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
陈五一迟疑:“这……”
“用不着!”有些怒气的声音惊得三人一跳,正厅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十八九岁,看起来甚为文秀的青年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乃是赵文。
“文头领!”两个小子慌忙上前要扶着。
赵文一把甩开二人,丢下一句“你们俩好大的胆!”,就躬身对着陈五行礼道:“五哥!许久不见,向来可好?”
陈五回礼道:“托福,甚好。”他迟疑了一下,又道:“如果大当家与文兄弟有要事相谈,某过阵子再来也无妨!”
“五哥,这是哪儿的话!有事先进屋说!”赵文一扯陈五衣袖,拉着他进屋,把两小子甩在外面。
两人入了屋内,一人从厅中上首主位站起身。陈五低头抱拳:“大当家!”
那人沉声道:“五哥!”正是赵瑜。
三年倏忽而过,赵瑜相貌上却没有大的变化,仍是圆脸圆眼,半长不短的络腮胡子,身高依然只有五尺出头,肩膊也只稍宽了一点,不过气质上却判若两人。沉稳,冷静,双眼锐利,似能透视人心,丝毫不见少年时的浮躁,完全不像刚满十八岁的样子。
三人叙礼坐定,赵文挑起话头:“方才那两小子不知礼数,慢待了五哥。等会儿,小弟定会将他们重加责罚,还望五哥莫要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陈五摇头:“本也没什么大事,他俩也没有失礼的地方,小孩子家,训上两句也就是了,何必多加责罚呢?况且,本就是某来得鲁莽,倒耽搁大当家和文兄弟议事。”他这话说得确是真心诚意。这三年,衢山岛上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虽然没明说出来,但心中却也对赵瑜敬佩有加。尽管不受重用,心中对赵瑜却没任何怨怼。今日他因蔡倬之事来寻赵文,也不过是依例通报,却也不认为那个世家子弟会比赵瑜、赵文的商议更重要。
但赵瑜却冷声道:“五哥乃军中头领,有事来此,那两小子身为下属,就该立刻入内通禀,见与不见,哪轮到他俩自作主张?现在不敲打一下,日后还得了?!”
赵文一听,忙站起身:“这两小子今日如此,却是俺平日太过放纵他们的缘故……”
赵瑜一抬手,打断道:“这事跟文兄弟你关系不大,你也用不着替他们担罪。只不过那两小子敢自作主张,慢待五哥,倒是因为在衙门里待得久的缘故。明日把他俩编入军中,让他们好好学学规矩!……两人的空缺,你从义学里挑几人补上!”
赵文不敢多言,低头应是。
待赵文重新坐下,赵瑜对陈五问道:“不知五哥今日过来有何要事?”
陈五见赵瑜相询,便一五一十的把蔡倬之事道了出来,连同他与蔡倬几次谈话的内容,以及对他身份的猜测,都细细分说了一通。
听陈五说完,赵瑜皱起了眉头,右手屈指轻轻敲打着扶手,“蔡家吗?……”他抬头问道,“文兄弟,你怎么看?”
赵文在交椅上一欠身,“俺觉得五哥猜得应该没错,姓蔡,福建人,还是从京中来,不是蔡京那奸相的族中子弟,还会是谁?”
赵瑜皱眉想着,还是摇了摇头,又对陈五问道:“蔡倬三人的路引,五哥可曾看过?”所谓路引,乃是离乡出行的凭证,其上有着姓名、家族、籍贯、年岁和相貌特征,除此之外还有发出路引的衙门的印章和办理者的签名。按照宋时的律法,远游之人不论是过关摆渡,还是投店就宿,都要出示路引,并进行登记。
陈五摇头:“这却不曾。”
赵瑜一叹,却也无法。就算是他前世的那个时代,有着同样的规章制度,但不出示身份证,也照样能投宿。何况现在还是管束不严的宋代,规则归规矩,却没多少人照着做,便是衢山岛上他开的酒楼客栈,也是一样。
赵文想了想,道:“要不然,我派人做个临检,去他们投宿的客栈查验一下?”
赵瑜立时否决:“打草惊蛇,更为不妙!”
“大当家……”陈五突然出声,神色有些疑惑。
“何事?”
陈五问道:“那蔡倬不论是不是蔡相公家人,也不过是来采办货物的行商,为何大当家这般忧心?”
听陈五相问,赵文与赵瑜交换了一个眼色。赵瑜微一点头,赵文便道:“因为我们是童相的人!”
陈五一呆,瞠目结舌:“啊!”
赵瑜解释道:“确切点说,我们跟童贯之间有联系。衢山岛能有今日,也是因为这几年走了那阉货的门路。不论是衢山开港,还是市舶司上岛,又或是文兄弟的监镇、武兄弟的巡检二职,都是借着他的名头办成的。若非假借童枢相压阵,官中对岛上诸多异举又怎会不闻不问?”
赵文也道:“每年送入京中童贯府邸的海外珍奇、土产都满满载着一船,为了打点好他,岛上可是不惜余力的!”
突然听到赵瑜、赵文大爆内幕,陈五脑筋一时转不过来,问道:“童贯不是被二郎你杀得大败,才不得不息兵招安的吗?又怎会跟岛上拉上关系?”
赵瑜一笑:“因为他是阉人……阉人与士大夫最不同的地方,便是他们现实!决不会为了一点闲气就死硬到底。只要有利可图,他的舵转得比谁都快!我送他功劳,又送他财货,他怎会对过去的事再耿耿于怀?死得又不是他!不过几千杂兵罢了。”
陈五晃晃悠悠的点着头,似懂非懂的样子,毕竟他一海寇,对朝中之事也不可能弄明白。细细想着,他又问道:“但这童贯与蔡京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蔡京前次罢相,正是童贯主使!”
九二之卷 第5章 未来(上)
陈五领命走了,对于蔡京、童贯之事,赵瑜并没有多说,仅是让他把蔡倬招待好,暗中加以提防。至于蔡倬的身份和来意,却没命他去打听。陈五当个船长、军头,能力都是足够的,但细作功夫,赵瑜却不放心。
看着陈五宽厚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赵瑜转头一脸歉意地对赵文道:“方才对不住文兄弟了。”
赵文瞥了一眼正跪在院中的两名下属,摇头笑道:“二郎说哪儿得话,那两个小子也该训一训,我日常就是待他们太宽和了。”
赵瑜道:“他俩本就是义学里出类拔萃的学生,这一年来在你身边也历练了不少,现在去军中锻炼一下,日后也能派上大用。”
“二郎看得起他俩,那是他们的福气。只望他们在军中上进点,以后也能帮上二郎的忙。”赵文见自己的部下被赵瑜看重,却也为他俩高兴。至于调去军中锻炼,也是正常的用人之道,年轻人本就该时时敲打一下,况且赵瑜的用意也不仅仅为了这两个小子。踌躇了一下,他问道:“二郎,你真的打算再起用陈五哥吗?”
赵瑜点头:“当初我初掌权位,威信未立,不得不压了五哥他们三年。现在我根基已稳,也该放他们出来了。”
当年,浪港旧寨人数不过数千,但也各分派系。赵橹手下一批跟他杀了几十年的老兄弟,占据各个头领要职,是寨中主力;赵瑾常年领兵,自有不少亲信部下;至于赵瑜,他控制着衢山岛,再加上偷袭昌国时所率领的百人队伍中剩下的一部分精卒,也有一定实力。
等后来郑家作乱,尽管赵橹、赵瑾丢了性命,但寨中主力尚在,赵橹、赵瑾所部实力皆未受损。赵瑜虽然继承了浪港寨大当家的位置,又率部打赢了衢山外海之战,但暗中不服者仍有不少,其中尤以赵瑾一系为甚。
因此,三年来,赵瑜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部属安插在各个地位不高但有实权的位置,而把高位让给赵橹旧部。如岛上的五百正军,是赵瑜打散浪港军中旧日编制,重新选练出来的精兵。其中五个都头皆是原浪港寨的老头领,但下面的队正队副却大半都为赵瑜亲信。其他如良乡船行、港中职司莫不是如此,就连赵文现在的监镇位子,一开始也是一个寨中老头领先坐上去的。
至于赵瑾旧部,则纷纷被投闲置散,安排在给原头领做副手的位置,军中的副都头、船上的大副——浪港寨本无此项职位,却是赵瑜为了给赵瑾余部留位置,特地借鉴来的——都属于他们。如陈五这般能带着条船穿梭于海上的,真真是独一份。
不过经过了三年的发展,衢山岛的事业蒸蒸日上,就算原来对赵瑜看不上眼的,现在也泰半心悦诚服,赵瑜的地位已然稳固。这时候,再把赵瑾一系的头领放在不重要的位置,就显得有些浪费。毕竟他们当年在赵瑾麾下时,都是冲杀在第一线的,论起实战指挥,其能力还在那些老家伙之上,更不用提赵瑜的一脉了。
本来就算今日没碰巧遇见陈五,赵瑜也会找个机会,把他大哥的头号亲信提拔一二,作为起用赵瑾旧部的信号。所以,当陈五为赵文的两个亲随所阻,赵瑜便借机敲打两个不长眼的小子,以作示好之意。不过这样做,却落了赵文的脸面。陈五走后,赵瑜自然要说声抱歉,解释一下。
听了赵瑜之言,赵文也点头同意。赵瑾旧部的战力他也清楚,当年衢山外海的背水一战,赵瑜所率的几十条船,大半由赵瑾旧部指挥。没有他们的死力搏杀,就算赵瑜的时机、路线安排得再是精妙,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战果。他们的力量,对于衢山岛接下来的发展规划来说,必不可少!
陈五和赵瑾旧部之事即已决定,赵文便又提起蔡倬来,他道:“二郎,蔡倬无故来我岛上,想来绝不会是偶然,说不定就是蔡京派来起童太尉底的。如果他回京后把衢山之事报予蔡京,那奸相肯定会借机弹劾童太尉。如果给他成功扳倒童太尉,到时肯定会给衢山岛带来很大麻烦。”
“文兄弟,你多虑了!”赵瑜笑着摇头,赵文对官场之事了解得太少,做出的判断自然谬误百出,“蔡京老奸巨猾,现在又刚刚起复,而童贯正得圣眷,他不会蠢到撕破脸皮跟童贯斗。蔡、童本是一类人,早年也互相提携,现在相斗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利,不是没有互相妥协的可能。”
赵佶即位之初,旧党当政,时任翰林学士承旨的蔡京接连遭贬,被逐出汴梁,安置杭州,提举洞霄宫。但区区两年之后,他便宣麻拜相,成为右仆射,没有童贯鼎立相助,绝不可能实现。
当年,童贯奉旨至杭州收集书画珍奇,蔡京对其刻意逢迎,与他日夜交游。童贯投桃报李,把蔡京的书画不断的送回宫中。蔡京乃当世书法大家,他的作品自然被赵佶所喜爱。被天子另眼相看,又有童贯这位皇帝近前的亲近内侍为奥援,蔡京也就顺理成章的步步高升,直登相位。相应的,童贯有了宰相相助,又在西北立下军功,也很快便升作节度使。
不过,随着地位日升,两人之间也有了争斗,所谓“君子以义合;小人以利合”。利益就这么多,两人胃口小时,还能分着享用,但官位高了,胃口大了之后,两个奸人自然不能相容。如果不是昌国县浪港海盗之乱,童贯接任浙东招讨,奉旨出外,大观三年,蔡京便会被夺去相位。不过,当童贯挟平乱大功凯旋回朝,蔡京的宰相也就当到头了。先被贬去监修《哲宗实录》,接着又被出居杭州。虽然表面上是御史台谏官们的功劳,但若没有童贯在宫中下眼药,蔡京多年宰相,党羽遍布朝中,如何会毫无反击之力?
直到去年,蔡京才又被召回朝中,重新执政。但此时的童贯,不但军功赫赫,还有出使契丹之功,封太尉,签枢密院事,地位之高已不在蔡京之下。两人纵有纷争,明面上还是一团和气。蔡京就算有了童贯的把柄,也不会当真撕破脸皮,毕竟童贯在宫内的地位极高,不是一点小事就能扳倒的。
赵瑜对赵文道:“你之误,就在于太看得起衢山。衢山岛不过是海外偏岛,区区一乡之地,人口尚不过万,又被剿过一次。蔡京乃大宋宰相,万里国土、亿万生民都由他辅佐天子治理。这样的人,又怎会把丁点大的衢山放在眼里?最多也只会把衢山当成进行利益交换的筹码,而且是极小极小的筹码……只能换上几文钱的那种。”
赵瑜的一番话,赵文被打击得不轻。他颓丧道:“衢山真的只值那点?”
赵瑜仰天叹道:“在蔡京、童贯两人眼里的确只值那么一点。不过参天大树刚发芽时甚至不如秧苗,海中巨鲲刚出生时也仅仅牛一般大小,如果只看现在,衢山当然不值一提,但是……”
他霍的站起,抬起手,用力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衢山再小,也是一团火焰,大宋再大,有着那些昏君奸臣,也只会是一堆晒干着的柴草。花石纲、应奉局、穷兵黩武、骄奢淫逸,天子、宰相、文武百官,都是一捆捆的向脚下添着柴火,迟早有一天,这些不断增添的柴草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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