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
传话的小吏恭声应是。朱胜非和张浚面色难看的对视了一眼,这时候,党项人又想来乘火打劫了吗?
“德远……你去见一见罢。打听一下,西虏究竟有什么盘算?”
张浚的脸色有些不渝,犹豫了一阵,方才应道:“……也罢,某就去会会那位舒王殿下!”
若在旧时。宋夏两国刚刚结束了一场战事,西虏派来的使节通常是一个鸿胪寺的七品小吏便打发掉了。但眼下时局不同,就算是身为尚书右丞、国之副相的张浚,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况且今次西夏之主嵬名乾顺诚意十足,派来的使臣竟是一个宗室,执掌国政的濮王嵬名仁忠的亲弟弟——舒王仁礼。
临时充作都亭驿的一间院落中,张浚见到了嵬名仁礼。
“贵国前日袭占我兰州,杀害我军民众多。官家因而大怒,本相正欲调兵遣将,以讨不臣,却不意贵使已然来使。敢问贵使此来,可是来上降表的?”
张浚的口气很冷淡,他的性格本就是强硬,而接近于刚愎。就算四面是敌,他也不会松一松口。正是这个性格,在另一个历史中,让他成为建炎朝中最为强硬的主战派,每次面圣奏对,“必言仇耻之大,反复再三”。逼得赵构不得不“改容流涕”。但也是这个性子,造成了富平之败,又因私心枉杀名将曲端,葬送了关西的大好局势。
嵬名仁礼相貌凡俗,才具也是平庸,但心中有底气,却也不惧张浚,“参政说笑了。若不是几十年来大宋年年征伐我国,吾主如何会出兵兰州?吾观如今时局,大宋之敌非我大夏,而应是在东面才是!”
张浚眼神冰冷,声音也如同裹着屋外的寒风:“当真以为本相调不出兵马来收复兰州!”
嵬名仁礼忙笑道:“参政请息怒。吾今日来使,非为口舌之争。而是吾主念在天下苍生,不愿再生战事。却是来约同两方罢兵的!”
“不知贵主有何说法?”张浚依然板着脸,如今党项人占着优势,开出来的条件也必然苛刻。
嵬名仁礼却道:“近来秦凤、永兴两路边境军州的互市之所,因战事而关闭。吾主意欲重开榷场,再行互市。愿以兵甲、战马向大宋交换茶叶、布匹。”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嵬名乾顺自不可能直接派人来说,“我们不打了,联手对付赵瑜罢!”建炎小朝廷的君臣不把他当疯子才怪。他打算做的,仅仅是缓和边境的气氛,使得让赵构能将禁锢在西线的几万大军解放出来。
乾顺的意图虽是如此,但嵬名仁礼说出来的条款,对张浚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更不敢相信:“兹事体大,吾不敢遽然应承。还请贵使在驿馆中休息数日,等吾上报天子后,再来与贵使商议。”
“此是正理。”嵬名仁礼表示理解,“参政请自去,吾在驿馆中静候佳音。”
“乾顺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张浚回到政事堂中,将嵬名仁礼的来意向朱胜非做了通禀。建炎朝的尚书左仆射也是一头雾水。
“莫不是担心唇亡齿寒?”张浚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了许多,这个理由是最充分的。至少在眼下,对西夏君臣来说并不适合大举进兵的时候,横山一带的雪灾比起京兆府附近,还要重上数倍。来年开春雪化前,两方根本打不起来。缓兵之计的猜测,根本说不通。
“西虏会有如此远见?”朱胜非不信偏处西域的嵬名乾顺会有如此见识,并不是鄙视他们的才智,而是不觉得西夏君臣对中原局势的了解能让他们做出这样的判断,“关山相隔数千里,西虏能对逆贼的军势了解多少?”
张浚沉吟道:“……也许是东海新闻!”
朱胜非皱起眉头,张浚此言确有道理,说不定正是如此。建炎小朝廷的情报来源有许多也来自东海新闻——至于刚刚改名的“皇宋”新闻,朱胜非是绝对不承认这个名字。
“书生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这句士大夫们自吹自擂话本就是个笑话。没有正确的信息来源,谁能对天下大局了若指掌。但每期发行量据说超过十万份的皇宋新闻,却将各地最新的情报都刊登了上去。只要西夏君臣能得到一份报纸,了解天下局势变换,不是没有可能。
“也许还有金虏的功劳!”张浚又加了一句。赵桓、赵构接连被释放,女真人的用意朱胜非和张浚当然知晓。如果说完颜宗翰不愿看到关西的军力被所西夏牵制,也是理所当然的。
朱胜非慢慢点着头,“当是如此!东逆正在大举进攻河东,赵瑜那逆贼也已经领军北上。完颜宗翰肯定希望我们能助他一臂之力。”他看了看张浚,“不管怎么样,比起西虏来,还是东逆更危险。既然西虏意欲和谈,我们就答应下来好了,虽然驻扎在西面的兵力暂时不能轻动,但粮草物资却可以先就着东面。”
“相公说的是!”张浚同意道:“如果真能换来兵甲战马,对我军不无补益。”
“等下入宫时便如此报予官家好了。”朱胜非拍案定论。又道:“还有一件事,方才德远你去都亭驿的时候,官家又亲自召见了陕州派回来通报军情的信使……而且是密谈!”
“姚平仲!?”张浚一惊,陕州来的当然是小姚太尉的人,“他究竟想做什么?”
朱胜非也很疑惑。自从半个多月前被赵构单独召见,姚平仲的信使已经几次三番入觐,今次又是密谈。实在让人搞不清君臣两人究竟在瞒着什么?
“要不要将姚平仲调回来!?”张浚问道。没有一个大宋宰辅会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姚平仲的所作所为已经逾越了他区区一个武将的本分,这完全是在挑战两府的权威。
“那要先跟西府说了,席贡那里怎么也要报备一下。”政事堂和枢密院权限分明,虽然如今朱胜非和张浚大权在握,将枢密院的声音压倒微不可闻,但该走到程序却一点也乱不得。只是朱胜非还有些犹豫:“不过陕州兵将皆是姚平仲亲领多年,几成藩镇,若临时换将,谁能压服得了他们?”
“让姚平仲与曲端交换如何?曲正甫才具过人,又是西军将种……”
还没等张浚说完,朱胜非便连连摇头:“姚古为枢相,姚平仲守京城。父子两人把持军务,挟持君上,吾等如何立足?明明白白就是五代旧事了!万万不可如此!”
“那是不是暂且按兵不动,先向官家问清楚再说!?”
朱胜非沉吟了片刻,却想起一个镇守在环庆,监视党项人的西军将领,如今西虏已经打算缓和,也没必要把一名大将之才在放在西北边境,“还是先召刘信叔回来!”
“刘锜?”张浚喜道。这个人选决不比曲端稍差。刘锜刘信叔也是西军世家出身,父子名将。尤其是他的箭术,出神入化,曾经一箭射破百步外盛满水的水桶,使人将箭拔去后,水从洞中流出。而他再射一箭,竟又将洞堵上。
朱胜非点了点头,正待说话,一个小吏将一封急报送了进来。朱胜非和张浚打开一看,两声悲愤的怒吼同时响起,回荡在政事堂中,“赵瑜逆贼!竟敢如此无道!”
上九之卷 第30章 连横(下)
辽西润州。
辽西镇守使王贵正站在润州的敌楼上。举着望远镜,远远的眺望着在六七里外一彪耀武扬威的女真骑兵。隔着这么远,就算在望远镜的镜头中,一个骑兵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黑点。不过密密麻麻散布在白色积雪上的黑点,就像散在白面上芝麻,未免数量多了一点。
随着年节越来越近,女真骑兵也是越来越嚣张。原本女真人甚至不敢离开锦州太远,但随着完颜吴乞买的天子龙旗插上辽阳城头,便动辄就是千余人的大队骑兵从北方穿过狭长的辽西走廊杀到润州城下。被他们所逼,润州城中的斥候游骑都无法远出三十里。
王贵以辽西镇守使的身份驻节在润州,大队的女真人在他防守的区域自由来去,他却是很坦然地在看着。只要女真人不敢突到润州城下做鬼脸,王贵便由着他们在外围游荡。
按照从榆关【山海关】传来的说法,王镇守是越来越有大将气度——很显然,这是在讽刺。只不过王贵却全然不在意,钓鱼须慢慢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小鱼不放一放,大鱼就不会上钩。
从北方传来的压迫感越来越重,辽阳到沈阳的狭长地带,也不可能让占了金国六成兵力的十万大军舒舒服服的养到开春。再过半月,恐怕女真铁骑疯狂南下的日子就要到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放下望远镜。王贵念叨着。
辽西镇守副使杨崇却在王贵身边响亮的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扭头笑道:“哪有雨啊,俺看还是快下雪了才是!”
“滚!”王贵笑骂一声,抬起脚做势要踢。杨崇哈哈笑着,闪身躲开。由于早在几年前在天津时便已相识,两人关系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出现什么龃龉。
“王哥,有没有看出什么?”杨崇又凑过来故作神秘的问道。
“比起前两天却少了一些,过几天恐怕还会越来越少。”王贵眯起眼冷笑着,先逐步减少兵力,让城中放松警惕,然后再趁机突袭,这种如意算盘也只能欺骗那些自以为是的将帅。
“竟敢玩这种小花样……让弟兄们放松一点,女真人多半会在除夕时来拜年。在这之前,保持二级皆备就够了,不需要太过紧张!”
“诺!~~~”
拖长了声调,杨崇笑着下了敌楼,身后的王贵脸色却沉了下去。当然,他不是因为担心守不住润州,以就算再多一倍,他也只会欢庆送上门的功劳又翻了一番——他的副手杨崇最近会如此兴奋失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润州扼守辽西走廊,距离南面驻扎了龙骑三营的榆关也不过四十里。榆关、润州成犄角之势,将辽西走廊的出口牢牢封锁。而润州本身,也绝对是天下有数的坚城——虽然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这一点。
润州新城只用了一年不到就建起,在外人看来当然防御不够严密。尤其是润州城防墙低门多,就连几座炮垒也只修了一层。与城墙同样是只有一丈半高,只在外围的城壕内侧,加筑了一道六尺高的羊马墙。粗粗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坚城。
但这座润州新城都是按着新近修订的第三版《筑城法式》来修造,王贵曾经几次与帐下参谋和部将一起,用沙盘推演过润州的攻防战。在以攻守双方的战力相当为前提下,攻城一方必须拥有三倍以上并超过五万的军力,采用火炮压制配合战壕掘进的战术,才能在一个月内攻克,同时还要付出至少三分之一的战损。
这在王贵看来,这么高的战斗损失几乎不可能有哪一支队伍能承受——在军中提供给高级指挥官作为参考用的作战守则中,战时指挥官在战局不利可以考虑撤退的标准,也仅仅是三成伤亡。
相对于润州城,辽阳城在王贵眼中,却脆弱了许多。女真人对辽阳城改建,是仿造东海早期的城垒式样,许多地方都有长生堡和旅顺堡的影子。一座座加筑在城墙外围的炮垒,将辽阳城变成了一个难以下口的刺猬。不过这样的防御结构,并不适合火炮对射的战争。高耸的墙垒,是炮兵们最喜爱的标靶,瞄着墙根百十炮下去,女真人那种水平低劣的城墙没有不坍塌下去的道理。
就算用炮弹炸不塌。以土木作业水准冠绝全军而自豪的辽海兵团——这其中多是拥有银质尺规勋章、身为营造工程师的平西将军郭立的功劳——只要用火炮封锁住辽阳城的四道城门,几千人挥舞工兵铲,十天内就能掘进到城墙脚下,大规模的坑道爆破足以将几里长的墙体化为土块。
“只可惜手上没人啊!”王贵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若他帐下有一个龙骑营或是骁骑营,而不是区区两千镇戍军,那他就能将城防暂时交给同样驻扎在润州的第三舰队的陆战队,自己领兵出战,给完颜吴乞买一点颜色看看。
想想罢,岳飞那小子都已经统领一个军团了,而他还只有一个野战营。王贵想起来就要叹气,这际遇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当他接两个月前收到岳翻的书信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同一天就从邸报上看到同样的消息,王贵肯定会认为岳翻是在说笑。
不过,骤得高位并非是件好事。从自己的境遇中王贵也是深有体会。岳飞甚至还不是配银月的校尉,就因缘际会的统领起四个营八千大军,这在军中不知要召来多少嫉恨的目光。日后也保不准背后会受到多少暗箭,又会有多少磕磕绊绊。
反倒是王贵这边好一些,只要经历一场大仗,他将稳稳的获得一枚金星。中郎将的身份,虽不足以让那些小人闭嘴,但却有了统帅野战军团的资格。北伐黄龙府,犁庭扫穴,将完颜女真扼死在他们起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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