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
用食物引导流民们帮着清出了一片可以驻扎的宅院,邓广达找来了一众部属。不是为了攻破相州,而是推测废帝赵桓到底会去哪里。因为他绝不相信,道君皇帝的儿子会有与相州共存亡的胆量。
龙骑二营原来的参谋长已被陈伍带去南京,新近调任过来的参谋长曹观却是个急脾气,还没坐定,便叫道:“哪还会有别的去处?!废帝的目标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关西!”
“究竟是哪条路!?”
“从相州往西去,路能有几条!?”
“……是老种当初渡河后的那条?”
“总不至于先南下渡河走开封道,又或是再从太原借道罢!”
当然不可能。从太原借道,赵桓和李纲做的蠢事已经传遍了军中,料想他们不会再蠢一次。而南下渡河,大河南面便是滑州和开封。那名退了位的皇弟尚有上万兵马盘踞在开封……
“谅废帝也没那个胆子去招惹!”
计议一定,邓广达便唤起骑兵指挥的指挥使,命他远远绕过相州城,而走西侧五十里的林虑县,轻骑追击,直插卫州。听着三百名骑兵带上上千匹战马,一阵轰隆隆的蹄声由近而远,奔雷一般的冲出磁州城,邓广达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轻松的神色。
他相信自己的部下该知道怎么做。老种虽强,但他麾下的三千西军骑兵刚刚遭逢大败,听说只回来了一半,其中还多有伤亡。若是三百名一人三马的精锐轻骑兵,会跑不过一群马力消耗殆尽的败兵,那在躺在天津城外的京观里的那些女真人,怕是都会睡不安稳了。
不过三百骑兵虽去,邓广达仍是不能放心,相州往关西三条路。太原道废帝无论如何不会再走,卫州道也已派人去追,剩下的开封道,至少要派人去看一看。
犹豫了一下,却又找来营中带队的斥候骑兵,从怀里翻出一块令符,“徐庆!你带着你那一队去安利军打探一下,如果今日有大队人马从那里过河,你们也跟过去,请东京城里的那位派出点人手来帮忙追击。”
两队人马一走,邓广达心中再无挂碍,轻松笑道:“明日且去相州看看,说不定那废物还在城中。”
洪武元年四月初五,辛丑。
相州。
刚过午时。守在相州北门的士兵便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尘头大起,而大地的震颤也随之传来。
“好快!”
收到消息,急忙赶上城头的种师道倒抽一口凉气。竟然两天行军四百里,郭立派来的这个疯子,难道不要命了?但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队列,本想趁着敌人远道而来,出城迎击的念头却越来越少,很快便烟消云散。
这哪是急行军四百里会有的样子!
他看看左右,城头上的守兵都跟他一样,对那支气势汹汹而来的精锐一片震惊。
“快请陛下上城慰军!”种师道忙低声命道。赵桓和李纲才走了半天,还是有可能被追上,无论如何一定要拖上两天。
一张黄罗伞升上城头,万岁的呼声也在城墙上下响起。天子亲临,被吓走的士气,一下又回复了不少。
而城外,前日从相州城赶来传递情报的信使放下了望远镜,转身对邓广达摇了摇头。
邓都指的一张脸立刻挂得老长,冷哼道,“娘的,原来是假的!”
“都指,收军罢,绕过城向南追!”参谋长曹观立刻提议。
邓广达看着自己的参谋长,就像看个白痴,他再自大也没胆子把后方暴露在拥有近千骑兵的老种眼前,“老种就在后面!”
“俺也只要他追出来!”
邓广达随即领悟,点头冷笑。
种师道只看着城外的敌军在一声号令后,全军重新起步,越过城池,径直向南而去。
“大帅!他们不像要围城的样子!”
身边的亲信部将,当日从太原城下逃出的杨志,出言询问种师道。
“再看看!”
种师道摇了摇头,现在还看不出什么。
但就在种师道的犹豫中,却又有十几名东海骑兵奔到城下,在弓弩的范围之外放声大喊,“城中的皇帝是假货!”
一句话连喊了三遍,都是大嗓门的传令兵,声音之大,城头上下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遭了,露馅了!”种师道大惊。
城头上也是一片大哗,人人开始盯着黄罗伞下的那名冒牌皇帝。真货假货其实差别甚大,但种师道就在旁边,他的威望却让人不敢确定,但疑云却在每个人的头脑里打着转。
不过是说话间的事,数千龙骑军已然绕过了北面城墙,从城外官道向南疾行,先头部队甚至已经越过了南门。
“他们是要南下!”杨志已经确认,再次出言提醒。
种师道一声长叹,废了半天的气力使的计策,没想到一个照面就已经被戳穿了。“出城罢!”必须将他们拖住。
在城中点起数百兵马,皆是种师道仅存的关西子弟,随即打开了南门。而城头上一片相州兵摇旗助威——种师道对他们的要求就只有这些。
南门一开,东海军行军脚步立刻停下。一声鼓响,前军转后军,后军便转为前军,阵型变换如行云流水,以种师道眼光之老辣,竟然也没有找到任何一处可以突击进去的空隙。
两军遥遥对峙,一时间,谁也没有动作。
种师道对此求之不得,就算对面的敌军攻来,他也可以退回城去,但邓广达却没耐心去等。将军务交给副手和参谋长,自己却纵马来到两军中间。
“某乃天津总督帐下龙骑二营都指挥使邓广达是也,恳请种老相公出阵面谈。”
邓广达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又是一连三遍。种师道心中纳闷,这是在玩什么花样。但转念一想,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只能上前去搭个话。
不过种师道老奸巨猾,并没有孤身上前,而是叫了身边武艺最高的杨志跟着前去。
七十多岁的老家伙带个随从来说话,总不至于会害怕罢?!若是那个邓广达不敢一人,他的气势可就被压下去了。
邓广达并没有从后唤人上前,甚至回首阻止后面的骚动,只单人独骑看着老种和杨志前来,在马上抱拳一礼:“邓广达见过相公!”
“久闻将军大名!”种师道也回了一礼,随即便问道,“不知将军请老夫过来面会,不知为了何事?”
邓广达毫不犹豫,极干脆的说着,“只想请种老相公降了我家官家!”
种师道白眉一轩,正待发作,一旁的杨志就已经将刀抽了半截出来。
邓广达对杨志那张阴阳脸和手中长刀视而不见,却盯着种师道:“官家有命,今次南下相州,若是遇上的是废帝,无论死活都要捉住。但若是逢上的是种相公你,那就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就是让老夫投降?”种师道冷笑问着。
“老相公若降,以相公的名头身份,到了朝中少不得照样还是个相公,日后俺也是要向相公你磕头的。”
邓广达是扬着脖子在说话,并没有半点劝降时该有的恭敬。
种师道自十六从军征,军中六十年,性格老辣圆熟,心思深沉细密。但他毕竟久居高位,邓广达的模样,却是让他有些恼火。以他的身份地位,资历名望,东海赵瑜见了,照样得道个“老”字;金主吴起买面前,说不得也要降阶相迎。区区一个指挥使,敢在他面前拿大?!
“老夫若是不降呢?”他厉声问道。
邓广达呵呵一笑:“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相公你自回关西,俺继续追那废帝!”
种师道脸上的惊奇再也遮掩不住,这算什么条件?
邓广达继续解释:“相公在关西德隆望重,抵御西虏也是劳苦功高,官家也不愿看到老相公为个废帝而殒身。若是老相公在我军这里有什么损伤,关西儿郎必以我为寇仇,快活的只会是西虏和金虏。我家皇帝心怀天下,关西也是大宋治下,官家自是不愿日后入关中时,关西子弟损伤太重。”
好大的口气!
“老夫若是两样皆不愿呢?!”老种声音更厉。
邓广达咧嘴一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种师道身后的近千关西骑兵——在他眼里,那就是人质。
上九之卷 第3章 老种(下)
被区区一个都指挥使居高临下的说话。拿着帐下子弟来威胁,对老种的自尊心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他感到屈辱的了。看着邓广达的一番言辞,老种甚至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来招降的。自大骄横,目无余物。这是种师道对邓广达唯一的印象。
人一老,脾气就会变得有几分乖戾。老种平素虽是看不出来有半点这种倾向,但被邓广达的态度刺激到,老家伙的拧脾气还是开始发作了。
看着邓广达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种师道手指轻轻敲打着马鞍,像是在考虑该降还是该走,可实际上却是在计算着要怎么样将邓广达留下来。兵不厌诈,既是两军交锋,在战场上也没必要守任何规矩,若是以为他已经七十多,没有半点动手之力,那就大错特错了。
但邓广达的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了老种的心思,瞥了眼杨志,平心定气的笑道:“种老相公,我军军制与旧时不同。无论将校士卒,皆是一人前面战死。后面就有一人能上来顶替。营中将校依着军衔资历接替,并无一人不可或缺。某死了,有副都指使在。副都指使战死,还有参谋长在。就算营中三名主官一齐阵亡,还有下面的指挥使和教导在。指挥使和教导死光了,还有都头和指导在,即便是一直死剩到下面的小卒,亦是人人饱读军书战策,无一不可出头为将。若是相公以为少了某一人,我龙骑二营便会一溃千里,那就大错特错了!”
“邓将军多虑了!”
种师道悚然一惊,不是为了邓广达的话,却是心惊自己为何会如此受不得激,怎么会转起擒贼擒王的主意。几十年差点要活到狗身上,单看邓广达能毫无顾忌的出阵邀谈,就该想到他的军队绝不是系于主帅一人。
心绪回复清明,看这邓广达的举动,种师道心里也有了一丝明悟。南面那个新皇帝应是真心想招降他,而眼前的这位邓都指却是不甘不愿。王命虽不可违,但奉命行事的时候,稍作手脚,便可让其功败垂成。
他老种不是差点就被激得要翻脸吗?就算没有翻脸动手,以他方才的心情,会答应投降或是率军西返,放弃阻止邓光达追击靖康皇帝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念想通,种师道看着邓广达的眼神也变了。这邓都指真是会做官,暗中使了坏。却把责任干干净净的推到他老头子身上。
“但你有你的主意,某也有某的想法。”
种师道拱了拱手,“邓将军,投降一事兹事体大,且待老夫回去想上一想,再给将军一个答复。”
以身后的不到千名残兵,对上四千龙骑精锐,老种并无半点信心。不过幸好靖康皇帝已走了半日,若再拖上一阵,就该过了黄河了。反正他老头子的脸面也算不得什么,舍了脸皮能拖一刻便是一刻,到时候,摇摇头直接回关西便是。东海皇帝既然这么大方,那他也就却之不恭了。
可邓广达又岂是蠢人,直截了当:“无妨。就给老相公三通鼓时间。”说罢便纵马回阵,绝不给种师道半点讨价还价的机会。
种师道脸色泛白。邓广达当真一丝一毫也不放松,完全是在步步进逼。
可是在实力的差距面前,一切挣扎都是虚妄。
邓广达昂首回返,在马上抬头挺胸的样子就像刚刚打赢一场大仗。阵前单刀邀约,论胆色绝不输古时名将,还没入阵。便赢来军中兵将们的一片欢呼。
而邓广达却暗暗的将两支燧发手铳收回枪袋。他看似大胆无谋,实则胸有成竹,他的信心来源便是这两支高级军官专用的精制手铳。不管怎么说,用手指扣下扳机,肯定是比挥刀下劈快上许多。
不过邓都指心中还是郁闷,看起来废帝是捉不到了。当他看到走上城头的竟然是假货时,已经在这么想了。若是仓促而逃,追上赵桓一行的几率绝不会小。但废帝为了顺利逃跑连替身都用上了,那逃跑中所耍的手段,只可能会更多。
邓广达对追回废帝一事不再抱着希望,除非他能有连掷出六把六个六的运气,不过遗憾的是,在营中每次赌钱时,连裤子都能输光掉的背时货里,总少不了他一个。
“还是先把老种解决好了!……希望官家不要因此发火……”
正如种师道所猜测的那样,赵瑜的确很想将这位关西名将招揽到帐下,就算不能招降,也不愿让他死在自己手里。赵瑜对老种很有好感,所有真心抗击过金虏的文臣武将,赵瑜都是同样的抱着好感。王贵、岳飞,他都是不惜破格提拔,而如秦桧辈,却是利用过后就打算处理掉。
何况,纯以军力论,关西与东海完全无从相比,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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