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
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再与女真人打起来,难度怕是又要升一个等级了。
不过战术上的威胁是一回事,但从战略上看。女真人的大规模铸炮计划,却如同是在自家的脖子上套上一根渐勒渐紧的绞索。金人疯狂的铸造火炮,源自于对大宋新朝所拥有的武力的恐惧。但这个恐惧,却超越不了他们自身的极限。
跟在赵瑜身边多年,又与智勇双全的丁涛相处交好,王贵的才智和眼界已经远远超过普通的校尉。女真人失策的一面,他同样看得一清二楚。
火炮可不是刀枪剑戟,十几个铁匠费上两月时间就能装备上一个千人队。大规模铸造火炮,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都是个天文数字。以如今洪武朝的财政水准,每年铸造的火炮也不过两千之数,而训练炮兵用的军费更是海了去了。
而金国仅仅占了旧辽故地,再添一个河东,南侵抢来的物资又多是金银财帛,少有铜锡之类的战略物资。硝石、硫磺更是稀少,连训练炮兵的都舍不得。凭这点家底,女真人真要与大宋拼起消耗,结局肯定会正面厮杀比还要惨淡。
王贵相信金国朝中必有几个聪明人能看出这点,当他们国内资源因此而造成的消耗超过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必然要主动出击,至少要靠对外战争来弥补这个消耗,不然就是自我灭亡的结局。
不过就算看出这一点,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费尽心力的挣扎,也不过是拖延些死亡的时间。不管怎么说,以疾风暴雨一般的进攻而起家的女真铁骑,如今却只敢拿着火炮放在城头守御,由此可见他们在心中对当年东海军、如今的大宋军队已是畏惧入骨。
敌军肝胆已寒,纵有重炮在手。亦不足为虑也……
收起望远镜,王贵回头低声下了命令。一行人随即便悄无声息的退出藏身的树林。此时天光尚好,北地夏日日落得又远比南方要迟,王贵等人少说也要在青天白日里行上两三个时辰,才能捱到天黑。
王贵倒也想在树林中等到了夜深人静后,再行潜离。可他方才带队潜来时,曾经与完颜宗望派出来的一支游骑小队撞上,虽然是一个不漏的全数斩杀,但放出去的哨兵没有依时归队,辽阳城里的女真人不可能不警觉起来。
辽阳是金国东京,更是面对大宋北方军团的第一道防线。完颜宗望的四万铁骑,将辽阳城守得如铁桶一般。对于陈伍派出来的哨探,更是严加防范。王贵今次能潜到这么近的地方,还是靠了几分运气,但若是在辽阳城边多加久留,那就太过托大了。
其实作为新任的权辽西镇守使的王贵,本不需要亲自来辽阳城探察。不过他是打定主意要立下足够功劳,证明洪武天子的用人眼光,也不想再背着一个盛名之下,其实难符的名号。
王贵在北方军团的名声,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不像在河北乡里中那般声名煊赫,人人目之为洪武天子麾下有数的名将。在北地,幸进之徒已经是很宽容的说法。一但提起他的名字,不又羡又妒再加上不屑的吐口口水,那简直就不是北方军的人。
所以王贵向赵瑜求了一个恩典,放弃了去虎翼一营当副都指挥使的美差,而是来到了最前线的辽西。一切从头开始,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从树林后方退出来。游骑兵们便摘下了战马头上戴的眼罩。树林中草木众多,枝杈横生,战马行走其间,免不了要撞上许多。戴上眼罩,就是为了防止被树枝划伤。
那个密谍并没有跟上来。他身后背了捆柴草,手上拎着柄斧头。却好似出来打柴的樵夫,他在王贵面前行了一礼:“既然镇守要回去了,小人便告辞了!完颜宗望已经开始使用保甲法管理城中,若出城太久,免不了会惹人疑窦。”
王贵毫无架子的拱了拱手,谢道:“今次就多谢董兄弟相助,会辽阳后还得多加小心。日后若有机会,还请来润州一叙。”
董姓密谍回了一礼,王贵的尊重和关心让他倒是很高兴。道了声“小心保重”,便反身没入一人高的灌木丛中,转眼就走的不见踪影。
王贵望着密谍离开,回身上马:“此地不宜久留!回船上去。”
纳合乌野是一个谋克,属于不得志的那种。他本是个剌离水畔一个小部族的头领,当完颜部起兵后,他带着部众投了过去。不过他势力薄弱,自身的能力又不强,最后也仅是当了个百夫长,隶属完颜宗望麾下。
如今宗望守辽阳,完颜部众可以守在城内,但如纳合乌野这样没根脚的谋克,便只能领着在外巡守的职司。摊了个苦差事,每隔三五日才能回辽阳家中一次。纳合乌野就算在外面,心中也一直在惦记着留在家中的两名南朝宗姬。比起粗手粗脚、相貌丑陋的婆娘,身材袅娜,容颜精致的南国美人当然更合他意。
只恨他担了这个苦力活,一个月也享受不了几次。今天本是他回城的日子,但另一个谋克下属的一支小队在辽阳城外消失了踪迹,却让乌野不得不在外面多停留上半天来寻找。
乌野时不时望着天色,心神不定盼着太阳早一点落下,同僚的损失他并不会放在心上——又不是他的部众。只是他今天的运气却不算好,正准备下令回返,却看着一队上下一片绿油油的骑兵正从一里地外悄无声息的通过。
“眼花了罢……”乌野想着,怎么会有一身绿的骑兵?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那队骑兵却还映在眼眶中,不断前进着。
“是东海蛮子!”不知多少张嘴在惊叫!
就算赵瑜已成了大宋皇帝,东海军也成了大宋军。但在北方异族嘴中,他们仍然是最恐怖的东海蛮子,而不是肥肥白白、美味可口、可以任意欺凌的宋猪。
“乌野!要不要追?”
纳合乌野手下的一个本家叔叔问道,声音却在抖着。
纳合乌野想也不想,猛摇头。那队东海骑兵已经超过三十人,而他这里才不过一个百人队,怎么比得上?
“吹号,通知周围巡卒,紧急回报城中!”
身后一声号角响起,王贵悚然而惊。
暴露了?!
就在马上回头,掏出望远镜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坡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队女真骑兵!
“快!”
王贵当即立断,抬起手一挥,不再刻意收敛踪迹,一行人向着东南方向纵马狂奔。
辽西镇守使司衙门所在的润州,离辽阳路途遥远,中间还隔着一个锦州。王贵此来侦查,却是乘着车船潜入辽河。辽东本多水泽,多数分布在辽河周边,如今随行的那艘车船,正潜藏在辽河支流中的一处隐秘的港湾里。
女真人不善治国,甚至没有绘制全国舆图的概念。说起对辽东地理的了解,驻扎在辽阳的完颜宗望还不及远在南京的赵瑜。王贵敢于潜去辽阳探察,便就是因为拥有详尽的辽阳地区军用地图。
一行三十余骑,飞驰在辽东平原上,激荡的蹄声传得甚远,而罩在身上的伪装,在疾速的行进中,也失去了遮挡的作用。
发现他们的辽阳巡逻队,不再是纳合乌野一家。女真用来联络的号角在小队的周围接二连三的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在荒草丛生的平原上回荡。
好大的声势!
听这声势,完颜宗望至少派出了上千名骑兵,十几个百人队分布在附近的这一片区域。看起来早前被他歼灭了的那只骑兵小队,已经被女真人所发现。
上千名敌骑来围捕,身边却只有三十余人,不过王贵现在并不担心是否能回去,却是在头痛,等他回去后,如今已将辽海镇抚使司治所、安置在平州的骠骑大将军,会给他什么样的处罚。
作为高级将领,亲临第一线,不出事倒罢了,若是有了什么损失,少不了会被上面下个“自蹈险地,行事轻佻,不堪为大任”的说法。
至于突然杀出在身边的一支支敌军,王贵还不放在眼里。离着车船停泊的秘密地点还有十多里,这点距离女真人追不上。
王贵正这么想着,身后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有人跟上来了!?
王贵回头一看,只见百多名女真铁骑不知何时已经追到了百步之内。
“追得好快!”王贵一边想着,一边大声命令,“将震天雷丢几个下去!”
后面女真铁骑紧追不舍,突然间,他们只看着前面的逃敌从马背后丢下几颗用绳索捆扎起来的球形包裹,一个个人头大小,上面哧哧冒着火星。
“是震天雷!”一个骑兵大喊着,一众仓皇失措。沈阳的火炮工坊不仅仅制造火炮,各色火药武器也属于他们的生产范围。像这样的球形炸弹,他们造了不少,辽阳城中也有存放,人人都见过。
骑兵们的首领却毫不惊慌,不到百步的距离减速是来不及了,还会让贼人趁机逃走。但震天雷爆炸的威力他却见识过,也不过十几步的范围,且比起眼前逃敌丢下的还要大几分。
“绕过去!”
首领一边命令着,身子同时向左一侧,连着坐骑向外侧绕过。身后的部众紧跟着分做了两支,一左一右的绕过几枚震天雷。
轰!轰!几声巨响,猛然爆发。
一股沛然莫测的气浪夹杂着无数铁屑铁钉,从爆炸中心向外飞出。三十步之内,顿时血肉横飞。那个首领,甚至来不及任何反应,就被炸得满身是洞。
身后一阵人马惨嘶,王贵哈哈大笑。震天雷的名字天下通用,但内里却截然不同。女真人无知,只知道用硝石、硫磺混着木炭,却不想基隆的火器局早研发出威力更大的炸药。
“那里面装的可是火棉啊!”
不过这次爆炸也仅仅阻止了片刻,填充了火棉的震天雷的威力也不足以将所有女真骑兵都炸飞。很快,更多女真铁骑汇集在一起,紧紧咬住王贵的队伍。
当停泊船只的港湾终于遥遥在望的时候,王贵从马背上抬起头,正看着被从桅座上放倒下来的桅杆缓缓的竖了起来。不是为了扬帆出港,而是用桅顶的战旗,宣示自己的存在。
蹄声匆匆。一众游骑终于冲进了船上火炮的射程内。在他们身后,数百名女真铁骑契而不舍,就算明知前面有劲敌,他们仍不肯放弃。他们都抱着一个想法,只要追近前面的贼人,两军混在一起,谅船上的火炮也不敢发射。那时,甚至还有趁势夺船的机会!
但他们想错了!
船上的火炮开始齐鸣。
就算只有一艘车船,船上的火炮加起来仅仅八门,但四寸口径的海军炮安置上船后,就不需要再多加移动,所以可以造得更加厚重,承受更多的火药。也因此比起同样口径的野战炮来,在同样的射角下,射程却要远上三分之一。车船与海船不同,渤海边缘的风浪也不大,炮窗因此能够开得很高,炮管仰角甚至可以提高到三十度,火炮的有效射程远达四里。
一颗颗炮弹,带着越来越尖利的啸声飞来。而越过王贵等人头顶后,那种如勾魂之曲的尖啸声,却又渐渐拉长,直至撞向地面。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火光随即燃起。
——开花弹!
为了防止炮击损失,女真铁骑的队伍站得很分散。但开花弹准确的落点,仍让他们人仰马翻。
战船前,王贵止马回身,望着火焰燃起的地方,嘿然冷笑。火炮并不是关键,千锤百炼的炮手才是炮兵威力的核心所在!
上九之卷 第15章 硝烟(下)
京东东路。
亦即是山东。
金人南侵。来往河北、河东,肆虐京畿。却没有在京东动过一兵一卒。而张叔夜在京东领兵勤王,将东路、西路的州郡兵一齐抽调一空。滑州一败,张叔夜自刎河畔,京东东路无人执掌,无军镇守,便顿时成了盗贼的乐园。
半年多来,京东百姓连番遭劫,天灾人祸,诸般苦厄,却是吃了个遍。起兵结为团练、护卫乡里者,为数众多;而直接落草为寇者,更是不知凡几。京东百姓日夜南望,只盼着南面的新官家及早发兵,来还京东一个太平。
等了又等,他们终于盼来了救星。八月中,一个传闻在京东东路上不胫而走。
“宗爷爷回来了!宗爷爷亲自带着大军回来了!”
“宗公回来了……”
“是那个宗公!?”
“还有能有哪个宗公,当然是做过登州知州的宗泽宗汝霖!”
“多谢佛祖、菩萨,终于将宗爷爷盼来了!”
“新官家给了宗公什么官?”
“京东东路镇抚使!”
“……京东终于要太平了!”
宗泽自任官后,除了一开始的几年,其余时间皆在京东东路遍历地方。从知县做到知府,为官近二十载,保境安民,治理有方。京东士民无不敬服,名望犹高。他这一行,京东的人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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