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
急脚听了,便站起身,行个礼下楼去了。
“你看二叔为什么会出来?”看着急脚的脑袋已经沉到了地板下,赵瑜突然道。不现实的奢望且置之脑后,他却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事会让蔡禾作出这样反常的举动。
赵文摇摇头——赵瑜的话自然是问他的,道:“不知道。不过二叔会出来必是有要事,且定是在船队离开衢山岛后才发生的。”呵呵笑了两下,其实这是废话,赵文又道:“而且此事应该还很急,不能等到这仗打完再说;还有一点就是此事不需要多作商议,所以二叔才有空闲来这里等联络。”
“说得也是。”赵瑜也是这么推断的,“但就不知究竟是何事。”
“是啊。”赵文应着,眉头紧锁,在那儿苦思。
赵瑜笑了,走过去拍拍赵文肩膀:“别想太多,很快就会知道的。”
日上三竿,已是辰牌时分。
陈五结束了搜捕行动,回到了钟鼓楼上。
陈五回来时,楼中只有赵瑜一个头领在留守。赵文被派去清点昌国县库,已经离开了。库房要地,赵瑜自不放心让他人过手。按他的估计,这县库虽不大,但里面的兵器甲胄至少应该能武装两百人,而粮草也应有能支持城中数千张嘴一个月食用的份量。至于钱帛茶药,库中也该不少。确是一注横财。
看得陈五上来,赵瑜忙站起身,笑道:“今日多累五哥,快快坐下歇息。”
陈五依然是一幅冷冷淡淡的表情,行了礼,却没坐下,沉声道:“二郎,某是来请罪的。”
赵瑜眨眨眼,有些迷惑:“五哥此话怎讲?”
“某奉二郎的命,前去搜捕县中大小官吏,住在城中的县丞、主簿、盐监还有几个胥吏、节级都已就擒,却唯独让县尉跑了。”【注3】
“只跑了县尉一人?”
“正是。其他人都跟那知县一起绑在下面,等二郎发落。”
赵瑜哈哈大笑,道:“我当什么大事,不过跑了一个从九品嘛。七品、八品都捉了好几个,少了一个又有何妨?何况又不是一定逃出城了,不定躲在哪个相熟的人家里呢。”
陈五摇摇头,道:“那县尉的确是跑出去了。西面的城墙边有家人亲眼看见县尉从城上用绳子槌了下去。而城墙外的泥地上有厚底官靴的鞋印,壕河对岸也有水迹,看方向是往三姑寨去的。”
赵瑜收住笑,皱眉问道:“那家人什么时候看到县尉出城的?”
“这钟鼓楼今日没有报时,他们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天刚亮,西面还黑着的时候。大约是卯时中。”
赵瑜心中默算,很快就得出结果:“三姑寨离城十五里,算时间,那县尉现在就该到寨中了。”
陈五摇头道:“这城西两里就有一个村子,如果县尉够聪明,说不定会去征匹牲口代步。这样算来,也许巡检司的土兵现在已经出来了。”
三姑寨是昌国巡检司的驻扎地。而巡检司的工作就是缉捕盗匪,现在昌国县城都被盗匪占了,这渎职的罪名是逃不过的。如果巡检司在收到县尉的求援后,不立刻出兵,夺回县城,那就还会再坐实个“畏敌避战”的罪名,到时两罪并罚,巡检以及两个都头【注4】的脑袋定是保不住。所以赵瑜、陈五几乎能够确定,只要那县尉到了三姑寨中,巡检司的官军就会立刻出动。
“有道理。”赵瑜点头赞同陈五的推测,他想了想,又摇头道:“不对!不论那县尉是否聪明,他肯定都要去村子里走一趟。”
对着陈五投来的疑惑目光,赵瑜解释道:“他可是从壕河里游过去的。全身定然湿透了,要不换身衣裳,大冬天里必会冻死在路上。”
陈五徐徐站起,神色变得郑重无比:“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两个时辰了。二郎,下命令吧,我们马上得把守城的东西准备好。”
“五哥!”赵瑜抬手,示意陈五再坐下来,“不要急。现在乱不得。给人看出破绽,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要是在巡检司官军进攻的时候,给人背后捅一刀,我们这一百多人绝对挡不住。”
“那二郎你说该怎么办?”
“攘外必先安内。城内不乱,凭三姑寨的两百人马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
”
“怎么安内?”陈五皱眉问道,“我们对城中不熟,不待人动手,我们也不可能知道谁会作乱。”
“此事不难。”赵瑜迭起手指道:“自古以来,能挑头作乱的,要么是文武官员,能借朝廷官威;要么是土豪大户,有家丁佃户可用;再来就是豪杰好汉,素有声望的,能聚起一帮兄弟。除此之外,再无他人能反。那些蚁民,能吃饱喝饱便心满意足,让他们领头作反,既没这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
赵瑜伸出三根手指,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往回扳着,“先说那官员,这城中的大小官吏早被五哥你一网打尽,跑得的那个县尉已在城外,再无人领头,却也不用理会;而土豪大户,都是庄户中人,岂会离开田土?就算来城中小住,却也带不了几个家丁,更别说佃户了,这一起,也自是不必多虑;唯一可虑的,便是那市井豪杰,要是在我等和官军对战时,他突然起了个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心,必然会打乱我们的阵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赵瑜笑道:“只不过这昌国城小人少,像这等能让人为他卖命的豪杰最多不过一两个,却是不难找。”
赵瑜的细细剖析让陈五终于放宽了心。他松了口气,道:“那某这就下去问那捉来的胥吏、节级,县中的人物,他们这些地头蛇最清楚不过。”
“不要问他们,”赵瑜摆手道:“这些人平日里欺上瞒下,再奸猾不过,五哥若去询问,恐被他们所欺。”
陈五眼皮一跳,森然道:“斧头架在颈上,谅他们不敢说谎。”
“不必如此。要说熟知城中内情,不是有个更好的人选吗?”
陈五闻言,想了一想,突然恍然大悟,“啊!可是三当家?”
赵瑜哈哈一笑:“正是三叔。那观音庙平日里人来人往,香火不断,再加上三年中又跟着原来的住持穿门入户,县中的动静有什么是三叔不知道的?”
陈五再次站起身,道:“此事不宜迟。某这就去请三当家。”
“还是我去吧,”赵瑜也站了起来,伸手把陈五按回座位,“五哥你也辛苦了一早上,都没歇着。现下正好吃点东西,歇一歇脚。”透过窗棱,越过城门,赵瑜望向西方的地平线,“等到了午后,怕是要忙起来了。”
【注1:】宋代的驿传分为三等: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快;日行四百里。而后急脚就成了指代快速传递书信者的名词。
【注2:】宋代的秀才不同于明清,只要去州府参加选拔贡生考试的读书人就可以称为秀才。其实仅相当于明清时的童生。
【注3:】宋代在县设置知县、县丞、主簿和尉等职官。而昌国产盐,所以还有盐监。
至于胥吏、节级,分别是低级文员、武官,没有品级。
【注4:】巡检司中,巡检以下,每一百土兵,“立都头、副都头、十将、将虞候、承局各一名,押官二人,长行九十三人”。昌国巡检司额兵两百,自然有两个都头。
初九之卷 第6章 战前(下)
巳时初。观音庙。
赵瑜站在正殿后的禅房前,高声喊着:“三叔可曾醒了,侄儿有要事相求。”
连唤了几声,禅房正中间的方丈【注1】内终于传出声音,“瑜哥儿吗?你且等等,马上就好。”
赵瑜心中讶异,这方丈中刚死了人,而且还是至善和尚亲手杀的。虽然海盗们不忌讳这些,但他自己的房间应该是干净的,何必睡在死人房中。
又过了半晌,正当赵瑜等得不耐烦时,至善终于出来了,阳光一照,他便眯起了眼,容色疲惫,却不像睡过的样子。赵瑜忙迎上前去,正待开口,却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阴湿的泥土味。
“原来如此,”赵瑜低头行礼,心中一声冷笑,“难怪当日答应得那么爽快呢。死鬼住持藏起来的香火钱,怕是都落在了这老东西的手中了。”他却也不拆穿,拉着至善,自把事情分说了一通。
“这事容易。”至善和尚听完便说,“此等好汉,城里也就两个,三叔却都认识,也一起喝过几次酒。如果去劝一劝,说不定还能拉他们入伙。”
赵瑜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还是算了,现下却也没时间收服他们。直接砍了吧。”看着和尚三叔脸色怏怏,赵瑜忙解释道,“大战当前,变数还是越少越好。像捉到的那些文武官吏,等官军来了,照样要在城头上杀了祭旗。”
赵瑜咬着牙,牙缝中透着丝丝寒气:“此次进城太过顺利,见血太少,说不定会让些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不杀几个有份量的,这城可不定能镇得住!”
巳时已尽,日将中天。
钟鼓楼上,赵瑜脸色铁青,陈五的神色也煞是难看。
“什么都没有!?”赵瑜恶狠狠地问道。
赵文缩着脖子,小声道:“什么都没有。”
赵瑜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凑近了身子,盯着赵文的眼睛:“偌大的县库啊,怎么可能都空着,好歹有点什么吧?!”
赵文不敢看赵瑜,头越来越低,声音小小的,“的确什么都没有。”
赵瑜一屁股坐回交椅,手撑着额头,一副颓然模样,浑身上下冒着失望的气息:“这怎么可能?”
陈五的声音比海上能让人血脉冻结的北风更冷上十倍:“那要问问章知县了。”
赵文头猛一抬,双眉倒竖,眼里都是血丝,牙齿磨得嘎嘎响,“俺去把那狗官提上来!”
赵文咚咚咚的冲下楼去,赵瑜、陈五在楼上却抓着脑袋。这却也难怪他们会如此失望和生气。
赵文前面奉命去接收县库,本想着这库中是兵甲如林、粮草如山、丝棉成堆、茶酒满屋。待他打开库门一看,不成想竟都空着的。赵文不死心,搜遍了每一间库房,却见里面干净得连老鼠都没得跑。
等赵文终于灰心丧气地回来禀报,便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赵瑜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库中是否有粮草,反正他也只要守一天;也不在意那不翼而飞的丝帛银钱,毕竟是意外之财,得之固幸,失之为命;但他最在意的兵器甲胄都失了踪,却让他怒气勃发,难以遏制。尤其是弓弩,没有这些远程武器,怎么守城墙,是舀了烧滚了的油用瓢泼,还是飞砖头砸?
“要是这城中能有床弩、石砲就好了!”赵瑜忍不住在想。很快他就摇摇头。既非兵家要地、又非富庶大城的昌国不可能装备这等重型武器,而且就算有,他也没那么多熟手去操作。他们只能用弓弩。
海盗军中并非没有弓弩,但那种粗制滥造的民间货色如何比得上东京弓弩院官造的军用上等良品。加之此次夜间奇袭,也用不上弓弩,配在身上反而碍手碍脚,故而并未携带。在制定计画时,赵瑜就指望着能在县库中获得补充。
当时他在想,这章渝再贪,最多也就把库中钱粮干没,总不至于把兵甲都贪掉吧。但事实证明,这世上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赵瑜他太小瞧那些贪官的大胆程度了。
赵瑜翻着从县衙架阁库【注2】中取出来的库房清单簿,钱粮诸部都略过不看,单看那弓弩一项。
四十张弓,六十架弩,箭矢各一万。装备赵瑜手下的兵勉强也够了。
一想着这些本该属于他,却被人吞了去的强弓硬弩,赵瑜的心就在滴血。在江湖上,这都是千金难寻的珍器啊!
赵瑜正兀自恨得咬牙切齿,下面的楼梯上就传来赵文愤怒的声音:“给俺上去!”
只听得楼梯咚咚咚一阵乱响,章渝就连滚带爬地被赵文踹了上来。
看着在地板上蜷作一堆的章知县,赵瑜冷笑道:“明府安乐否?”
章渝一骨碌跳起,一声大喝:“你这贼子,辱我……”
话还没说完,却被身后的赵文用斧柄照头来了一下,直把后面的话都敲了回去。
章渝抱头痛叫。赵瑜皱了眉:“莫打头,我还有话要问。”
挥手让赵文退到一边,赵瑜走到章渝身旁,绕着他踱两圈,从他身后凑近了,森森道:“章明府,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浪港寨今次攻打县城,只为县中财货。只要明府说出那县库中库藏的下落,草民便奉上盘缠,敲锣打鼓,送你离城。只是,如若明府心存侥幸,不肯就说,草民也有招数。虽然牢城中的十八套花式是一样不会,但片肉的功夫,草民这里可是人人都能使得。”赵瑜伸出冰冷的手指,用指甲在章渝肥厚的后颈上划着,满意地看见上面冒起一片鸡皮疙瘩,“千刀万剐的模样,不知明府君……见识过吗?”
章渝的身子簌簌地抖了起来。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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