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
至于其他钱币,银叶钱和如意金钱,虽然没有公开发行,但历年来作为赍赏其实也发出去不少,但至今为止,从没有在市面上出现过,都是给收藏起来了。”
所谓窑金,就是在自己宅院里挖个洞,埋下一笔钱钞,这是惯常见的【注1】。虽说是为了给子孙破落后留个再起的本钱,但实际上,却往往让几百年后的外人给享用。就如洛阳,隋唐旧都,多少官宦富户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埋下去的金银财物不计其数。如今古一点的宅子转让时,卖主往往还要另加一笔窑金钱。而买了宅子后,挖出窑金大发一笔的传闻,也是每年都不缺。
这种习惯如同松鼠,秋天将一堆松子埋进地里,但到了冬天却忘了储藏的地点。春天时,埋下去的松子便自己发芽生长起来了。制造精美的新币,尤其是高面值的三种,都是埋进土里的上佳选择。也因此,根本不会有通货膨胀的风险。
赵瑜长舒一口气,笑道:“有一万万贯做补充,再加上应有的税入,足够支撑到一统天下了。”
陈正汇随即问道:“那官绅一体纳粮当差是不是可以先缓上几个月?”
若说免税实则摊丁入亩是动了地方官吏们的蛋糕,那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便是在削他们的脸面,摇他们的根基。竟然要和民户一起当差,就算用仆役顶替,当官后的荣耀还剩多少?而一体纳粮,更是损害天下士大夫的利益,惹起的反弹绝对不会小。
赵瑜虽然不惧士大夫们的憎恨,但陈正汇却不想所有的事一起压过来,按部就班的一桩桩的解决才是最好。
改革政策从来都不能一股脑的推出来。变法这条河水很深,要摸着石头过河。如王安石那般将青苗法、免役法等一系列新法,集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全数推出,而不是一件件推广,并在推广的过程中按照实际情况不断修正。就算其中有好的一面,但也会给人揪着其中的某个缺点,连带着一起给批臭掉。
赵瑜点了点头,宰相的意见正合他意,反正如今夏天的丁税免了,只需要缴秋天的田赋,在秋收再开始推行也来得及。“那就顺便将丈量土地一事做起来。江东两浙和福建各州县的新兵,应该已经开始学习如何测绘地图了罢?”
在一边旁听了许久的赵文精神一震,忙道:“除了江东路后收复的江州等几个军州,其余州县的州营都已完成了新兵训练大纲,正在组织学习测绘。”
旧时的土地丈量,都是地方胥吏和村里大户们把持。自家的好田定成下田,穷户的下田定为良田,田地等级差一级,需要缴纳的田赋少说也要差两成。自耕农就是这样一步步的被盘剥成佃户的。
不过赵瑜可不会受那些胥吏和大户们的欺,他手上的兵都是要认字识图的,学懂怎样丈量土地却也不难,只要避免丈量自家土地的情况出现,便也不会出现旧时的积弊。
赵瑜满意的笑着,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他的视线扫过书房中一列重臣,正色道:“虽然没有枪炮硝烟,没有血肉横飞,但这还是一场战争!对手比起金虏还要危险十倍,根基深厚百倍。虽然我们有绝对的优势,却也要小心他们的反击,必须要齐心合力。”
陈正汇代表着众人:“陛下放心,臣等必会通力合作,将陛下的德政全力推行下去。中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陛下的!”
一天的忙碌终于结束。赵瑜离开座椅,在无人的书房中,活动开手脚,舒展着身体。他的工作和心情都是一样的轻松。无论在其他朝代的其他皇帝眼里,看起来是多难的一项政策,在他赵瑜手中,却轻而易举的就能完成。
因为他有人,他有足够的人才,足够多的拥护他的政策的人才。
他是头脑,而臣子们则是手脚,只有两方齐心合力,才能将事情办好。就如如今的新政,法令制定再好,执行才是关键。
要得人!
改革也好,变法也好,如果想成功,都是拉起一帮人,再去打倒另一帮人。将他们的利益瓜分,再分出去一些残羹剩饭,以换取民众的认同。
王安石变法最后变成了如今的局面,就是他没有找到立足点,不得人的缘故。青苗法、方田均税法,伤害了北方士大夫们的利益,而市易法更是直接导致东京城中各大行会行首们的利益受损,免役法和保马法的措施不当更是导致农民们困苦不堪,但最重要的一点,当地方官吏施政合格与否是以税费收入多寡来计算的时候,整个变法就不可避免的走入了误区。
赵瑜推广新政,绝不触动功臣集团的利益。功臣集团有封地,在海外的庄园更不会被征收田赋,受到伤害的,都是地主及地方官吏。
他是与江南豪商集团紧密联系在一起,符合以三大钱庄为中心的金融和工商业的集合体的利益。尤其对于商人们来说,百姓们交得税越少,身家自然也就越富庶,能拿出来购买商品的钱就会越多。
这就跟后世满清的雍正一样。雍正的一切变法,无论是摊丁入亩还是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全然没有触动满清贵族的利益,旗人的铁杆庄稼根本是半点未动,纳粮当差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所有变法目标,全都指向汉人官宦地主阶层。雍正立足根基稳固,变法当然能顺利推行。而顾炎武、黄宗羲已逝,朱舜水东渡扶桑,但凡有些气节的汉人士大夫也都死得干干净净。汉家王朝中,傲王侯,慢公卿的士大夫们早已不复存在。
那些自认奴才的废物,就算雍正大举搜刮,除了摸着伤口一阵乱吠,在吕四娘和康熙遗诏上编些段子外,也就能激得雍正写个《大义觉迷录》来给自己辩解,根本改变不了大局。
没有人能改变如今天下大局!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
他这个活曹操就在这里,但刘备呢?又在哪里!
【注1:】窑金的传说,在古代,就像是如今的彩票,都是百姓们大发横财的梦想所在。如果翻一翻古代的笔记小说,里面出现穷小子挖出窑金,一跃成为巨富的故事,不胜枚举。
上九之卷 第7章 四方(上)
洪武元年五月十一,丙子。【西元1126年6月3日】
东京开封。
弹指光阴四月终,城头变幻大王旗。
从去岁的腊月廿三,道君赵佶传位太子赵桓,到一个半月前,赵琦退位,臣服于兄长赵瑜。区区四个月的时间,这座百万人口的富丽名城,大宋的百六十年来的国都,已经接连换了四五任的主人。
这四个月,东京城的百姓所遭受的苦难比起过去一百六十年加在一起还要多得多。道君皇帝刚刚传位,女真铁骑便到了。女真人破城,掳走了还未将皇位坐热的靖康皇帝,而另一个新皇帝便接着登基。好不容易等金人退去,名为勤王实为盗匪的乱兵却紧跟着进城。等新帝赵琦奋发一击,亲率京中团练将逆贼范琼斩杀,他却又退位了。
赵琦所臣服的兄长,在南方登基的新帝,他的名号东京百姓没有一个不熟悉。东安王、东海王、东海龙王。前一个是朝中所封的爵位,中间一个是人们通常所有的称呼,后一个却是江湖上豪杰所给的尊号。
起于草莽。成于海外,十五岁继承家业,十年后便一国之君。就算还没有称王时,赵瑜就已经是东京百姓眼中的一个传奇。每年给道君的贡物,珊瑚、龙涎、麒麟、白象,各色海外重宝、珍禽异兽,总能在东京城中引起一番轰动。而东海出产的玉露香精、玻璃器皿,还有冰糖、香料等特产,更是让东京贵胄豪门趋之若鹜的上品。
那时谁也没想到,这名大宋百余外藩中,最为勤修贡事、忠心国朝的一个郡王,竟然会是太祖皇帝的嫡脉,冤死的秦康惠王流落在外的五代玄孙。生活在帝都之中,天子脚下的人们,政治敏感性都远远高于外地的百姓。其实从那时起,几乎每一个东京城的市民,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远在天涯海角之外的东海龙王,绝不是一个会安分守己,甘于在海外蹉跎一生的顺王。
平交趾,败金虏。横行四海,灭国无数。赵瑜在海外的南征北战是源源不断的传入京中。而道君皇帝,却是在享受着丰亨豫大,如果仅仅如此还不算什么,以大宋之富庶,这点奢侈还能勉强供给得起。
偏偏道君皇帝并不满足于身边的亭台楼阁,每日的花天酒地,间或微服去嫖一嫖ji。他还如同隋炀一般好大喜功,一见辽国势弱,便派出媪相童贯,联金灭辽,趁火打劫。若胜了也罢了,夺回燕云十六州的汉家故土,没人会认为是坏事。可十余万大军却会接连两败于万余契丹残兵之手,最后却是花钱从女真人那里买回了燕京城。
东京富丽甲于天下,天下财货亦是集于一城。就算东南方腊叛乱,京东盗贼蜂起,东京城内仍是歌舞升平。虽然从日渐增多的叛乱消息中,也能感受得到外界的纷乱,不过那也是少数人有此觉悟,大多数人还是沉浸在纸迷金醉之中,纵然有洪灾淹了京城,也丝毫没有醒悟。不过伐辽一败,终于惊醒了东京城中的百姓——每年一百五十万贯的岁币,也有相当部分要从东京刮出。
人们看着延福宫后的寿山艮岳日渐高起,心中却在推算着这座用民脂民膏垒起的山石苑囿什么时候会倒塌下来。道君皇帝看厌了金碧辉煌的宫舍,却爱上了江南的田园风情,艮岳山中遂放养了禽兽无数。每日晨昏深夜。附近的居民都能听到艮岳中鸟兽夜啼阵阵,狐狸和夜枭的声音在京城上传递,无论官宦平民皆知此乃不详之兆。
几乎是一语成谶,艮岳建成不过两载,贪婪野蛮的金人终于撕破了墨迹未干的盟约,悍然入寇。虽然其中颠倒反复、收留逃人的大宋君臣给了他们最好的借口,但人人皆知,就算没有理由,那些北方的豺狼,又哪会放着虚弱却又肥腴的南朝而不口角生涎。
寨防失修的河北没有防住金虏,内奸云集的河东也一样转瞬陷落。大河天堑本是最好的防线,但派去防守黄河的内侍梁方平却见敌便逃,连黄河上的浮桥都没有烧掉。让金虏顺利杀到东京城下。
不过就算如此,东京城中百姓却也没有放弃希望。金虏毕竟人少,东京城又是城垣高大,只需拖上一月,等各地勤王军赶来,百万大军合围,谅金虏也不敢不退。
可所有人都猜错了,刚刚从蒙昧中走出的女真人,却有着连名匠辈出的大宋都叹为观止的攻城利器。第一击是在太原,但女真铁骑冲得比消息还快,而东京城下的第二击,却让所有参观过金明池畔、旧日西水关残迹的人们都明白了一件事,中原王朝赖以抵抗北方蛮族骑兵的高墙深垒已经不可能再发挥出过往的作用!
劫掠、屠杀,反击、降伏,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的较量,每一天都在被攻破的东京城中上演。如果没有那些助纣为虐的奸贼,说不定女真人还不敢那般肆意妄为。王时雍、徐秉哲一班奸贼。搜刮了数百万两金银,送去了上万名女子,以满足欲壑难填的金人。
无数帝姬宗姬,还有宗室之女,都被按着宗正寺中玉牒上的名簿一一绑来。过去的金枝玉叶,如今都被送给了浑身腥臭的胡虏糟践。但金虏却意犹未尽,不但囚禁了皇帝、诸王以及所有的宗室,还立了东海王的亲弟,在东京为人质的瀛侯赵琦。
有识之士很快便看破了金虏的用心,他们所要对付的,不是南朝的亿万子民,不是逃离京城的道君皇帝,而是那个就算征服了煌煌大宋,却依然沉沉压在所有女真人心头的黑影——东海……赵瑜!
女真起兵之后,兵锋所指,无不所向披靡。唯独遇上了东海,却连遭惨败。东海军对金虏的战绩,不知为何在京中流传甚广,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耳熟能详。
宣和元年的辽南一役,东海王亲自领兵,一战全灭十万女真,战后上贡朝中的战马以万计。
宣和四年的天津之战,女真人携灭辽之威。举十万军围攻孤悬在外、毫无险持的天津城,却又是惨败而归,只在天津城外留下了一座京观供后人瞻仰。
而后张觉叛金失败,平州陷落。数万平州百姓逃往天津,天津总督、名将郭立,只派了一队巡卒,就阵斩了一名女真大将,把追击而来的数千铁骑吓退回去,反成就了玄枪玄甲勇王贵的赫赫威名。
天津、旅顺皆是天下有名的富庶大港,又是滨海孤城,但女真人敢于驰骋千里。深入大宋内腹,却对身边的旅顺、天津二港不敢正视一眼。女真铁骑对上契丹、党项和汉人的军队,就如射猎一样轻松,而东海精兵杀起女真人来却也是如宰鸡屠狗一般。
如此威势,哪能不让女真人心惊胆战。立了东海王的弟弟,让他们兄弟相争,金人却作着渔翁得利的打算。
但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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