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
萧麽撒行进在队列中,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总有些不安的感觉。尤其是出城后,离着敌营越近,他的不安感就越强烈,甚至能感觉到从地面传来一阵阵微不可查的悸动。但萧麽撒知道,行军的路线上绝不可能有伏兵。女真人也不可能将大营空出,自家在营地外埋伏,以守株待兔。
如果是行军倒也罢了,在行动时,人马的身上总会有点暖意。但在寒地里埋伏起来,却完全不懂,静止不动的身躯很快就会被从地面窜起的寒流所侵蚀,只要小半个时辰,就可以拉车来收尸了。不论是耐寒的女真人,还是拥有充分御寒装备的新宋军,都是如此。
但为什么会有这个感觉?萧麽撒百思不得其解。但当他越过金人的前进大营之后,终于明白了不安感从何而来。
就在前方半里之外,有无数点绿光闪烁,静静悬停着,从眼前一直向后延伸开去,宛如一条由幽幽鬼火汇成的河流。原本存在心中的不安和悸动,此时已经消失。萧麽撒却苦笑起来,如果从对面回望他的军队,应该也是同样的景色。
竟然碰上了大队的女真铁骑!
这么冷的寒夜,这支至少千人的女真铁骑不可能有呆在没有营帐、同时还有一枚枚炮弹砸来的前进大营中。定然是从十里外的主营内被派出来的,而他们的任务,萧麽撒就算用脚趾头想,也不会想错——就不知他们身上带了多少炸药!
白天的时候,萧麽撒曾在女真主营中看到完颜宗望的帅旗,想来金国那边直接指挥山海关战事的将领,却是完颜宗望无疑。宗望和陈伍,两边都不是对敌人重信守诺之辈,兵不厌诈四个字从来都是印在他们心中的军事词典里最前面的几页上。约定明日决战,而今夜就派兵夜袭,这样的盘算两家竟然都想到了一起。陈伍和完颜宗望两人,可以算得上是难得的知己。
如果在灯火通明的大营里,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在寒夜中,一丈之内仅可见人。在伸手不及五指的黑暗中,互相厮杀,砍到自家人的机会与砍到敌人的可能性,几乎是五五对半。萧麽撒不想被铅弹在身子上留下个窟窿,想来对面领军的将领,也不愿自家人的狼牙棒砸到自己的脑门上。
所以不论萧麽撒,还是这支女真军的将领,都在相遇的瞬间做出了撤退的决定。木笛和口哨同时响起,这是两军出阵前,事先约定的撤退信号。滚滚洪流向后退去,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
半夜辛苦,却是劳而无功。一切谋算,已成笑料。萧麽撒走到陈伍面前,心中便是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陈伍很看得开,“算了!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还是准备明天决战时再给完颜吴乞买一个惊喜罢!”
上九之卷 第40章 关山海(上)
山海关。
已是卯时。东面的天空中最后一抹红色渐渐消退。离着陈伍约定的决战时间只剩一个时辰。
萧麽撒来到刚刚用完早餐的陈伍面前,抱拳道:“大将军,全军都已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城。请大将军下令!”
“不急。”陈伍一派悠然的样子。用手巾擦了嘴,又慢条斯理的拿起茶盏,啜了口热茶,以作饭后消食。方才问道:“你辛苦了一夜,难道不困?”
萧麽撒挺起胸,道:“昨夜劳而无功,的确有些让人有些累。但一想到马上就有大把的战功等着去取,末将的困意就全没了!”
“你倒是有心!”陈伍笑了笑,“再等一等罢,等完颜宗望来了再出城布阵也不迟。在野地里吹冷风,也不是多舒服的事!等上一个时辰,怕是连扣扳机的气力都没有了!”
萧麽撒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末将知道了。会让儿郎们先回帐中待命!等女真人来了后,再向大将军禀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也越来越高。萧麽撒的报告却始终没有来。在哨兵的望远镜中,女真人的营地处只能看见几支骑兵冲营门进进出出,却无大一点的动静,完全没有要出兵决战的样子。
陈伍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他透过双层的玻璃窗。望着已经渐渐移向正南方的太阳,自嘲的笑道:“想不到又跟完颜宗望想到一处去了!这天下,果然还是聪明人比蠢人要多。”
虽然说是出兵决战,但两军的据点相距有十里之遥。谁先出来,就要先在湿寒的凛风中多走上几里。若是另一方有意拖延出战时间,先出来的一方士兵转眼就会冻僵了手脚。
拖延出战时间,等敌军气势衰竭后再出兵掩杀,最后大获全胜的战例,史书中,这样的记录不胜枚举,陈伍不会上这样的当,同时还打算诓骗女真人一次。但没料到,完颜宗望又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陈伍冷笑着,“当真是难得的知己啊!”
山海关北十里。
金军大营中,完颜阇母不耐烦的举着望远镜,向山海关城方向不停的张望着。口中不停的念道:“怎么陈伍还没有出来!”
“阇母,你就消停一下罢!”说话的是已经被烦得耳朵生茧的完颜斡鲁,“南人本就狡诈多疑,见我们不动,他们当然也不会出来。就像昨夜,陈伍明明约好了今天,却还派兵来偷袭。若不是斡离不也做着同样的打算,说不定我们就要吃个大亏!”
“干脆我们先过去算了!”阇母心烦气躁的叫道,“到了关城下,骂上一通,不信陈伍还有脸赖在城里不出来!”
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若是陈伍老着面皮不肯出阵,阇母叔叔你想在关城下喝多久冷风?”
阇母和斡鲁闻声回头一看。却是完颜宗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今次金国决战辽西,天子吴乞买都已经亲征南下,女真的勃极烈们因此也几乎都跟着到了前线。近着山海关的这座大营,主帅是辈份、地位皆高的完颜阇母,副帅是曾任辽南都统的完颜斡鲁,而监军便是完颜宗望。这个大营和附近的两座营寨,近四万大军,也是以三人的部众为主。
“斡离不!你到哪里去了?!”完颜阇母冲着宗望嚷嚷道,“陈伍那蛮子好像跟你一个想法,我们不动,他们也不动。这样要拖到什么时候?!”
“我去想办法将陈伍逼出……”宗望正说间,却突然弯下腰,捂着嘴猛地咳嗽起来。他撕心裂肺的咳嗽着,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一般。阇母和斡鲁忙抢上前拍着他的背,好半天,宗望才放下捂着嘴的右手,留在掌心中的鲜红色让人怵目惊心。宗望被扶着坐下,喉咙里好像还带着痰,呼哧呼哧不停的喘息,听这声音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妙。
“斡离不,你这身子还是多歇一歇罢!有什么事。使唤我们来就可以,你千万别累着!”阇母忧心忡忡的说道。完颜宗望是完颜部中最出色的将领之一,与宗翰齐名,给他打下手,完颜阇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其实若不是宗翰谦让,去年南侵中原,完颜阇母也不会挂上东路军主帅的头衔。虽然宗望以监军的名义实际掌握了大权,但完颜阇母还是很感动,作为主帅,他能分到的战利品当然是最多的一份,这便是宗望送给他的。所以在勃极烈的会议上,阇母总是站在阿骨打一系这一边——这也是宗望的初衷所在。
完颜宗望看着凑到近前的阇母和斡鲁两张关切的脸,勉强笑道:“放心,小病而已,我一时还死不了!”
阇母、斡鲁哪有可能放心得下,两人都是眉头紧锁,宗望为国之重臣,他若是有个什么不测,那是大金国和完颜部难以承受的损失。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局面下,宗望如果不支病倒,这一仗怕是要输去一半。
一个亲卫突然在这时急匆匆的跑过来,跪倒在地,“禀两位元帅和二太子,北面……北面起火了!”
阇母和斡鲁一齐抬头望去,只见北方一二十里外,数道浓烟滚滚升起,如同数条黑龙,乘风腾空,直上云霄。
“那是润州罢?!”斡鲁对这一带的地理有些了解。烟柱起的方向不正是润州的位置?
“难道……润州已经被斡本打下来了?”问起战事,阇母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的惊讶声未落,大营中已是欢声四起,无数女真战士欢呼雀跃。认出烟柱方向的士兵所在多有,以女真营寨的布置就算全都烧了起来也不可能出现这样浓烈的烟尘。所以只可能是润州……城塞俨然、难攻不落的润州坚城,竟然在两日间就被攻破,一时间,营中士气大振。
“斡离不?!”两人惊喜的回过头来,对宗望叫道。
完颜宗望却根本没看那几道烟柱,只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润州!”
“那是哪里?”阇母追问道。
宗望没有回答。闭起眼,仰头笑着,这是他引陈伍出来的手段。看见润州城火起,不知陈伍还能不能坐得住?!
同一时刻。
润州方向的烽烟也落入了守在山海关城头上的官兵们眼中。一名士兵带着急报奔到镇抚司衙门中,在正和耶律大石聊天的陈伍面前,将事情一说。耶律大石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回头惊道:“大将军!”
“烟什么颜色?”陈伍气定神闲,没有半点动摇。
他不是刚刚被派来北方的大石林牙。陈伍作为辽海镇抚使,对润州的防备情况再清楚不过。以他对润州的了解,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有王贵和杨崇率兵把守,润州城还能如此快速的被攻破。
报信的士兵回答的理所当然:“是黑色!”
陈伍笑了笑,“那我们与润州约定的烽火又是什么颜色?”
报信士兵眼睛亮了。大声道:“是红色!”
陈伍转头对耶律大石咧嘴又是一笑,“完颜宗望是越来越聪明了……”
“难道是完颜宗望故意在润州方向上放火,引我军出援?但也可能是女真人已经攻入城中了!烧得是城中的屋舍,而守军来不及燃放求救的烽火。”
耶律大石的头脑转动得飞快,稍加思量便想通了陈伍的意思。但他不像陈伍那般对润州有信心——润州毕竟只有三千兵,领军的又是据说是幸进之辈的王贵,在与十倍人数的女真铁骑和数量绝不会少的火炮抗衡中,胜利和失败的机会应该是五五各半才是。
陈伍轻轻松松的笑道:“别急着下定论,很快就有回报!”
山海关的关墙从西北处的燕山余脉一直延伸到东南海边,其上用于眺望的高台林立。在其中相隔六七里的几处高台上,此时各有一名士官弯下腰。低头使用着安放在三脚架上的测绘仪。士官们熟练的操作着仪器,将测绘仪的镜头瞄向润州方向上的烟柱。把刻度盘上标出的数字,一一记录到一张纸上,转手交给在身后等候已久的一个士兵。
测绘记录很快被传送到关城内镇抚司参谋们的手中,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参谋翻看着几张记录纸,在一张白纸上,列出公式算了一阵,又找出润州和山海关一带的地图对比起来,脸上随即浮出一丝冷笑。拿起笔,唰唰两下,在地图上一处位置上画了个叉。半刻钟后,中年参谋便将这份地图呈到陈伍手中。
“禀大将军,烟起的位置不在润州城内,而是在润州城南三里外的地方。那处并没有草木——润州城外十里内也没有任何树木——如今起火生烟,只会是女真人在捣鬼!”
“你确定?!”耶律大石狐疑的问道。隔了三十里地,也不出城查探,只费了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能将处在地平线下的烟尘来源从地图上标示出来,实在让耶律大石很难相信。
被人怀疑起自己最自傲的才能,参谋出离愤怒,硬邦邦的回道:“润州城距离山海关不过三十多里。运用最基本的三角测量法。以山海关的关墙为基线,轻而易举地就能判断出烟尘是不是自润州城中燃起——这是专家的判断!”
说罢,他躬身一行礼,转身离去。
耶律大石有些尴尬,陈伍笑着指着参谋的背影解释道,“那位是我军最出色的绘图专家之一,北方的军事地图许多都是出自他手,又或是他整理后重新绘制。说起地理测绘,他的判断绝不会有错!”
“原来如此!”耶律大石点了点头,又赞叹道:“军中果然人才济济,英杰层出不穷!难怪能百战百胜。”
“这也是陛下一手建立起来的功劳。”陈伍将功绩推给赵瑜,又唤来一名亲兵,下令道:“将此事通传军中,不要让下面的儿郎妄加猜疑。”
耶律大石笑了起来:“完颜宗望是用尽了计策,但却没一个能让我军上当。女真人真是已经黔驴技穷了。不知接下来大将军打算怎么打,是不是继续死守关城?!”
陈伍摇摇头,道:“十万大军的消耗。不是那么容易能补充得上的。长途转运,粮秣损耗常常在一半以上。如果说女真人原来的存粮,能吃到六月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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