼见着使节团就要到了,副总管哪顾得了那么多,先用一堆钱钞堵上了船工们的嘴,再忙着给他们办了军籍,赶在使团抵达明州前一天,把他们送上了船。
不过两浙东路军事长官地这番手脚却没能瞒得过去。刚开始,衢山水手们还能看着钱钞的份上,装模作样地伺候着,但一出了海,船老大打头,水手们见着了蔡攸,都只是躬躬腰叫声相公。下面的随行官吏,更是别想得到桀骜不逊地前海寇们的礼遇。曾有一个昏头昏脑的虞侯,仗着身份,对着水手们发作了一番。表面上,水手们低头受教,但第二天晨起,那个虞侯却被报做了失足落水,不见了踪影。从那天开始,再没有一个使团官吏对着水手敢说句硬话,但水手们也不为已甚,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态度,不谦恭,也不凌人。
蔡攸猜测着。这估计是他明说了是来给东海王加官晋爵地缘故。所以水手们才这般好说话。要不然。说不定哪天整个使团都失足落水了。不过既然这些人畏惧东海王地威严。蔡攸也不介意拿着赵瑜地虎皮做大旗。当着船老大和水手们地面。多次提起当年上基隆时地旧事。何况他和赵琦也有往来。拿着这两人地名号。却也保住自己小命和尊严。只是蔡攸地心中。却把浙东路地马步军副总管恨到了骨头里。赌咒发誓。等他回京后。一定要把那个混蛋送到夔州路去管草料。
身后地虞侯们用力挥着扇子。但扇出地风都是粘稠湿热地。蔡攸不耐烦得挥挥手。把几人赶了下去。此次出使。蔡京早有明言。东海已是势大难制。若不是因为东海以海商立国。贩运地货物买家卖家都是大宋。若大宋乱。其国也必乱。金人反辽地一幕说不定就会在大宋上演。当时他还不以为然。但现在从这些水手们地身上看到地。蔡攸才知道姜毕竟还是老地辣。暗暗叹了口气。老头子都七十多了。而他却是四五十岁正当年。但两人地差距还是那么大。
虽然在明面上。他和父亲蔡京闹翻了脸。已经搬出太师府自立门户…………为了表明父子俩已经分道扬镳。他还故意当着客人地面给蔡京量脉搏。按事先约定地说法。蔡京便对客人说这是不孝子欲以为吾疾而罢我也。蔡氏父子父不慈子不孝地传言便因此数日内流传京中…………但实际上。两人暗中还多有往来。
一门二相。如果父子同心。天子都能架空掉。赵佶虽然好大喜功。性格轻佻。却并非蠢人。如何会不提防。父子二人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来保住手上权力。不这么做作一番。难保哪天蔡家便会大祸临头。己身天怒人怨。蔡氏父子不是没有自觉。如果没有道君皇帝地撑腰。失了掌中大权。转眼之间。煊赫一时地仙游蔡氏便会墙倒众人推。发配岭南算是轻地。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现在这番表演。虽然能保住一时。却保不住一世。蔡京也在密室与他说过。想要保证蔡氏地全族老小性命。一靠内得圣眷。二要……外结强援!所谓强援。当然不是童贯、梁师成之流。虽然有俗谚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数朝元老。连续侍奉几代天子而屹立不倒地重臣所见多有。但能连续得两代天子欢心地宦官。大宋却从没有过。真正地外援。只有兵。更确切地说是因军功而得到军心。
没有战功。童贯熬尽资历也只能是区区一介小黄门。最好地结局也是到新曹门外地寺观里渡过余生。但有了战功。得了西军地军心。现在地童贯连蔡京都要避让三分。若说受天子宠信。梁师成这个号为隐相地权阉。比起童贯犹要高出去许多。但说起地位稳固。童贯却远远强于梁师成。童贯能一年半载地在外带兵。却不用担心京中有人给他三人成虎。而梁师成只要有一天因事不得进宫。第二天一早便会急着入宫侍候。孰高孰低。不问可知。
只要能在收复幽燕时捞取到足够的战功…………就算是跟着童贯拣便宜也无妨…………他蔡家至少还能保住三代安泰。而要收复北方失土,却少不了金人的配合……
“少保!”一个随侍仆役弯着腰递上来一杯甘蔗酒,打断了蔡攸的思路。
抬手接过酒杯,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的外壁上挂着细密的露珠,触手之处一片沁凉。深深的连坛子拖在海里的甘蔗酒,被海水浸得透了。一口喝下,从嘴里到胃中,一条冰线直贯入体,蔡攸只觉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浑身的燥热全不翼而飞。
“还有吗?”把酒杯递还,蔡攸舔舔嘴唇,并不知足。
仆役迟疑着,回头望了望正坐在船头处,举着个黄皮葫芦,仰头大口灌着的船老大……一切不言自喻。
“东海……赵瑜!”蔡攸狠狠念着,这个藩国越来越不受教了。这次帐全给他一股脑地算到了赵瑜的头上,但偏偏东海国武力强盛,让人无法撼动。虽然只强在海中,但有着大海阻隔,东海军只要退守,便可不惧外敌;若想出击,从南到北,金、辽、高丽、日本、大宋、交趾乃至占城、真腊却都在东海军的攻击范围之内。
金人不知深浅,贸然上了东海人的据点,最后十万大军被饿死在海岛上。当听到前往金国的使团回国后,禀报的北地军情,大宋的宰辅枢密们,都在感叹金人实在是太过托大了。虽然他们的军力强盛是事实,辽国上京也是一日而下,但虎落平阳还会被犬欺,女真铁骑上了海岛,还不是任东海人摆布。
不过,东海与金国交恶,对大宋并非是坏事,借金人之力压制辽国,然后再借东海之兵以制金国。最后大宋再凭借手中的商港来束缚东海。能笑到最后的,必然是大宋无疑!
蔡攸徐步走上船头,迎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只觉得自己有着不逊于苏秦张仪的气概。战国时的合纵连横,流传千古青史,而他蔡攸,也要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东海王俯首听命!
想到得意处,他仰天长笑!在笑声,桅斗上的号角声响起。
看到陆地了!
九四之卷 第40章 故人(下)
“嚯,好大的船!”
虽然大宋的使团已经抵达,但赵瑜依然留在书房里,举着望远镜向港中张望。万料封舟的巨大船身占据了望远镜的整个视野,七根桅杆已经撑到了镜头之外,几艘泊在一边的一两千料的商船,就像跟在母鸭后面的一群小鸭子。
“大而无当罢了!”
赵文只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对大宋使团所乘坐的封舟,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速度这么慢的海船,没有任何使用价值,除了浪费木料,便是浪费时间,一艘东海的武装商船只需费点手脚便能把它送进海底。
“那可是道君皇帝特地花了十数万贯打造的封舟,赞上几句也没什么罢?”
“十几万贯还不是给二郎你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瑜哈哈大笑起来。这艘船,的确是衢山船坊的作品。就在去年五月,赵佶下旨两浙,命当地的船场制造一艘能震慑外藩的巨型海船…………就如神宗朝使高丽的那两艘神舟一样…………以供大宋使节出海之用。但当年制造神舟的明州船场早已被赵瑜搬了家,被摊派了任务的浙东安抚使便把担子压到了温州船场身上。
只不过,温州船场现在却早没有了打造大型海船的能力………这些年,两浙、福建的几大船场,无论官营私营,好一点的船大工都被东海用各种手段强行挖了去,搜遍大宋沿海的船坊也找不到几个能造两千料级海船的工匠,更别说万料了…………无奈之下。温州知州只能把这工作再悄悄转包给了衢山船坊。
按照后世工程转包地惯例。总是一层压榨一层,真正能落到做工之人手上地,只会是一点残羹剩饭;不过这时候不同,衢山船坊仗着自家的优势,反而海削了一笔,一艘大而无当的万料封舟。刨去人工、材料,最后竟让衢山船坊净赚了十万贯之多。所谓政府采购确是货真价实的冤大头,古今皆然,悉同此理!赵瑜只希望这种生意能多做几笔。
“二郎,”等赵瑜笑够了,赵文冲窗口指了指。“让陈相去迎接蔡家的人,会不会有问题?他家跟蔡家的仇可深得很!”
“没关系!”赵瑜又笑了起来,“没有蔡京帮忙,我可就要少了个宰相。同样道理,没有蔡京,陈先生也不会有机会当上东海国相。说起来。我和陈先生都要谢谢蔡太师才是。一点旧日仇怨又算得上什么!”
陈正汇那可不一定这么想。当然。这句话只是赵文地腹诽。并没有说出来。他又看了看窗外。不禁带着恶意地想见识一下蔡攸和陈正汇见面时。两人地表情究竟会如何精彩。
若是打起来那就有趣了!
不过事情地发展并没有走向赵文所期待地方向。陈正汇保持着接待上国使者应有地礼节。而蔡攸听到陈正汇在参拜过天家仪仗后自报官职姓名地时候。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相对于因蔡京而被流放海岛地陈正汇而言。蔡攸是绝不可能记住一个十多年前贬斥地小官。陈地名字或许还会有些印象。但当年陈正汇听到地蔡京谋图动摇东宫地传言。不过是蔡京一党意图把对手一网打尽地圈套。对于那个一下跳进陷阱、将传言上奏朝中地笨蛋地姓名。他哪可能会记得。
蔡攸与陈正汇各自行礼如仪。蔡攸只觉得东海国相礼仪上令人意外地没有一点疏失。挑不出半点毛病。举止谈吐也完全是大家出身地样子。在海上被一群粗汉地臭气熏了一个多月。陈正汇这种士大夫特有地风仪。对蔡攸来说却如同清风一般。唯独一点。让蔡攸觉得不对劲地是。这位陈国相地说话和表情不知为何却是十分冷淡。行过礼后。也不多作寒暄。直接就请使团移步港外。
看起来不是好对付地角色。蔡攸暗暗想着。任何一国朝堂。或多或少都会因为政见和立场地不同。分为两派或是更多地派别。想来东海国也不会例外。东海国相既然对他不假辞色。不出意外。必然是不愿亲附大宋地那一派。而赵瑜把此人派来迎接。不知是不是已经认同了这一派地观点。
本来蔡攸还幻想着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东海王,让他为大宋冲锋陷阵。但东海国相的反应却如一盆冷水浇到了他的头上,让他明白今次的任务并不容易。
陈正汇把蔡攸和大宋使团请上了准备好的车驾,自己坐上了最前面的一辆,在前领路。一排排骑手领着车队从基隆城中穿过,在沿途百姓的好奇目光中,缓缓向基隆堡行去。
坐在马车上,蔡攸左右环顾。不过三年时间,基隆城已从无到有,矗立在台湾岛上。民居、官宅鳞次栉比,沿街的商铺也是接连成片。远远眺望在丘陵湖畔绵延起伏的城墙,以及几处高丘上的堡垒,蔡攸不禁心惊。从规模上看,东海国都至少是天下排进前二十的大城。大宋国中,能稳稳超过基隆城的,也只有东南西北四京等寥寥数城,其他各路的大州大府也不外如是。回想起三年前来台湾时的旧景,蔡攸心中不由得有着沧海桑田之叹。
蔡攸再看向最前面的那辆车驾。对于东海国相,蔡攸并没有什么了解,此人的姓名还是刚刚知晓…………不像赵瑜,还有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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