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匠,当地人对他们根本就是无用的累赘,还要消耗草和粮食。夏国军队虽然是汉人居多,但是既然像游牧人一样行军,所过之处的居民实际上对他们也是可有可无的,当他们认识到这点时候,报复起来就毫无顾忌,就算将高昌国变成无人的草原,他们也不会损失什么。”
“更可怕的是,他们同时有精巧的工匠和源源不绝的人力,游牧人攻克不了的城池,却正是中原军队擅长对付的,若是一时坚城难克,就一边围城,一边在城池周围放牧便了,城池大都建在膏腴之地,没有粮食,周边难道还没有水草么?”处罗缓缓道,高昌国原本是游牧的回鹘人所建,到了西域以后逐渐开始定居农耕,对游牧军和汉军的手段都有了解,道理本来极其简单,像一层窗户纸般一捅就破。
他见若久木脸色消沉,拍拍他的肩头,换了口气,笑道:“这夏国军队奉行的是军士推举,这些日子好好和军中有勇力的士卒多多亲厚,夏王陈德是个任贤使能的主上,他麾下大将辛古乃是契丹人,于伏仁轨乃是吐谷浑人,另有不少党项人和回鹘人官居校尉之职,勇士若是有幸追随于他,才是真正大好前程啊。”
若久木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将军,你……”处罗冷笑道:“不是我对仆固家不忠心,仆固勤已经领了陈德的丹书铁券,四镇拱手让人,我等若不追随真正的王者,难道还要为他家戴孝守节不成?”他拍拍若久木的肩头,沉声道:“且去整顿兵马吧,夏王陈德已经下令高昌勇士从征黑汗了,不为我们自身,也要为族人争一口气,不然,我等亲族尽数要成为别人的荫户的。”
辛古统帅的先锋军中,骠骑与解烦两军都是骑军,花帽军则是步军,而花帽军辎重营,正是当初岚州来投的蜀中锦城营,校尉仍然是乐羊傅。这些年来陈德麾下各军开疆拓土,扩充甚快,不说江南北上的心腹悍卒,许多岚州从军的老兄弟也多有当上了十夫长百夫长乃至校尉高官的,唯有锦城营的人,校尉仍然是校尉,百夫长仍然是百夫长,十夫长,军士一如既往,除了极个别军情司的暗探,也没有一个被引入兄弟会的。
数年来陈德对锦城营别的地方素无亏欠,军械粮草都优先发放,打仗也不让他们冲杀在前面虚耗实力,但这样的以礼相待却总是让人觉得别扭,许多新归附陈德的军队,如安西四镇余脉组建的胡杨军,征召河湟勇士组建的高蹄军,都若有若无地听到过锦城营的尴尬处境,“算了吧,他们不和主公走一道的,便是客军,足数给予荫户已经优待了。”“锦城营何时回巴蜀啊?到时候他们的荫户是不是大家分一分?”
随着军队的扩充整编,锦城营先后从练锐军调入锦帆军,从锦帆军调入教戎军,从教戎军编入踏燕军,又从踏燕军划入花帽军,编制四处游走,但内里的人事却极其稳定,也算是陈德军中老骨干最多的营头之一,辎重司、军械司、行军司的兄弟也往往念着旧情,而给予不少照顾。
虽然早有约定是二郎神教派到陈德军中历练,锦城营上下日后都要回蜀中起事的,但是这几年下来,往日和自己差不多的军士都提升了,唯有自己原地不动,锦城营军士多多少少对乐羊傅和二郎神教当初坚决不让陈德将这些蜀中子弟分入各营有些不满,但也仅止于不满而已。
校尉乐羊傅多多少少都听到军士们的怨言,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但陈德既然已经将锦城单立一营,若不将老兄弟拆散,就绝无可能提升,更不可能将外系军队再单立一军,自己这材料,做这校尉已经是抬举,担任军指挥使,那便是要连累全军兄弟都被外军戳着骨头蔑视了。他唯有加紧督促士卒学习夏国军队种种技艺和制度,俗话说十年磨剑,用在一时,锦城营的责任,是回到蜀中,救家乡父老于水火之中。
自从准备西征以来,锦城营也被轮训游牧行军之法,除了拉车的蒙古马外,还携带了大量母马和羊口随军,军士也像草原上的牧人一样,驱赶着牲畜赶路,饿了渴了,便喝马奶羊乳,以马奶羊奶制成的奶酪和烤制的肉干为食,虽然为了适应汉人的脾胃,每天会配给军士们一丁点炒米和炒面,但营中所携带的辎重,除了军械之外,大半倒是给军中战马准备的精料。
在行军司实现选定的水草地扎营下来,百夫长李舜便将马和羊驱赶一处指定的地点任由它们啃食干草,野草疯长了一个夏季,现在已经有些枯黄,在马匹进食之后,军士还要挤马奶,这是必不可少的干净食物和水源,一天下来忙忙碌碌的,每个人都是一身马粪和羊骚臭,却都很兴奋。
每次大的征伐,陈德会将作战的计划尽可能地传达到所有军士,使他们有参与感和责任感。
此番攻打的最终目标是曾经与大唐决战怛罗斯的大食与葛逻禄人,虽然遥远,但据在龙牙军和教戎军接受教习的的军官们说,只要有草和水的地方,汉人军队想走多远就走多远。陛下利剑所向,犯吾华夏者,虽远必诛。
第四十章 疏勒
高昌的不战而降,使战争的进程大大加速,使夏国大军通往黑汗国都城疏勒的道路完全畅通,从西州到焉耆再到龟兹,一路上的城市和村镇全力向夏国军队供应粮草,各处官吏和军队都争相讨好西域的王者。因为寒冬将至,陈德不打算让军队冒着大雪封路的危险强行翻越葱岭,进入严冬之前,攻打的目标仅限于疏勒。高昌和于阗的军队根据辎重司的指令,全力以赴地在各自辖境内为搜集夏国所需要的物资,牛筋、木炭、硝石、硫磺和火油。另一方面,黑汗国抓住大雪封闭葱岭孔道的最后一段时间,不断地从它的西部疆域抽调兵力增援疏勒。
“哈里发居然颁布了赦令,宣布陈德是虔诚信徒的保护人,和夏国作战不能获得荣誉?”黑汗国君,自称桃花石汗的阿里·卡迪尔感到了一种被出卖的恶心,“阿杜德这个卑鄙的伪信者!”他转向自己的副汗哈隆,沉着脸问道:“怛罗斯军队中有多少支持我们的参战者,他们的士气未受影响吧?”哈隆摇了摇头,叹道:“哈里发的赦令颁布以后,两万赶来参战的信徒便散去了一半,剩下不到一万人,已经全部和我们的军队一起翻越葱岭来到这里,很快就要大雪封山,他们想回也回不去了。”哈隆眼望着西面,似乎对那边的背叛也是咬牙切齿的痛恨。
“疏勒城小,汉人又善于攻城,只能扬长避短,和陈德在旷野决战,”阿里·卡迪尔望着城外一望无垠地天地,坚守城池,那是于阗和汉人的做法。“我们有葛逻禄和乌古斯的勇士,还有前来参战的真正的信徒的帮助,还有神的庇护,我们必胜!”阿里似乎陷入了一种狂信的状态,作为一个王者,他似乎能够在这种状态下获得某种安慰。
见阿里有些失态,副汗哈隆嘴角挂起一丝冷笑,他转过头去,静静地望着城外大军连绵的营帐,熊熊的篝火映出他眼里野心和贪婪的光芒。
疏勒城小,但是城外驻扎着从黑汗国各地汇集而来的五万大军,在晚上,连绵的篝火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这些年来,在信仰和财富的刺激下,不管在葱岭以东和于阗异教徒的战争,还是在葱岭以西和萨曼朝的篡权和伪信者的冲突,黑汗的勇士都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要让葛逻禄和乌古斯的勇士像高昌人一样卑躬屈膝,不可能,即便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唐安西军,也只是葛逻禄部族崛起路上的一块垫脚石罢了。现在,不管是夏国的陈德,还是西边的那些波斯和突厥王朝,也还一样。
早晨,因为信仰、财富、部族或者仅仅是跟随长辈和同乡来到这遥远的葱岭以东的河中突厥人营地里,一片向着圣地匍匐祈祷地身影,然后,又陷入了军营中常见的乱哄哄做饭、整理军械、喂马、四处都是大声喊叫的人,波斯语,阿拉伯语、突厥语,似乎信仰给人带了无穷的亢奋,每个人都在争相表现自己才是真正的信徒,忽然,有一声大叫远远超出了众人的声音,让少部分人开始朝着东方遥望。
一支军队擎着红色的大旗,浮现在地平线上,矫健的战马,英武的骑兵,重甲的步卒,逐一展现在深秋的薄雾之中,除了军鼓阵阵,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直到先头骑兵军官大声的号令传来,骠骑军与踏燕军骑兵列成了三列的雁行阵,遮挡着身后步军倚着马车修筑营垒。
“快!快!”李舜大声喊道,花帽军的士卒则按照操典的规范,将金刚车内侧护栏上悬挂的大方盾取了下来,放置在在护栏上方,抵御从头顶射下来的箭,然后少部分军士取下外侧栏杆上方盾中间的圆铁盾,透过这个圆孔观察外面情况,这圆孔也是释放弩箭的地方,其它大部分军士则迅速的在车阵前面设置鹿角,鹿角是平放在地上的,先挖好支撑鹿角的坑洞,等敌方骑兵快到近前时再将鹿角竖起来,在鹿角后面,军士开始挖掘壕沟,壕沟内遍布尖刺,壕沟挖出来的泥土将战车的车轮埋住,同时将营寨的寨墙砌高。先锋军人衔枚马裹蹄,从昨晚下半夜抵达疏勒城外,便开始马不停蹄地修筑营垒,直到清晨。
修筑好营垒以后,花帽军的军士将弩箭摆放在了作战位置,又在百夫长,十夫长的带领下开始伐木制造抛石机,他们只携带这些军械的关键部位,比如轴和牛筋,其它的部件则要军士在几乎无所不能的匠师的指导下来完成,“骑军军士是陛下的骡子,步军军士就是陛下的石磨啊,我们要碾碎一切。”
远处,河中突厥人的营地里,已经群情激奋,夏国军队显露出来的警戒姿态简直就是赤裸裸地蔑视啊,“进攻!进攻!杀死异教徒!”狂热的信徒已经不可抑制,他们才不管军官们需要时间商量协同进击的计划,需要时间判断夏国军队的陷阱和圈套,需要时间讨论清楚那支部队做炮灰,那支部队做最后的铁锤,他们只要杀戮,似乎通过流别人的血才能让自己的信仰变得纯洁,真是奇怪的逻辑。
骠骑军指挥使辛古眯缝着眼睛看着对面乱哄哄地景象,脸上没有表情,解烦军指挥使米荻却流露出讥讽地笑容,这些乌合之众啊。骑军军士都松松垮垮地坐在战马上,有的还悠闲地抚摸着坐骑的脖颈,直到约有七千敌军乱七八糟地冲出了营帐,像一团乌云一样朝夏军冲了过来,米荻才舒了一口气,对辛古道:“辛将军为吾了阵,首战便让与解烦军吧?”辛古点了点头,米荻拱手道:“谢辛将军!”一声暴喝,提缰纵马而出,解烦军的校尉,百夫长,十夫长,见将军当先进击,纷纷催马跟随,五千骠骑如水银泻地一般冲了出去,一边冲锋,一边从马鞍后面取出箭矢,搭在弦上,米荻对骑射已经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几乎没有瞄准,一箭射出,射中了前面一个敌人的额头,跟随着他这一箭,解烦军的箭矢让敌人的前锋人仰马翻。
“退!”米荻大喝一声,拨马退后,这是既定的战术,身后的骠骑仗着弓矢箭程远远超过对方,射完一两箭后都往后退,三轮箭雨之后,冲到近前,已经抽出弯刀争先要大杀一通的突厥人看到了一道钢铁洪流,五百全身披挂着重甲的铁骑,端着马槊排成了三列,虽然速度没有适才的轻骑那样快捷,但那种缓慢而沉重的威势,却是像大山一样不可撼动。米荻率领数千骠骑在重骑身后兜了一个圈子,重整队形,准备再次冲锋。
刚刚还在手忙脚乱地躲避着箭雨的敌骑几乎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直愣愣地与重甲骑兵撞在了一起,这几年来,陈德处心积虑地选择了最为高大强壮地战马,耗费巨资打造的具装甲骑,终于显示了巨大的威力。突厥人几乎没使用铁锤铁锏的,而长矛和弯刀,对厚重的冷锻铁甲来说,实在是太钝了,突厥骑兵就算将铠甲头盔敲得乒乓作响,也不过是给具装甲骑挠痒痒而已。不提丈八马槊锐利的锋刃在不停的划破敌人单薄的披甲和血肉,排列成排的重甲骑兵几乎光凭冲锋的巨大惯性,就让敌军损失惨重,就在他们拨马准备往两边避让的时候,米荻所率领的骠骑又像狼群一样咬了上来,箭箭咬肉的痛楚让许多憧憬着东方财富和天堂的恶棍从此再没了烦恼。
姆尔丁骑在马上,手举着经书,高声的疾呼:“不许后退,不许后退,神保佑勇士,你们的灵魂会上天堂,当你战死,你会在天堂里醒来,周围有七十二个深色眼睛的圣处女在等待着你!”他声嘶力竭,“被主选中的这些人永远不会变软。他们将永远勃~起。”左手挥动着锋利的弯刀,右手高举着经书,他的面容已经扭曲的有些恐怖,“后退的人都是伪信者,伪信者!你们会永沦火……”一枚狼牙箭射中了他的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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