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
事实也正是如此。仿佛如群狼逐羊,离村寨入口还有三十余步,十六名女真铁骑已是跟岳飞追得头尾相连。追在最前的两人齐齐一声喝叱,一左一右向岳飞包抄上来。紧跟在两人身后的一名骑兵也随之加速,竟是要三面夹击。
身后蹄声转急,身侧两匹战马进入了眼角的余光,背部的铁甲叮当作响,那是后面离得稍远的敌骑在射击。岳飞夷然不惧,也是一声大喝,一丈八尺的大枪在掌中滴溜溜的转了半圈,反手向后一搠,一个回马枪便紧追在身后的那名敌骑刺下马来。大枪疾速回收,枪尾撞开左侧敌人挥来的狼牙棒,枪尖又顺势扎进右侧敌骑的大腿上。
转瞬之间,一死、一伤,剩下的一个被岳飞双眼一瞪,竟是不由自主的一扯马缰躲了开去,三人夹击之势轰然崩溃,后面骑手的冲势也不由得一缓,岳飞却趁势快马加鞭,直接冲进了村寨被火药炸得只剩半边的大门。
打猎不成,反被咬了几口,还让猎物得以逃窜,骄狂的女真骑兵无不大怒。一群人连声大喝,紧追不舍,直直杀入村中。
小小的村寨是按照东海官定样式修建,被两条十字交叉的夯土路分成四块,大约四五十户人家,连同兼做学堂的会所,大大小小也有近百栋屋舍,各家的正屋皆是一色的大瓦房,高敞轩阔,比起北地其他地方的百姓强得不啻百倍,与大宋京畿州县也相差仿佛,村民们的富足可见一斑。
但这富庶的小村落如今已跟天津城外的诸多村寨一样,被女真人尽数焚毁。断壁残垣中随处可见焦黑的尸骸,一股皮肉燃烧后特有的恶臭味还浓浓的不肯散去。村寨中寂静无声,就连鸡鸣犬吠也一丝不闻,数日过去,整个村子仿佛还停留在被屠戮的那一刻。
岳飞纵马冲入村中,清脆的马蹄声顿时踩碎了令人窒息的宁静,单人独骑沿着路直直向前。但很快,混乱的蹄音犹如饿兽在咆哮,由远及近,一阵狂风突起,一群骑手也一个接一个跟着冲进了村庄,方才被岳飞拉开的距离,现在又追了上来。
“你跑不掉了!”
死死咬住前方向村内深处逃窜的敌人,一群女真铁骑恶狠狠的想着。几天来,他们多次攻破天津的村寨,对于村中的建筑格局也多有了解。为了加强防御,所有的村寨都是只有一扇能供车马出入的大门,其余几处寨门都只能让单人通行。这样的布置虽然不方便寨中出战,却利于村民们固守待援,而骑兵想从小门出入的话,就必须减速甚至下马。
村寨很小,道路也很短,仅仅眨眨眼的工夫,岳飞已经冲到了村中的十字路口,而十几名女真骑兵也尽数进了村寨。就在这时,一声跑调的唿哨突然响起。就在断壁残垣间,一下闪出了近二十人,人人手持一柄重弩。
“是伏兵!”
一人惨叫着,双手用力拉扯马缰,战马惨嘶着被硬生生的勒停。一片混乱,从猎手瞬间变为猎物,急剧的身份变幻,让女真人无不惊慌失措。
“快退!”
另一人用更大的声音叫着。
但一切已然太迟,下一刻,紧密如雨的弓弦声锃锃作响,一波弩箭从被焚毁的屋舍中嗖嗖的飞出,女真铁骑登时人仰马翻。
听着身后的惨叫声,岳飞轻轻松松的拨马回头,就算以他一向冷然自若的性格,脸上也不禁浮出一点笑意。
这次诱敌比预计的要容易许多,岳飞根本没料到只对着女真人的首领射上一箭,后续诱敌的手段还没有用出来,便把大半敌军引进了埋伏圈。为将者最忌的便是因怒兴兵。被愤怒冲昏头脑,让情绪影响判断,这样的人在战场上死得最快。日后若是领兵,今日之事当引以为戒。
这些日,由于金人在城外村寨烧杀劫掠,留守的天津镇副总督设法挤出一部分城内守军,再加上临时征召的一批壮勇,组成了十几路分队,分头截杀在天津城外搜刮粮草的女真骑兵,岳飞便是领着其中的一路。
岳飞和韩膺胄前日刚到天津对岸,尚未过河,就听说了女真乘虚攻打天津的消息。一闻此事,岳飞当即便向韩膺胄辞行,打算留下韩膺胄在南岸等候,自己带几个亲信兄弟去杀那金狗。不过韩膺胄还算有些胆识,心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与其等金人退后再入城,不如早点渡河更能博得东海王的好感——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确信女真人终究不敌东海,才会如此决断。
一行连夜渡河,入城之后,天津监镇和副总督也的确大加褒奖、厚以款待,连岳飞逾期不归的罪过也以“戴罪立功、以观后效”的名义轻轻放过。岳飞却没想到,他当年以奔丧的名义离开天津,军籍到现在还是保留着,而他逾期数年不归,做逃兵的罪名本来是抹不掉的。若他当初在训练营中便被淘汰,反而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今天的这一仗,是岳飞第一次与女真人作战。在昨日用了半天的时间搜集了必要的情报后,他便选定了诱敌聚歼的策略——这并非是他独立策划,而是负责此次作战的参谋官提供的几套对敌方案中,岳飞认为比较适合他麾下战力的一个。
事实证明这套策略的确行之有效。被诱来的十几名女真骑兵如今大半都已落马,不过射击瞄准的第一目标都是战马,马上的骑手却连受伤的都少。先阻敌逃窜,再设法聚歼他们,这便是岳飞事先订下的计划。
弩箭已经射过三轮,而女真人还没能组织起反击。一支支劲矢将他们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只能趴伏在倒下的战马之后,等待这一波攻势的结束。十几个女真骑兵咬牙忍耐着,重弩上弦费时费力,东海人不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射击速度,只要势头稍缓,无论是反击还是撤退,机会也就到了。
手中的重弩猛然一震,箭槽中的短矢劲射而出,弓弦的嗡鸣还未结束,十余步外一声惨叫已猝然响起。岳翻皱眉摇了摇头,瞄了半天只射中了在马身后没藏好的一只脚。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女真铁骑,在战场上的自保能力让人惊叹。
放下刚刚射击过的重弩,岳翻又从脚边拾起一架上好弦的弩弓。天津的武库中,积存的重弩有万多具,岳飞这队皆是外人,并没有资格领取火器,故而拨了一批重弩下来,每人都分到了五六具。靠着事先上过弦的重弩,他们这些伏兵才能保持着惊人的射速。
不过……已经不能再浪费了。
将箭头点了钢的三棱木羽短矢放进箭槽,岳翻没有立刻射击,从怀里拔出一面鲜红的小角旗挥了两圈,女真人正埋头避箭,并没有发现,但岳翻这边弩弓射击的速度却顿时缓了下来。
一见弩矢破空的尖啸声变得稀落起来,几名女真战士立刻从马身后跳出,不知何时一具具马鞍已被他们取在手中。没穿甲胄,没带盾牌,靠着马鞍护住胸腹要害,几人便低下头向着道路一侧的屋舍中冲去。
“射他娘的!”
岳翻兴奋的一声大叫,食指猛力扣下牙发扳机,残毁的屋舍中随即跟着飞出十几支弩箭。厚实的木鞍护住了胸腹,但几名女真人的背后却被射了个透穿。
“好!”岳翻又一声大叫。
岳飞的双眼却突然瞪圆,两名离村寨大门较近的女真士兵这时竟然趁机跳起,向着寨门狂奔了出去。几支弩箭追着他们飞出,却无一命中。
“蠢材!”
岳飞一直悠然自得的待在村中央的十字路口处,欣赏着女真人的垂死挣扎。但两名女真人成功逃离,却让他不能继续悠闲。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大枪枪尾用力一抽马臀,岳飞也对着寨门冲了过去。
他在战前千叮咛,万嘱咐。最要紧的便是用弓弩将村口封住,不让一人得脱,否则留在后面守候的女真人自知战败,定然不会留下民伕们的性命。这两日已经有好几支女真人打草谷的小队,在发现被优势兵力的东海军包围后,直接动手屠戮民伕,焚烧粮草,然后仗着马快突围而去。而为了及时救治伤者,东海军士兵却无法跟着追杀。
岳飞怎忍心看着外面一百多条人命因自己失误而死,忙急急的沿着路冲杀回去,岳翻等人一见,赶紧停止了射击,以防误伤岳飞。仅存的女真骑手大喜过望,齐齐跳起,便要趁机而逃。这时岳飞人马合一,从他们身侧如风掠过,大枪顺势一扫,枪尖就在人群中带出一道血浪。
“先杀光他们!”急急丢下一句话,岳飞跃马出村。
完颜胡里改此时正训斥着几名落马的士兵,手中的长枪一下一下的在几个骑兵的头盔上敲着。在一百多汉狗面前,被一名东海蛮子杀了两人,伤了一人,还将四人射落下马,让他感到大为丢脸。胡里改并没有考虑到村中会有伏兵的可能,直来直去的性格让他不会去想那么多。
在他的马边,方才的那对父子横尸于脚下,暗红的血水在雪地上缓缓洇开。岳飞四箭射落四名骑兵的时候,胡里改从他们嘴里听到了低低的一声叫好,然后他们的命运便定了下来。
胡里改骂得兴头正高,却听得一片惊呼。回头一望,只见两名手下踉踉跄跄的从村口跑了出来。看他们丢了马慌慌张张地模样,却不像得手的样子。胡里改迟钝的脑筋还没有相通怎么回事,一骑飞驰而出。几步追上两人,丈八大枪一荡,又将他们刺倒在地。
银光闪闪的铁甲刺痛了胡里改的双眼;出神入化的枪术让他不会错认。脸上的肌肉扭曲着,胡里改咬牙切齿:“又是他!”
连杀两敌,岳飞跃马挺枪,也不停步。大喝一声,战马放开四蹄,反冲向女真一众。敌军就只剩十来骑,这点人数,他是半点不惧。
完颜胡里改犹豫着,“走还是留?”
只看到岳飞单人匹马,不见后面来人。难道他派出去的那一队真的全军覆没了,但这南蛮子武艺虽高,却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便杀光十六名骑兵。难道村中另有伏兵?但怎么就他一人杀出来,却没有其他东海人跟着?
“胡里改!还磨蹭什么,先杀了那东海蛮子!”跟了完颜胡里改几十年的老兄弟在他耳边叫着。
胡里改被一语惊醒,人都杀过来了,还犹豫什么?他双眼一瞪岳飞,心中平生一股子戾气,一队本部铁骑被一名南蛮子吓走,回去后哪还有脸见人。也不再多想,长枪一举,领着仅剩的十几骑冲杀过去。
十几骑女真铁骑含怒杀来,蹄声奔烈,摄人心魄。而岳飞单人独骑,但汹汹气势却犹在人数比他多十几倍的女真人之上。一颗心静若止水,一丈八尺的大枪平平挑起,枪尖随着马势一起一伏,却没有半丝颤抖。
完颜胡里改战马雄峻,速度极快,没跑多远便将同伴远远甩开。双方的距离急速拉近,胡里改深吸一口气,一柄长枪拿双手稳稳的把住,只用两脚控马,将枪尖对准岳飞。
双骑错蹬,两枪相交。
面对面的冲杀,从没有多余的花招,仅仅是单纯对刺。但岳飞用劲之巧,却远过胡里改。河北大枪,名震天下,却也不是虚传。只见岳飞将枪身一抖,便轻松挑开胡里改的长枪,顺势直捣面门。
完颜胡里改只觉得一股巨力从两枪相交的地方传来,双臂完全支持不住,被冲得向后一仰,中门一下大开。一瞬间的破绽变成了致命伤,以两骑相冲之速,胡里改根本反应不及。眼睁睁岳飞枪尖上的一点寒芒由小变大,消失在视野的下方,同时喉间一凉,颈后一木,便发现自己突然变高了。视线在翻滚,由平视变成俯视,却见下方一具残尸僵直在马上,一股汹涌的血色喷泉随着战马越喷越远。
“那是谁?”胡里改想着,但还没想个分明,意识便已模糊开去,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沉重的大枪仗着马速,力道猛烈的难以想象。被胡里改远远的抛在后方的女真骑兵,只看见两骑交汇的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随着兵器相格的声响,他们首领的长枪一下飞起,继而枪尖便搠入胡里改的颈项,如同在他喉咙里塞进了几斤重的火药,颈后顿时爆出一片血雾。再见岳飞双手用力一振,枪身脱出,胡里改的头颅竟然也向上飞了起来。
一招击杀完颜胡里改,大枪复归原位,冰冷的锋刃直指前方。紧盯着剩余敌军的双眼寒若冰雪,左手却轻扯马缰放缓了冲锋的速度。岳飞胯下的战马已经呼哧带喘,口鼻处喷出的白气又粗又长,流出的热汗估计也已湿透了披挂的毛毡。背着连人带甲近两百斤的重物来回冲锋,岳飞这匹还算不错的战马,已经明显显得疲累。
目睹胡里改一招败亡,女真骑兵们原本如惊雷、如重鼓的蹄声,登时散乱下来。虽然岳飞方才高速的冲锋已然不再,但渐缓的速度发出的压迫感却只有更强。
战还是逃?
失去首领的恶果此时表现出来,有几人犹豫着将马停下,还有几人却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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