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虎捷军校尉程常安禀报道。在赵普和王侁相继向曹翰暗示不希望他在西北大动干戈之后,陈德的使者也找上门来。
“故作大方,他们要是不给,吾等不会上门去取么?”校尉朱伯朝骂道,校尉王直随声附和,“对,打下了夏州、灵州,要什么有什么!”他二人在太原与安西军结下了仇怨,早欲报仇。
程常安看了二人一眼,接道:“那使者说,若是曹将军执意开战,他们只好凭城坚守,夏州、灵州与内地之间都是大片的沙漠瀚海,只以游骑断吾大军粮道。若是曹将军有必胜之把握,则恭候大驾。”他话音一落,曹翰周围众心腹校尉皆骂成一片,不过骂归骂,却没有一人当真说得出什么应付之法。
夏州和灵州皆是天下有数的坚城,夏军一心一意坚守不出,宋军要将它攻克却是要耗费时日,粮道不稳,大军崩溃只在顷刻之间。陈德的几只骑军乃是横扫党项吐蕃回鹘诸部的精锐,若只在沙漠瀚海之间寻找宋军粮队作战,当真如群狼偷袭羊群一般简单,唯一办法就是加派大量军队保护粮队。
“皇城司在周围的耳目没有看到你和夏国的使者接触吧?”曹翰随口问道。“将军放心,与那夏国使者见面时,吾在街巷路口也放了眼线。”程常安躬身秉道。“做的好,这些日子要机警些,等到西北地头,由着你等闹去。”曹翰点头道,周围几个军汉出身的家将都会意地嘿嘿笑了起来。此番曹翰出镇西北环庆泾延,他们这些个曹将军麾下亲随,自然也水涨船高。当年李汉超出镇关南,纵容麾下军汉在乡间抢男霸女,官家也不深究。
“既然陈德愿意送,吾等笑纳便了,”曹翰面沉似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一边役使民夫在环庆延泾一带多修筑堡寨,一边接收夏国的战马铠甲练兵,待几年后,边备充实,再步步为营,将寨堡往定难军推进。”陈德在称夏王之前,是一员虎将,可称了王以后,胆子却似变小了,不断地派使者来接洽与曹翰所部息兵罢战之事,令曹翰心生蔑视之意,看来此人不过如此,只想苟且偷安西北,做个土皇帝罢了。哼哼,若不是为了朝中大事须得保存实力,但凭你多次开罪曹氏,吾一到西北便不与你干休。
次日,在陈德府邸的书房内,承影营校尉石元光向陈德禀报和使者和曹翰接洽之事。
“曹翰心中如何打算,且不去管它。”陈德满意地笑道,“所谓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他收下五千匹战马,一同演几年戏而已。对吾而言,到比向朝廷朝贡划算。对了,他答应开放边境贸易了吗?”石元光隐隐约约猜测到陈德是有意诱使曹翰不断向朝廷上报打败夏军的虚假军情,使朝廷轻视夏国,答道:“他们说若是我们答应送给他二十万贯犒军钱,那就约束部属不骚扰过往商旅。”陈德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道:“曹翰还真是不一般的贪财啊,这个可以答应,但战马和钱财不能一次给足,就说吾军钱粮也吃紧,要按年给,一次一千匹战马加五万贯钱财,若是商旅受到袭扰,这犒军钱就要扣减了。只要驻屯的禁军不管,陕西诸路的官员也不会和钱过不去的,特别是环州和庆州。”
石元光闻言也是一笑,安西军攻下定难五州后,立刻对捕获的所有党项贵族连同其家丁进行了规模空前的大审判,前后数月时间,拓跋氏和依附拓跋氏的党羽,手上沾有白羽军、环庆厢军民夫、普通番汉奴隶血债的人都处死,然后将审判的文书和罪犯伏法的情况偷偷送交到那些环州、庆州一带死难的厢军民夫家里,又把同仇军的家眷暗暗接到灵州居住,再加上赵炅允许逃出来的李克远、李克宪及其部众就食环庆,还封他二人官职,这样一来,整个环庆一带的民心几乎完全倒向陈德。官员也对民间和夏国的贸易视若不见,甚至不少人都持有浮海行的股份。
“末将估计,曹翰只是与我们虚以逶迤,他其实是在积蓄实力,最后想和我们开战的。”石元光见陈德过于轻松,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陈德赞许地点点头,沉声道:“你说的很对,承影营和军情司都要密切监视环庆延泾州宋军的动向,糖枣儿已经给了,若是他们胆敢越界挑衅,吾就再给他们点教训。”二人都笑了起来。
陈德回到内室,见黄雯正在专心致志地作画,却不是往日间《敦煌礼佛图》长卷,而是像是连环故事画一般佛家画藏,越看却觉得越是熟悉,这画藏名字叫做梦预国破报恩经,说的乃是一位青年将军受到国王的知遇之恩,又与传旨的宫女定情,后来国家被敌国所灭,逃出来的将军做了一个梦,梦见国王夫妇都俘虏,王后将被敌国皇帝所辱,于是将军托一位好友侠士将王后和宫女皆救下,与宫女结为夫妻,但始终对王后以礼相待,后来,将军又派部属将国王救出,促成他一家团聚,报答了他的知遇之恩。
正待赞叹,黄雯忽然蹙额捂住胸口,“怎么了?”陈德握住她的手,只觉有些冰凉,黄雯脸上浮现出红晕,低声道:“昨日看过郎中,大概家里又要添一个孩子了。”“真的?”陈德喜道,“太好了。”黄雯见他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倒有些羞意。转开话题,手指着那副连环故事,轻声道:“妾身想,陛下这些时日在沙州书院和左丘先生讲道,与继从大师谈禅,心境也该平和了,他又是崇信佛法的,这副报恩变请继从大师给他观摩,陛下最相信因果报应的,又心思剔透,参透出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桩误会便冰释了。”“希望如此。”陈德点点头,不然还真的难以面对李煜啊,话说梁左丘还要请他做编纂音律和诗词分卷的学士呢。
二人正说话间,外间禀报教戎军校尉李朗来向主公辞行,陈德当即让他进来,黄雯则避入了内室。李朗进屋后向陈德躬身行以军礼,口称陛下,陈德道:“不必多礼,无旁人之时,还是叫师傅受用些。”他见李朗仍然有些拘谨,便笑道:“梁左丘号称桃李满河西,吾就只得汝一个弟子,若不叫师父,这可有点冤了。”他这几年一直都是戎马倥偬,只有将李朗的文武学业都托付给别的明师,真正教导他的时日无多,也没有教什么正经的本事,为此陈德心底下倒也有些愧疚。
“吾将随张将军出使大食,这一去万里,特来拜别师傅。”“好,让大食人看看我们华夏男儿的文才武略。”面对陈德,李朗的心情非常复杂。他自小在王府长大,却是皇子,包括养父养母在内的所有人对他都很客气,与最为亲厚的生父,见面的机会却是无多。再后来国破家亡,陈德待他全然不似往常的文武师傅,一直与他平等相待,和他可以毫无芥蒂地聊天,可以肆无忌惮地讲成年人的笑话,也不阻止他去投军,只告诉他男儿汉要有所担当,反而叫他产生慕孺之感。
后来投军历练,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无数的血性男儿甘愿冒箭矢朝白刃,断头洒血在所不辞,这些人对陈德都忠心耿耿,相信他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一定能让所有人的牺牲有价值,让有本事的军士得到大好前程,会给河西陇右,甚至天下万民带来一个太平盛世。李朗甚至无法将军士们心目当中恍若神一样英明果决的主公,和自己那个平易近人甚至颇为有趣的师傅想象成一个人,再加上周后的事情,有时候,李朗会扪心自问:“师傅,就是所谓天下枭雄么?还是真正的英雄?”
每次见过陈德,从夏王府骑马出来,李朗都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就这么信马由缰地来到了沙州书院外面,他是梁左丘的入室弟子,也不通传,径直走到梁左丘的书房外面方才恭恭敬敬地秉道:“老师,学生李朗将随张仲曜大人出使大食,特来向拜别老师。”“进来吧!”梁左丘仿佛心不在焉地答道。
李朗掀帘入室,梁左丘面对着门口,一个身着白袍头戴方巾的儒士背对着自己,闻声亦转过头来,两人目光对视,同时皆是一惊,如同被雷电击中了一般,愣在了当地。李朗睁大了眼睛,感觉如在梦中。
“李兄,这是吾的弟子,说来还是你的同宗,名叫李朗,现在教戎军中担任校尉,文武全才,乃是沙州左近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啊。”梁左丘虽然觉出了异样,还是为他二人介绍道,“李朗,这是江南名士李钟隐先生,李先生才高八斗,满腹锦绣文章,为师亦是自叹不如的,今后你要多多向他求教。”
二十八章 琼琚
李朗被梁左丘的话语唤醒过来,满腹的悲喜交集,深深一揖倒地,口舌却讷讷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李煜清醒过来,转头对梁左丘,压抑住满怀的喜悦,以颤抖的声音道:“左丘兄,李校尉是吾故人之子,吾和他的父亲是生死之交,今日意外相逢,吾真是喜不不胜啊。”
梁左丘方才恍然大悟,心道,这李朗乃是陈德从江南带出来的,李钟隐也是江南人,又是同宗,确实有极大可能是相熟的。这李朗幼年丧父,见了父亲的故交,自然有些失了方寸,他见二人似乎有满腹心事,又似乎顾忌着自己在旁不能畅谈,便笑道:“故人之子,久别重逢,倒要恭喜了。”又转头对李朗道:“为师去学堂看看你的师兄弟,你便在此和钟隐先生详谈吧。”
梁左丘走后,李朗便欲向李煜行以父子相见的大礼,李煜却将他搀扶起来。得知李朗要赴西方大食国出使,李煜拿出了随身的一块玉佩,“这是李氏先祖代代相传下来的东西,上面有个记号似乎来自西方大食的皇室,汝权且做个护身符用吧。”便将这玉佩交给李朗,李朗仔细看那玉佩,正面雕着中原常见的龙纹,背面却是不知名的纹样,确实与李朗在西域见到来自波斯大食一带的装饰相类似。
李煜打量着着身形挺拔,英锐不凡的儿子,问道:“这些年来,陈德待你怎样?”其实一到河西,李煜便欲知晓李朗的近况,但在敦煌城里偶遇周夫人,陈德以让国之事相询,阴差阳错之下,李煜和陈德之间产生了极大的误会,也一直没有机会向陈德打听李朗的情况。只初时在张仲曜那里得知过,李朗现在教戎军中担任校尉,文才武略都是极佳的,后来张仲曜对李煜也是避而不见。
“自江南北上后,委托梁左丘先生教导孩儿文事,萧九将军教导孩儿武艺,后来又准许吾投军历练。”李朗低声道,他面对着李煜,反而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父亲大人这些年寓居汴梁,可受苦了,孩儿不孝。”李煜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汝长大成才,吾亦可以告慰汝母亲的在天之灵。”二人谈了一些别后的境况,李朗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父亲,姨娘……”李煜脸色一沉,拳头握紧道:“不要再提她了,天和,可还曾记得你娘当初的样子么?那一年吾和你娘商量,谎称你因为观灯受惊重病去世,实则暗暗将你寄养在你叔叔家中,孰料你娘居然好一场哭泣,她心细身体弱,后来得了一场重病,那病因,也部分因此而起。”李煜说到此处,想起大周后至死也面朝墙壁,不愿以憔悴容颜相对的决绝往事,心头生出几多愧疚之情。
李朗见父亲似乎对周后的事情有所知晓,他原本也是存在着误解的。但父亲平安无事的出现在沙州,却令他的想法有了很大的不同,顿了一顿,方才下了决心,沉声道:“姨娘对孩儿说,她与师傅之间是清白的,师傅对她一直以礼相待。”李煜一愣,摆手道:“今日父子重逢,便不提那些烦恼之事,”忽然又叹道:“你师父确实是比吾更适合做皇帝。”
夜阑人静,夏王府邸书房内仍然灯火通明,税吏府长史李斯,出使大食使节张仲曜,辎重司主事萧九还在向陈德禀报各自分管的事项。
李斯拿了个小本子,若是再戴上从水晶片子的眼睛就更像账房先生了,对陈德念叨着:“税吏府调阅了原有州府档案,现在以灵州为中心河套地区宜耕地大约1000万亩,河西诸州宜耕地约为3000万亩,天山北道估计可以开垦出来的田地有3000余万亩,河湟地区的宜耕地大约400万亩,合计大约7400万亩,亩产一石,刨去明年的种子,平均一亩地净得粮食161斤,若是将可以开垦的土地都按照休耕令来种植庄稼,风调雨顺的话,一年下来粮食总产量大约是60亿斤,各军府控制的草场加起来接近10亿亩,若十亩地养一只羊来算的话,这些牧场可以养1亿头羊,按照5头羊消耗的草料等于一头牛或者马,牧场可以养2000万头牛或马。一年大概可以宰杀2500万头羊,或者500万头牛。”
“现在各州县授田之法并不一致,吾粗略估算,现在各州民户总计不过三百万口,按照三口一丁来算,则男丁不过一百万,因为主公颁布了《授田令》和《长子继承令》,民户中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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