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乞丐调查
周老板犹豫了一下,说带着他们可以,但他要考试,真有绝活儿才能收,夜总会养不起没有用的人:。
结果经过周老板的考试,安仔和另外两个侏儒被录取了,而其他几个人则要离开我们,我没有办法,虽说相依为命了这几年,大伙儿感情都挺深的,可是,我帮不了他们。
很快,周老板把我们四个侏儒带到了北京,他说我们的绝活是有,但是在夜总会演出必须受专业训练,会逗人乐。
这不演出你也看到了,你觉得我阿华还行吧,能把北京人逗乐了,逗得不来就想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最近,我们这个夜总会天天晚上这么火,这跟我阿华是分不开的吧。
这下周老板可高兴了,每天给我们吃两菜一汤,还派了一个女孩专门给我们打扫房间,洗衣服,我觉得我阿华真的是混出了头,一直是伺候别人,这会儿终于有人伺候我了。
唉,我现在好想老四,谁让他命这么短,凭他的功夫,他该比我还红,如果他活着我情愿把这位置让给他,可惜……不过,老四要是知道我和安仔混得都不错,我想他地下有知也会替我们高兴的。
“听说你现在有一个女朋友,很漂亮是吗?”我不想让阿华马上结束说话,所以索性直接问他。
“这个,这个,是有个女孩挺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可是,这种事你知道几乎是不可能的,谁会跟一个侏儒结婚。
当然,做为一个男人我认为自己很正常,具备一切能力,可是,社会上可不这么看,许多人都认为侏儒是不应该结婚的,因为他们不是正常的人,对这个我也毫无办法。
所以,即使真的有女孩喜欢我,我也只能应付而不敢动真心,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折磨。有时候想想挺痛苦的。
每当这时候,我就想念在沧州当乞丐的时候,那时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没有人来关心我们,也没有人来干涉我们,在被人遗忘的角落呆着,那感觉挺好。
可是现在,你看我留着这怪怪的头发,难看的鬓角,每天晚上在台上跑来跑去,拼命逗那些人发笑,说起来我们不过是些赚钱的工具罢了。
这侏儒症对我们来说是痛苦,而对喜欢刺激,新鲜的人们来说就是快乐,说穿了,夜总会火的就是这个而已。
采访者思绪:
帅气的阿华,红红火火的阿华,在结束谈话时把一切都说明白了,这让我感到很有些惭愧。
说实在的,当阿华在台上表演的时候,看到他用各种各样的把戏折磨自己,我是很开心,甚至很快乐,可我没想到他的痛苦,这便是人类残忍的一面。
做为侏儒,阿华想要赚大钱的愿望不可谓不惊天动地,因为,跟正常人相比,他们实在太弱小,太卑微。
譬如死去的老四,家人甚至不愿意为他的安葬付出一点路费,因为他也许根本就没有被家人当成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可他从小便懂得学会生存的本领。
可无论怎么努力他们中的许多人只能做乞丐,至少是从做乞丐开始,即使是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又能充当什么呢?
玩偶、工具,抑或是别人的开心果。这是一个无法公平的游戏,因为双方从一开始就不是等量级的,我只能说,侏儒阿华如今是苦尽甘来,至少不用在风吹雨打中讨生活,而且,还有了那么多的崇拜者。
阿华的经历无所谓传奇,却悲剧意味很浓,我想这是周老板所不喜欢的。因为,他希望阿华这棵摇钱树会一直替他招财进宝,我提醒阿华管好自己的钱包,一旦人们的反应不再那么强烈了,阿华还是要考虑存钱防老。
对于爱情,阿华虽不奢望,但也可以看得出他的向往,我倒真心的祝福他,真的有好女孩也别把机会错过。
99年的春节阿华是回家过的,想必是有点衣锦还乡的味道,我想阿华的双亲应该庆幸,儿子大难不死已是福气,更何况还越活越精神。
最近听说夜总会又多了新的项目,一个患巨人症的女孩和阿华同台表演“夫妻双双把家还”,惹得众人开心不已。
是的,人想开心总有办法,因为,永远赚不够的老板们时刻会想出花样满足人们的胃口。
我不知道阿华现在怎么样,但我愿意他一直红火下去,这当然不是为了周老板的腰包。
第九章
广州是个灯红酒绿的地方,这一点从广州的夜生活上折射得最明显。凌层两点钟了,路灯都有些倦得想打呵欠,可卖花女小柳荣因为没有把手里的玫魂花全部推销出去,一脚深一脚浅地她还要在街上的人群中东跑西颠,我花了120元钱买下了她手中所有的红玫瑰,却发现在夜色的侵袭下,那些玫魂花蕾已经很难再全部绽放。
——9岁的卖花女在广州已经渡过了三个情人节
早就听说广州的夜生活很丰富,很多彩。所以,这次到广州,晚餐还没结束,盛情款待的朋友便已用电话联系好了酒吧里的座位,吃过晚餐正是夜里11点钟,朋友说这时候上床去睡觉在广州是暴殄天物,所以,游车河泡酒吧是广州人目前时尚的消磨。
入乡随俗我早做好熬通宵的心理准备,反而觉得夜色短暂,不觉我们在酒吧里已泡到了凌晨两点多钟,神色倦怠的我目光开始四处逡巡,想找点刺激视线的东西。
“买花吧,先生,你有两个女朋友,怎么就买一枝玫瑰花?”
已经几乎睡着的朋友被那个卖花小姑娘搞得清醒起来,但他还是讨厌的挥挥手,要把小姑娘赶走。
我看了表,已经是凌晨了,这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姑娘怎么还要在这大人世界里游荡,这个时间是所有的孩子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时间呵。
小女孩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让我突然想起了在成都见过的小乞丐山山,那个11岁的小男孩,这两个相隔遥远的孩子几乎都有同样的眼神,那是期望,等待甚至还有委屈,无助。
我把卖玫瑰花的小女孩叫到身边,这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白暂的皮肤,黑黑的眼眸,圆圆丰满的脸庞,只是蓬乱的头发有点黄,单薄的身体显现出营养不良的征兆。
我说。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这花明天卖不行吗?”
她看了我一眼,低声说:
“我今天没有把分到的花全部卖光,大哥不允许我回去睡觉,饭也不给我吃。”
我很难相信这个小女孩凌晨两点钟还在饿着肚子叫卖着手中的花,而这一切均是因为被迫。
朋友见我诧异的眼神,又在说我少见多怪,并且说善良救不了这些孩子,除非你把她手中的花全部买下来。
我当然知道朋友是在烦我的职业习惯,对什么都想刨根问底,“这样你会惹麻烦的,这是在广州,不是在北京,你想做大侠呵。”
我没有理会朋友的唠叨,专注的同卖花女在聊天,这时我已经知道她叫柳荣,9岁,是贵州人。三年前,她们村里的,父母让她叫大哥的人带她和姐姐跟几个女孩来到广州卖花。
“我要是把你手上的花全部买下来,要多少钱?”我问她。
小柳荣迅速把怀里的玫瑰花数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我说,“要120元钱呐,小姐!”
“好吧,柳荣,你的花我全要了,然后,我给你叫点吃的,你坐在这儿同我聊聊天,好不好?”
“那,不能让大哥看到的,他不准我们同客人多讲话,让他知道他要打人的。”
“是这样,那么你知道大哥现在在什么地方呆着吗?”
“他…他肯定在睡觉吧。”
“如果他正在睡觉,那他肯定看不到你在做什么,不要怕,有什么事我来帮你好吗。
跟我说你最想吃什么?“
柳荣把我递给她的120元钱仔细的塞进衣袋,然后歪歪了头,怯怯的说:“鸡翅膀!”
“好吧,那就来一盘鸡翅膀,不过吃饱了以后,你可不能飞走噢,你答应跟我聊聊天的,对吗?”
朋友见我一本正经的样子,摇摇头叹息一声,又叫了一瓶啤酒,他的女朋友已在旁边睡着了。
9岁的柳荣到底是出来闯荡了三年,她说起活来就象大人一样滴水不漏,倒省了我很多事,我只要去听就行了。
“我的老家是贵州的山里边,我们那里山青水秀,又没有冬天,一年到头是绿色的,所以,我很喜欢老家那个地方,很好玩。
可是,我们那里没有多少地可以种,许多人都在家里不做事情,年纪轻一点的都到山外打工,年纪大一点便在家替他们抱小孩。
我们那里的女孩子一般都十六、八便嫁人,所以,我阿妈很年轻,我却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
我阿爸在家种田,阿妈便在家照顾弟弟,日子过得挺紧,我两个姐姐还念了两年书,我一夭学都没有上过,所以,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怎写,我只认识哪是十元钱,哪是一百元钱,可我阿妈说知道这些就可以了。
现在我大姐在柳州给人抱小孩,做保姆,我跟二姐在广州卖花,弟弟还小,所以阿妈最疼他,我跟二姐也很喜欢他。
为了弟弟我们家罚了好多钱,连最后一点大米也全交上了,最后我阿妈抱着弟弟跟阿爸出去躲了很长时间,家里只有我跟两个姐姐,乡里的人也没办法,事情就过去了。
可是,我们分的地很少,每年的粮食根本没有多少,我阿爸除了种田什么也不肯做,我大姐刚刚16岁便有人来提亲,我阿妈一口答应了,她是希望赶快把大姐嫁出去,家里少一口人吃饭。
可我大姐不肯干,她一个人偷偷跑到柳州市做工,给人家抱小孩,那家人对她很好,全部买的新衣服,还开着车送大姐回家来看了一趟,阿妈也没有办法,只好由大姐去。
我二姐跟我一样胆子比较小,很听阿妈的话,但是,她也很羡慕大姐,也想跑出来做工,可自从大姐偷偷跑出来,阿妈便不准我们自己到县城去,我们那里不通车,到县城去光山路要走100多公里,所以,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跑出来看看外面是啥个样子。
我六岁那年过年的时候,村里在广州做事的,大家都称他龙仔的那个人到我们家串门,他穿得很阔,头发和鞋子都很亮,还带了很多糖送给我们。
我听他对我父母讲要带我和姐姐到广州来卖鲜花,他说广州人最喜欢鲜花,这个事情很好赚钱,每天就在大街上象看风景似的就做完了,然后,他会安排我们在很漂亮的玻璃房子里住,到过年的时候,他保证我们每个人带三千元钱回来,而且,带我们走的时候,可以先付给我父母500元钱。
500元钱,我跟姐姐就是1000元钱,我父母一年到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他们想都设想就答应了。
我和姐姐都不喜欢龙仔,我阿妈让我们叫他大哥,我们背后都叫他坏龙仔,他人真得好坏,那么凶,经常用皮鞋踢我们的腿,让我们下跪,因为花没卖光。
他带我们到广州以后,根本就没有玻璃房子给我们住,那种钦棚棚一下雨叮噹叮噹的响,不下雨的时候象个烤人的火炉,可是,我跟姐姐同十几个女孩就在这样的地方睡觉。
我们每天都有规定的任务,完不成要罚跪,没得饭吃,还不准回来睡觉。
干了几天我和姐姐都受不了,我们便商量着想要逃跑,可是,我们俩藏起的钱被龙仔发现了,他踢我们问我们藏钱做什么。
姐姐胆小一害怕什么都说,她说,我们要走,要回家,不在这儿干了。
龙仔一听脸色就变了,他先是骂我们没有良心,说他辛辛苦苦带我们到广州,其实是为了让我们给家里赚钱盖房子,后来,他又逼我跟姐姐还他的1000元钱和车票钱、饭钱、住宿钱。
姐姐说,我们没有钱还不了你。龙仔便哄我们,没有钱不要紧,大家都是老乡,只要听话好好干,很快就会赚到钱的。
这次没逃成,龙仔也发现了我们俩姐妹在一起总要出事,他便把我姐姐不知弄到哪儿去了,他跟我说,姐姐在另一条街上做,我偷偷去看过,但也没看到姐姐的影子。
我便跟龙仔又哭又闹要见我姐姐,结果,龙仔二天没理我,也没给我饭吃,我们一起来的一个小女孩对我说,你姐姐没事,她在一家很阔的饭店里面卖花,我看到过她,她还说,你再不干活,没有饭吃会饿死的。
我也很怕饿死,我也很想给家里赚钱,我们家里的老屋是奶奶留下来的,那一年的雨季便塌了一边墙,我也很想赚到钱帮家里盖新房子,阿爸告诉我,我和姐姐出来干几年我们就可以起新屋了。
从那以后我就变得很乖,也很能干,每天几乎都能卖一百多元钱的花,龙仔对我也比以前好了些,有时候还给我买新衣服穿。
可是我跟姐姐再也没见过面,我问龙仔,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