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





  蔡攸再看向最前面的那辆车驾。对于东海国相,蔡攸并没有什么了解,此人的姓名还是刚刚知晓…………不像赵瑜,还有赵文、赵武等人,因为历来的战绩,在江湖和朝堂上都有不小的名气,而一直从事行政事务的陈正汇,他的名声却只局限于东海国中…………大宋的情报搜集工作主要放在西北两面,而东海的情报却只能依靠道听途说。从他在明州的那两天派人打探到地消息,尽是关于东海地历年战事和赵瑜以及各个将领的奇闻轶事。对于东海国中的文官系统并无几条有价值的情报。
  上一次来台湾。蔡攸并没有遇上那位陈国相。究其原因,要么是当时其人身份太低,不够资格前来迎接…………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站在在一群海寇之中,陈正汇这种世家子弟的风范如同鹤立鸡群一般,赵瑜只要眼不瞎。就不可能遗贤在外………要么便是他当时还没有投奔东海!而这一点,也正是让蔡攸感到心惊肉跳。
  蔡攸又看了看车外的基隆城,能在三年不到地时间里,就把此地由荒僻之地变成天下有数的大城,东海国相当然功不可没,蔡攸不认为那些海寇有这等水平。而既然陈正汇不到三年便把东海国治理得百业兴旺。那他在东海王的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不可动摇。若说对他言听计从,也毫不令人惊讶。
  看来要说服东海王,就必须得先从他的国相入手!
  蔡攸正想间,车驾已经停下。从港中到基隆堡,也不过七八里路,一行车队很快便抵达。
  在从人的护持下。天子钦赐地金鼓斧钺在前。捧着册书赐物的中官在后,蔡攸甩着袖子。走上了一条从堡门处一直延伸过来的红地毡。
  还真是会做啊!蔡攸心下暗喜,虽然不知道铺地毡是从哪里翻出的礼节。但赵瑜既然布置得这么隆重,肯定对大宋还有着恭顺之心。对他来说当然是件好事,说服东海王的信心登时又高涨了起来。
  只是当蔡攸走到基隆堡的正门前,堡中之人出迎后,却又是一盆冷水浇上头…………这群人中,并无东海王赵瑜地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蔡攸不顾仪态地吼了起来。
  赵文把眼睛紧紧压在望远镜的目镜上,黄铜地棱边在他眼眶上勒出一道红圈,只是他毫无所觉,直盯着堡门处的动静。望远镜中,蔡攸气得发青地脸色清晰可辨,而在一旁微微冷笑的陈正汇也让赵文觉得十分有趣。
  “二郎,你真地不去见蔡少保?”赵文头也不回的问道。
  “都这样子了,还说什么?”赵瑜半躺在书房边一张檀木摇椅上,身子随着摇椅的上下晃动…………这种椅子是赵瑜自己画出式样,命人打造出来的,刚刚被献了上来…………舒舒服服的躺着,他悠然说道:“先晾他几天,他的行程拖得那么久,也怪不得我。不过,等他们安顿下来,就给蔡少保和下面的从官各送几个倭女和高丽婢去,省得他心中怨恨太深。”
  “就算用上女色,蔡少保的心里也不会痛快的。毕竟二郎你这么不给他面子。”
  “没关系,现在是他来求我,不是我求他。北面的事已经箭在弦上,不说服我,他们怎么跟金人达成协议?”赵瑜笑着从桌案边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公文夹。大宋使团从明州到基隆,用了一个多月,其中停靠了五六个港口。而收集了他们沿途交谈,以及随行所带信件、册书的副本的资料,就是在泉州他们最后一次停泊时,由派驻那里的职方司成员乘快船加急送到赵瑜手上。大宋使团此行的真实目的,册封给赵瑜的官职,甚至是蔡攸打算在台湾岛上布置暗桩的谋划,在这个公文夹中都记载得明明白白。
  “让我们退还辽南,交出大等降将,释放女真俘虏,以换取金人同意长生岛为两国互市地点。道君皇帝还真会打算盘,一个东安王,一个怀忠崇义推诚顺化功臣,再加个上柱国的虚衔,就想把我们费了多少心血打下的地盘要过去送礼?还搭着几千人的添头!”赵瑜嘿嘿冷笑着,一页页翻着夹中公文,面如冰霜。“想疯了他们的心!”
  “二郎你还忘了赐剑履上殿,诏书不名这两条!”赵文笑道。
  “何须他赐!”赵瑜一声冷哼:“等我去了东京,自然会穿了鞋子带着宝剑进大庆殿,到那时,谁还敢唤我的名讳!”
  把公文夹丢到桌上,赵瑜又躺回摇椅,“把宋国使团安排在辽人的院子边上,等两家打过照面,看蔡攸还敢不敢跟我提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求!”
  九四之卷 第41章 大石(上)
  耶律大石形如困兽。
  举头望天,长十五步、宽十一步;低头看地,也是长十五步,宽十一步。大辽的翰林承旨就在这个长十五步、宽十一步,铺着青石板的院子中蹒跚的转着圈子。大病初愈的身体依然很虚弱,让他走得踉踉跄跄、步履维艰。可他并不打算停下脚步,缠绵病榻近两个月,双腿上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再不走动走动,等回到析津府,怕是连马鞍都爬不上去了……
  析津府?耶律大石摇头苦笑,不见到东海王,他怎么能回去?推开侍从伸过来准备搀扶的手,他坚持用颤抖着的双腿一步步走着,东海王什么时候召见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耶律大石并不是被东海人软禁在此,相反地,前来探视、与他相谈的东海官员,在话里话外,明说暗示,都明确地声明,只要他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他心中的责任感让他必须留在这里,在金人铁蹄下苦苦挣扎的族人让他必须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唯一击败过金人铁骑的国度,留在这个有能力帮助契丹的国家。
  去年五月间,当收到东海大败女真的消息后,他和左企弓立刻奉了南京留守耶律淳之命,前往长生岛与东海人交涉。只可惜出师不利,东海对联手契丹共击金人的提议并不感兴趣,只推托说作为南朝藩国,无权私自与北朝结盟;何况,耶律大石一行并未带着国书,只有南京留守的印信,这让东海人更有了拒绝的借口。到最后,耶律大石与左企弓只能签了一堆互市协议回返析津府。
  耶律淳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而刚刚从上京临潢府逃到中京大定府的皇帝耶律延禧,也对他们不奉旨就私自交通外人的行为大发雷霆。但在金人的步步紧逼和宋人的蠢蠢欲动下,辽人却也没有背信毁诺的胆量,同时也还抱着与东海结盟的幻想。按照协议在界河口开市,把那片方圆二十里的河口荒滩租借给东海人开埠建市。
  作为黄河入海北支流地宋辽界河,不论宋人还是辽人眼中,都是片荒僻的土地,宋辽两国上百年来的互市的地点,都在更上游的巨马河畔,而界河两岸,除了宋人的那边有几个军寨。都是满目的荒野。只是东海人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样。
  在这片被起名为天津的租界上。东海人从辽南一船船地运来了人员和物资,又在当地大撒银弹购买建筑用的木料和砖石,在辽国当地官府地配合下,只半年时间。一片什么庄稼都种不了的盐碱荒滩,便成为南京道上最大的市镇。
  天津开埠的消息让南京道中地商人们闻风而动,一群群行商包租了船只,从析津府沿着桑干河而下,如群鱼入海,直奔天津而去。甚至宋国的商人也不再去雄州和霸州的榷场…………东海的商税税率远小于大宋,而天津镇的税官也比白沟、霸州的税监要清廉许多…………而转往天津而来。
  按照协议,自天津开埠后。每个月东海将交予辽国两百架重弩和五十具精铁甲作为天津镇的承租费用。以东海人在北地贩卖的这些军器地价格…………重弩一具五十贯、精铁甲一领三百贯………相当于每年送给辽国三十万贯地租金。而宋国的岁币也不过是绢三十万匹,银二十万两。能用二十里地不毛之地。换来价值三十万贯的军械,辽国上下再无一句反对此项协议地声音。
  而对于东海来说。外贸型重弩成本不过五贯,铁甲也只有十八贯。一年付出不过两万贯出头,而从天津镇得到的税入,在预计中,三年之后将能达到二十万贯…………当然,赵瑜并不指望三年后天津镇还能安安稳稳地做着生意…………更重要的是,这也代表了东海除了辽南的长生、旅顺,在北地又多了一个军事据点和情报中心。
  半年下来。两方皆大欢喜。也因为互市协议地顺利实行。让契丹人重新燃起结盟东海地希望。辽主耶律延禧颁下国书。南京留守耶律淳亲自点将。耶律大石在元旦地第二天便离开析津府。奉旨出使东海。
  不过这一次。耶律大石并没有去长生岛或是新建地旅顺口找东海地辽南总督。而是带着七八个从人。改头换面扮作北地行商。从天津镇上了东海地船。由海路南下。直趋台湾。在他想来。与其去人多嘴杂地辽南多绕一圈…………就算去辽南。到最后还是一样要到台湾岛上走一遭………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去见赵瑜。
  只是耶律大石低估了长距离地海上生活对健康地损害。上船后不过五六天。他和他地从人们便先后病倒。在长达一个多月地海上旅程中。耶律大石亲眼看着自己地随从一个接一个地从舱中被面无表情地水手们抬了出去。然后抛尸海中。若非心中地一股执念支撑着让他不被病魔击倒。连耶律大石也肯定逃不过葬身大海地结局。
  等渡过了万里溟波。好不容易抵达台湾。跟着耶律大石一起下船登岛地侍从就只剩下四人。在东海官吏惊讶地眼神中。耶律大石向基隆堡递上了辽主国书。出示了表明身份地银令牌。然后便被安排住进了这间有着长十五步、宽十一步。中央有株高大地木棉树地天井地院落。
  这院落并不大。只有一进。分作左右正三厢共七间房。但对于被分配进来地辽国使团来说已经足够空旷。尤其是在耶律大石一生中最为难熬地二月中。病死了两名从人后。更是如此。
  他从没想过。二月地天会热到如此地步。如是在上京。二月还是滴水成冰。吐口唾沫落到地上就会化为冰珠子地时候;若是在南京。也仅是杨柳枝上刚刚镀上了一层绒绿罢了。但在台湾。二月地天却犹如蒸笼。湿闷地空气让汗都出不来。五脏六腑中犹如有股毒火在烧。本来海上地病还没有痊愈。这时再一内火虚旺。他便又倒了下去。在病床上看着东海郎中进进出出。被灌下一碗又一碗地苦药。直到十天前。耶律大石才又一次病痛中从挺了过来。
  两次从鬼门关死里逃生,耶律大石的心志反而被磨砺得更加刚硬。刚刚离开病床,便再次上书求见赵瑜,虽然杳无音信,但他每天清晨必会穿上公服。在基隆堡外候足两个时辰,等候赵瑜的召见。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耶律大石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复圣的名句。作为契丹人中地异类,通过科举成为进士的耶律大石,自幼诵读经书,圣人之言铭刻在心。
  我要见到东海王,就算是去哭秦廷,在东海宫城外跪上七天七夜注。我也要见到东海王!耶律大石蹒跚的步伐却落得坚定无比。
  在院中走了一圈又一圈。耶律大石走得身虚脚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正趴着石桌慢慢的喘着气。不知为何,隔壁的院落却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去看看。是谁住进来了?”他指了指隔壁,命一个侍从出去探个究竟。这里是东海同文馆。用来招待外国使节的馆驿,不过东海对外国多以商船或刀枪说话,互相派出使节地情况据说极少,一个月来,耶律大石这里也一直清静得紧。现在隔壁突然热闹起来,他倒想看看,究竟是哪一家的使臣。
  “林牙!大石林牙!”侍从出门没多久,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慌什么!?”耶律大石叱道,“你这像什么样子!”他是北院翰林承旨,辽人称翰林为林牙,所以世人皆称他为大石林牙。
  “林牙,是宋人,是宋国来册封的使节!”侍从的声音还是有些慌乱,他出门后便拉着一个相熟的杂役把事情问了个分明。
  “南朝地册使?!”耶律大石惊闻,摇着头,难以置信。赵瑜没有疯,怎么会把上国的使节安排到同文馆来?
  “不会错的!”见耶律大石不信,侍从忙解释道:“听说还是个相公亲来!奴才偷偷看了一眼,都是宋人的装束,还举着金鼓斧钺,有上百人之多!”
  耶律大石头低了下去,双手支额,把脸藏在了阴影中。侍从看不见他的脸色,却只见他的肩膀一阵阵的抽搐了起来。
  “大石林牙!”侍从惶惶的叫道。
  耶律大石仍然深埋着头,但笑声却从他嘴里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只笑得双手再也撑不住,半个身子竟伏在冰凉地石桌上,用力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