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
门内是一个二十步见方的院子,这在小城中已经算大的了,但赵瑜他们从西侧小门进来,一百多号壮汉还是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院子正门朝南,北面则是一座小殿,供得是南海观世音菩萨,正是张贵挂单的观音庙。
这庙中除了至善外,尚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住持,以及两个没钱剃度的沙弥。当初为了谋划这次偷袭,赵瑜几个月前也曾来过这间庙,见过那三人。当时就和至善计议妥当,行动前要先解决这三个障碍。前面赵文来寻张贵,便帮着他把住持三人砍死在后面的禅房中,没跑得一个。
杀了这三人,至善倒也不用担心后路。原本他当和尚是为了养老,但这两年赵家在昌国的势力大涨,总寨也搬到了衢山岛,要帮他再换个养老的地方不难。不比几年前,蜗居在浪港山的时候,加起来还没县城大的三个小岛连个伸脚的地儿都没有。
赵瑜、陈五、赵文、赵武还有其他几个头领来到殿中,齐齐跪倒向菩萨拜了几拜,至善在一旁点了柱香,毕恭毕敬地供了上去。
这普陀山正属昌国地界,海岛上的人们对南海观音一向供奉甚谨。如赵瑜这般在杀人放火前先拜拜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在昌国海盗中,确是习以为常。
跪拜祈祷后,众人就在殿中找了地方坐下来,分派接下来的任务。离三更还有段时间,也可以顺便歇歇脚,蓄养一下体力。由于顺利进城的缘故,气氛轻松了许多。
三个蒲团给赵瑜、至善、陈五占了,其他人就散坐在门槛或是地砖上。唯有赵文赵武两人资历浅,没资格坐,只得站在赵瑜身后。
至善盘腿坐在蒲团上,揉着小腿肚子,脸上有些疲色。今天他先杀了三个人,又走了几里夜路,还受了冷风,身体的确有些吃不住。不过他却是姜桂之性,断不肯在小辈们面前服老。
赵瑜看在眼里,便回头使个眼色。赵文心中玲珑剔透,忙上前帮着至善揉腿。那和尚眯起眼,倒也笑纳了。
见至善享受着,赵瑜在旁笑道:“今日里多亏了三叔,没三叔帮忙,我们也进不得这个城。”
至善和尚睁开眼,神色有些不快:“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你三叔虽然出家了,但还是浪港寨的人。做自家的事怎能叫“帮忙”?”
赵瑜低头赔笑,“不是见三叔辛苦嘛,侄儿心里过意不去。”
“唉……”至善不知想起了什么,看起来有些动情,指指赵瑜,“也就你小子有这份孝心。其他人呐……”
赵文见气氛不好,忙插进来岔开话题道:“三叔,侄儿看这观音庙的院子挺大的。要是我们白天分散了混进来,在院子里躲到晚上,不就省了三叔辛辛苦苦地给我们领路了?”
“你混得进来吗?”至善果然给转移了注意力,他嗤笑道:“小子,人笨没关系,但要学会藏拙。蠢话要留在肚子里,别拿出来给人笑。这昌国县城内总共才几户人家?突然一天有一百多生面孔进城,还是赶在年前,任谁都知道不对劲了。再说,别看我这庙小,白天香火却盛得很,人来人往的,你往哪儿藏?”
赵文嘿嘿傻笑。其实他哪里不知,只不过故意让至善显摆罢了。
“二郎,”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的陈五突然开口,“该说正事了。”
被陈五打断,至善停了口,脸色悻悻。赵瑜都看在眼里。他敛起笑容,正色道:“五哥说得是。”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随手打开后,里面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熟宣,这是赵瑜前些日进城探查时所绘的昌国城池图。
赵瑜把地图摊在地上,从供桌上取了个烛台下来,压住地图一角。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他手指着地图,道:“我前日跟父亲、二叔、三叔还有大哥一起合计过了,谋划得妥当,现在就给大家说个明白……”
赵瑜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关门打狗。先分两路沿着城墙根下的小路解决城门的守兵,再留下必要的守门兵力封住城门,以防有人出城通风报信。然后剩下的兵力在县城中心的钟鼓楼前会合,直取城西的县衙。平常日子,轮班在县衙守夜的弓手和衙役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人,今日又是除夕,更不可能多过这个数字。而且就算在攻打城门时让县衙有了准备,放把火也就是了,县衙后院柴房的位置早探得分明,两个火把一扔,再守住前后门,就可以等着里面的人冲出来送死。
计划虽然简单,倒也足够用了。话说回来,就算想安排些复杂的计划,这些海盗也做不到。
赵瑜把计划一一分说明白,又强调了几个细节。众头领也都点头赞同。收起地图,赵瑜心中感叹,这些海盗都不是口密的人,所以这计划必须到动手前才能让他们知晓,不然一旦提前泄漏出去,那这次奇袭就等于是自蹈死地了。
计划说明后,各人的任务很快也分派妥当。这一百二十人本来就分作十队,每队十二人,其中队正、队副各一。陈五领了四队,他的目标是西门和南门。赵瑜除了北门和东门外还要多守一个山口,便领了五队。剩下的一队留在庙中,等赵瑜陈五开始攻打县衙时,便去守着县衙的后门,以防有人逃脱。这昌国城垣狭小,出了这观音庙只要百十步,中间过座桥,就是县衙后门,最是轻松不过,至善旧伤在身,吃不得累,此事自当由他领着。而赵瑜的几名亲随再加两个哨探,亦平均分作三份,各随一部,权作互相联络之用。
任务分配殆定,便各自领兵而行。
陈五一路,路远先走,四队兵士又从进来的小门鱼贯而出。赵瑜就站在门口,时时抬手拍拍出去的人的肩膀,道声小心。这四队中的有不少都是他兄长的人,平常跟他面和心不和。现在有机会,赵瑜当然要趁势收收人心。
三队过后,陈五就亲自领着第四队准备出门。赵瑜冲着他一拱手,诚恳得道:“陈五哥,一切小心为是。万事拜托了。”
陈五顿了顿,也回了一礼,肃然道:“二郎放心。陈某必不负所托。”说罢便领兵出门向南去了。
陈五走了,便轮到赵瑜这路。赵武领着一队先行。赵瑜回头看向留在庙里的队伍,个个精神焕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看起来确实不错。”赵瑜心中暗暗点头。这一队里都是见过血的汉子,不用担心他们上了阵就拉稀。
“文兄弟,”赵瑜招招手让同样留守在这里的赵文过来,低声叮嘱道:“这次上阵,你别一蒙头的先冲上去,多多看顾些三叔,且跟好了。要是三叔掉了根汗毛,看我不饶你!”
赵文低头答应着,身后至善却叫了起来,刚才赵瑜赵文说话时他早凑了过来,却是听到了:“瑜哥儿你怎么越大越像婆娘了?絮絮叨叨的。三叔当年跟你爹、你二叔横行海上的时候,你哥还在吃奶呢!要你小子白操心!你三叔今天就多砍两人给你小子看看,“铁脚龟”到底老没老!”嘴里虽然骂着,眯起的眼却暴露他其实心里高兴的很。
赵瑜微微一笑,朝至善躬身一礼,道:“那侄儿就祝三叔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大发利市!”引得他哈哈大笑。
赵瑜直起腰,不再多话,领着最后一队出得门去,却是向北而行。
此时城中的鞭炮声愈发地响亮起来。
就要到子时了。
【注1:】空白度牒:唐宋时,由于僧道等出家人可以免丁钱避徭役,所以想当和尚道士的人很多。针对这种情况,政府一方面通过严格考试来减少僧道数量,另一方面,则把空白度牒当作有价证券出售,以增加政府收入。在王安石变法时,甚至有官员用空白度牒作为本钱,来推行市易法和青苗法。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让唐宋政府乐此不疲,而空白度牒的价格,则时高时低,但多在两三百贯之间。
初九之卷 第3章 夺城(上)
夜色浓重如墨,赵瑜领着一队沿着木栅下的窄巷向北疾行。城里的道路确比山路好走的多,喝口水的功夫就赶回了山口处,而赵武早已站在守山土兵的院子里,指派着手下把几具土兵尸首拖到暗处藏好。
看着赵武指挥若定的样子,赵瑜心中甚喜:“这小子手脚倒快。”
见赵瑜已到,赵武连忙赶着上前,笑道:“二郎,这样忒容易了。俺冲上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放爆竹呢。俺一斧一个,他们连声都没来及出。”
“兄弟们呢,都没伤着吧?”
“没有没有。那几个土兵都袖着手看爆竹,手上连根针都没有,哪能伤到俺们?”
“干得漂亮!”赵瑜笑着拍拍赵武的肩膀,赞道:“越来越出息了。等这次占了县城,就让你下去带条船。凭你的功劳,应该不会有人不服。”赵瑜向来老成,待文武二人如同长兄,用这种长辈的口吻说话却也不嫌突兀。
“多谢二郎看顾!”赵武大喜过望,忙拜倒要谢。
赵瑜哪里肯受,一把把赵武扶住,怪道:“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多礼。”
赵武跪不下去,便顺势站起,笑道:“这不是规矩嘛。如果不分个上下尊卑,给大郎知晓,怕又是一顿好打……”
听得赵武提到他长兄,赵瑜的脸一下沉了下去。赵武一惊,不敢再说。
见赵武噤若寒蝉,赵瑜只得苦笑。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命令道:“时间不多,我带三队人先走。武兄弟你把这儿收拾干净,再留上半队,便赶过来。”
赵武听命,躬身答诺。
留下赵武,赵瑜领兵直扑北门。走不到一里,木栅便到了尽头,两丈高的城墙一下遮住了众人的视线,脚下的道路也突然变宽了。古代建城,城墙脚下必须有一条运送兵员和物资的道路,严禁有人侵占。不比后世,房屋可以倚着城墙搭建。这条道路,也给赵瑜的奇袭带来了便利。
站在路上向东望去,隔着一条入城的河流,昌国县城北门的灯火正在不远处。
赵瑜等人贴着城墙向前疾行。不断响起的鞭炮声和城墙根下的暗影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不到十息,就已经潜到河边。越过架在河面上的一座石拱桥,北门就在三十步开外。借着北门两侧城墙上插着的火炬,赵瑜很清楚地看见有七八条身影聚在门前,或蹲或站,在那燃放鞭炮。
三十步的距离,不过几次呼吸。此时不用再隐藏身形,赵瑜提着板斧,一马当先冲上桥头,其余人紧随其后。
七八步冲过石桥,赵瑜的脚步越跨越疾,手中的板斧和着步子逐渐架上右肩。呼吸愈加急促,鼻翼已张到最大,大量冰寒的空气一下被吸入肺里,下一刻,变得湿热又被喷了出来。
还有二十步。
守门的土兵已经有人发现这里的异样。一个面朝这边的指着赵瑜大声喊着什么,但其他人还捂着耳朵看着地上的爆竹。
脚下不停,赵瑜左手按上板斧柄尾,把斧子渐渐举高。心脏极速跳动,仿佛重锤一般敲击着胸腔。
还有十步。
更多的反应过来,都转向赵瑜这边。他们脸上惊骇和茫然交织在一起,结成一个扭曲的表情。
赵瑜屏住呼吸,他的双眼锁住了靠他最近的那个守兵。重斧已举到头顶,只在等待下一刻的劈出。
三步。两步。一步。
赵瑜身子突的一沉,脚下牢牢地钉住地面,所有前冲的动量集中到双手手腕。大吼一声,掌中的重斧全力向前斩去,声如虎啸,势如雷霆。
眼前的目标仿佛陷入了梦魇,面上现出挣扎的神色,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不过,他也不需要再动了。雪亮的斧刃从他的左肩直贯而入,斩开他前胸的肋骨,带着心肺肝脾从他的右腰破出。没有了心脏,鲜血也失去了喷射的动力,只顺着伤口往外流淌,把断掉的肠和肾也挤了出来,一股刺鼻的恶臭随即在空气中弥漫。等他最终倒在地上时,赵瑜已经又把三人送去和他做伴。
城门内的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没等赵瑜带的三队人都冲过来,守门的土兵就已经全变成地上的尸首,单赵瑜一人就斩杀了五个。不过这样的厮杀极消耗体力,他倚墙喘息了一阵,方回复说话的力气。随手指派了一队收拾尸体,他就在等赵武那两队赶上来。
这时,一声尖利的惨叫穿透爆竹声的阻隔刺入赵瑜的耳中。
“女人?!”赵瑜一惊,忙抬眼望去。不知何时,在连接着南北二门的通衢大道上已高高低低聚集了几十名百姓。他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北门内发生的一切,刚才的那声惨叫,正是他们中的一个发出的。
“失算了!”赵瑜暗叫不好。除夕放爆竹,有院子的自然在院子里放,没院子的就会在屋外找块空地放。想这城中,除了钟鼓楼前的广场,还有哪个地方比连接四道城门的十字大路上更为空旷。
眼见得这些闲杂人等就要放声大叫,赵瑜心中大急,惊动县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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