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江湖
他自是不知,司南之所以脸色大变,是因为那个声音,又来了。
在那声音发出的时候,司南一直紧紧盯着式微的嘴唇,只要有一丝开合,他就能判定是式微在扰乱他的心神,可是式微的嘴皮子没有颤动半分,而那声音却依旧毫无阻滞的传达到他耳中。
还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慢悠悠的,好似悠长的叹息,又带着莫大的魅惑魔力。
“杀……”
司南左右顾盼一下,确定在擂台上确实没有第三者,就连NPC裁判,也是站在擂台之外,等玩家分出胜负后,才上台宣布结果。
“错觉!”司南很用力的吐出这么两个字,接着再度挥剑朝式微刺去。
“杀……”那声音又来了。
司南不去理会,绷着脸不住进攻,而那声音也不住地重复,好像有人用极细极软的茸毛搔着司南的耳廓。
台下小菜皱眉:“阿南怎么了?好像注意力不太集中的样子。”
司南左臂上吃了一剑,顿觉不能这么下去,于是连忙后退,调整心神。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声音,只在他运起剑法的时候出现,只要他停下攻势,那声音自然就会停下来。
不期然的,司南想起青冥隼曾说过的话:“有关你的武功,我曾在琅寰福地看见过相关记载,不是武功内容,而是前人对这项武功的评论,说练习此功者很容易走火入魔,变成嗜血如狂的疯子,所以若非有超卓心性之人不能修炼。”
他又想起那块碎掉的玉佩属性:出手速度加快3%,附带清心凝神作用。
司南猛地打了个寒颤:青冥说的那个记载,不会是真的吧?
司南强迫自己冷静,仔细思考一下,觉得这应该不可能,所谓的容易走火入魔,对于玩家而言,大概也就是在耳边念几个“杀”字,让玩家心神不宁罢了。
很明显,玉碎之前他一直没有被那古怪的声音困扰,是多亏了那个附带的“清心凝神”属性,而这声音的来由也显而易见,就是系统。
早知道玉佩的作用是这样的,他说什么也不会拿它来挡剑。
司南有点后悔,但是既然现在玉佩已经碎了,怎么后悔都是于事无补,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打完这场比赛,再去寻找作用相似的玉佩。
打定主意,司南的目光一下子由困扰变得坚定,一振长剑,看着式微道:“我们再来!”
虽说已经打定主意不理会那声音,但司南毕竟不是什么心性超卓的绝世英雄人物,虽尽力收敛心神,依旧免不了受少许影响,而在这场战斗中,两人势均力敌,容不得一方有半丝分心,心有旁骛之下,司南逐渐落入下风,处处受制。
那每当运起剑法,低微几不可闻的声音就在他耳边萦绕不休。
就好像讨人厌的苍蝇,不断的在周围嗡嗡嗡嗡。
司南落入下风,原就有些焦躁,越听这声音火气越大,忽然不顾生死连运几剑逼退式微,火冒三丈的对着天空比了个中指,恶狠狠道:“杀、杀、杀、杀、杀,杀你个头啊!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说罢他再度运剑。
那声音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杀……”
才又听到一个字,司南便脸色狰狞的大吼:“老子做事不要你指挥!你再多嘴信不信老子宰了你切片油炸?!”
式微看司南焦躁暴躁的大吼,有些奇怪,但比武期间容不得他想太多,他就很敷衍的将司南的表现归纳为故弄玄虚。
再度出剑时,那声音奇迹般的消失了。
真好,世界清静了。
虽说困扰已经消失,可是司南眼下的劣势并没有得到改善,方才因为被那声音干扰分心,他身上已经吃了式微两剑,虽然伤口不深,不影响出手,却也失了一部分血,假如接下来的时间内他不能给式微重创,两人将这个状态保留到比赛结束的话,被判获胜的一定是现在受伤较少的式微。
又一轮交手后两人的身形分开,司南调匀呼吸,看着式微,心里盘算着取胜的方法。
论真实武功,他们在伯仲之间,所以想要获胜,只有取巧一途。方才他已经坑过式微一次,再用同样的办法,就不仅仅是藐视敌人的智商,还连带降低自己的水准了。
再看式微,这时他手腕轻翻,从手镯中取出一管铁箫。
司南心中一动,想起式微和君不见交手时的情形,式微手中有箫时,他的攻势主要放在了箫之上,而剑则成了辅助。
双手武器的攻击一般来说比单手武器要弱,其优势在于攻击的密度,那么,他就赌一赌,硬挨上对方一击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司南想清楚前后关节后,再度出手,式微也同时出招。
此时式微好像又换了一首诗,招式之间变得十分凶险,竟也是不顾性命招招取人要害的打法,两人的剑在空中交击了许多次,但式微毕竟不似司南这般专司凶险剑道的,剑身逐渐被司南的长剑击得偏离原来的方向。
司南最后一击,将式微的长剑用力荡开,式微的右手发麻,几乎握不稳剑,就在这时候,他一直没有动作的左手动了。
式微左手执箫,直指司南心口,而司南的云千重变换了一个方向,慢一步斩向式微的颈项。
谁都没有躲闪避让。
他们都将生死胜败拼在了这一招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心胜天险
式微的箫点上司南心口的下一瞬,司南的剑锋也贴上了式微颈侧的肌肤。
司南没有闪避,式微也没有。
观众席上发出惊呼声,为这两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胸口传来一阵闷痛,司南自我安慰一下,心道还好,铁箫的力量比想象中要小,应该杀不死他。
可就在这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刺入心脏,伴随着强烈的麻痹感。
司南下意识的叫出属性面板,发现自己中毒了,而血量也在呼吸之间降到了最低点。
司南化作白光。
式微站在台上,姿态从容的将铁箫收回袖中的手镯内,脸色发白,颈上开了一个口子,不住地淌血。
汗湿衣衫。
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输的人就是他了。
好快的剑。
他原已引开司南的云千重,却不料司南只反手一斩,便在电光火石之间切上了他的颈。
那速度,好像黑夜里的闪电。
司南并不知道,不仅仅是他不能久战,式微也不能,在先前交手的过程中,式微用了几首极其耗费内力的诗词,拿出铁箫之时内力已经所剩无多,假如司南有耐心和他耗下去,一定能在比赛结束之前耗尽式微的内力。
比武擂台上是不能吃药补充生命或者内力的,只要式微内力一空,便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但司南并没有窥探他人属性状态的能力,加上式微掩饰的极好,令他完全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为了尽快取胜,式微用了他从未在人前使用过的一首曲。
张可久的《红绣鞋·天台瀑布寺》,此曲的前五句化作的招式,全是在为最后一句作铺垫,剑招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目的是引开对方的攻击,令对手门户大开,于是便出现司南将式微的长剑荡开的那一幕。
司南将式微长剑荡开,云千重也随之偏离了方向,这便是铁箫出手的机会。
铁箫本身的攻击并不强,即便是打在要害上,也不至于致命,因此极易让人轻忽。
谁都不会想到,他那管看上去平常无奇的铁箫中别有机巧。
箫中藏刃,刃上淬毒。
《红绣鞋·天台瀑布寺》的最后一句是“比人心山未险”,正是全篇画龙点睛的一句。
而他这招,也是画龙点睛的一招。
式微在铁箫点中司南之后才按动箫身上的机关,而在司南化作白光之际又及时将箫管中探出的短刃收回,是以万人瞩目之下,竟无人觉察他获胜的真正缘由,就连选手席上的小菜,也仅仅是以为司南生命较弱,经不住铁箫一点。
获胜之后,式微犹自觉得心惊,假如司南的剑再快上那么一些,那么现在站在复活点的就不是司南而是他了。
对付一个司南,已经出尽了他的所有法宝,假如对手是小菜,那又会如何?
式微的眼神明暗变幻不定。
裁判宣布式微获胜,司南则绷着脸,缓缓走回选手席,坐下。
小菜开口问他怎么会在比武中分神,司南沉默不答,小菜只道他输了心情不好,也就不再多言。
过了好久,司南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道:“靠!刚才收到系统消息,我因为恐吓系统,也就是作者,被禁言了。”直到现在才解禁。
虽说输了这场比赛,可司南并不怎么觉得灰心,对方的武功不弱于他,又是步步机心,正应了小菜曾说过的话:打架也是要靠智慧的。
他输得不冤。
司南将擂台上发生的事告诉二人,接着将云千重交给小菜,站起来道:“你们慢慢看,我出去有点事。”他既已输了比赛,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正好他有个新想法,打算试验一下。
司南给吴钩发信,系统提示对方现在不方便收信,司南知道他大概在看比赛,于是改发信给忧伤之子,询问他能否看见过附带清心凝神效果的玉佩,如果帮派内有,他很希望能买下。
虽说在他被禁言后,那个扰乱心神的声音就没再出现过,可是他总担心那声音什么时候会再出现,还是早些找块玉佩备用为好。
收到对方回信承诺后司南松了口气,发现因为比赛盛事,京城比平时热闹了很多,城内城外的人头让人看了眼晕,司南想了想,直奔传送阵,传送至长安。
出长安,司南朝郊外走去,找了个僻静的山谷,山谷中的怪都是不怎么难对付的。
司南试探着出了几招,找不到君不见和自己说的招式连贯的感觉,便转而试验起在比赛的最后一刻萌生出的想法。
在式微的铁箫击中他的那一刻,他忽然异想天开的想要借着那一击之力后撤身形,不过那时他的云千重眼看就要切上了式微颈项,便将这冲动压抑下去。
比赛过后,他又想起了这件事,并不住思考自己轻功的特质。
他所学轻功,最大特点便是轻,轻盈到了极处,每当他施展轻功,都觉得自己好像化作了一片落叶,或者一瓣飞花,又或是一簇飘雪,那么,假如有一股力量打击在这落叶飞花或者飘雪上呢?是就此叶残花碎雪散,还是随着那股力量飘飞开?
司南决定试试。
他一剑砍断山贼握刀的手,接着转身就跑,单独引走一个山贼后,再转过身,不闪不避,迎上山贼的拳头……
“砰!”司南吃痛的退了好几步,顺手一剑将山贼结果了,捂着被揍的脸痛苦道:“忘记施展轻功了……”
试了好几次,司南依旧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每次挨打时,要么是忙乱间忘记施展轻功,要么是施展轻功过早,完全避开了攻击。
又一剑结果掉试验对象,司南呆了半晌,顿足道:“哎呀,我怎么这么蠢?要做试验的话,应该找认识的人去演武场啊,这样才方便掌控彼此的节奏力道!”
想到新办法,他也不在与山贼纠缠,转身就跑。
就在司南离开之后,不远处山坡上的树林后,转出两个人。
“十步,你说他刚才在做什么?”其中一人这么问。
“发神经吧,忧伤。”另一个人这么答。
他们分别是:十步杀一人和忧伤之子。
忧伤之子微微眯着眼,看着司南离去的方向,淡淡道:“好快的剑法。你的七杀剑法残篇还是被削弱的状态吗?可惜了。”
十步杀一人淡淡道:“没什么可惜的,我的刀法还在。”
忧伤之子微微一笑,道:“假如剑法没有被削弱,你有没有把握打败他?”
十步目光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刀,道:“那NPC要求我必须以七杀残篇杀死司南,才能得到全篇剑法,光用剑法的话,我杀不死他。除非他对我全不设防。”
忧伤之子饶有兴趣道:“怎么,你试验过了?什么时候?说来听听。”
十步杀一人冷冷道:“说给你听也无妨,比武大会报名第一天,我做任务时施展了剑法,不小心被他撞见,我忍不住试了他一招,然后给他追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现在想出手也没机会了。”幸而他一贯谨慎,施展剑术时不管身边有人没人都会以斗篷隐匿形貌,否则当场就要与司南撕破脸皮。
忧伤之子沉默片刻,自嘲一笑:“是我太过莽撞了,急于除掉一切障碍,策划轮白南方,却没想到害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武功被削弱。”虽然他至今没想明白除掉一个障碍为什么会对所有残篇学习者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但是这事实已经发生了,并且无法补救。
十步杀一人漠然道:“没有关系,反正会完整剑法的人还在天涯海角,这个人心肠软,易轻信,感情用事,只要不让他知道是我们轮白了南方,就不会有太大问题。”顿了顿,他又道,“虽说我们已经和鸽子楼通气,让司南为那几个与此事根本不相干的人奔走,但是话说回来,开心那边你怎么交代?先斩后奏,斩已经斩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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