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而去。一众水手上船熟悉演练配合之时,陈德按照余喜列出的单子为船上配好了食水、猪羊家禽、新鲜蔬菜水果、以及防备海盗用的弩炮,船员自卫用的弩箭、刀盾、钩镰枪等物。
万事俱备之后,余喜便加快操练水手,熟悉船只性能,趁着宋军还未对金陵城实施完全的封锁,挑了个乌云遮月之夜悄悄的驶离金陵码头。
陈德在码头送别了余喜等人,便在亲卫的陪伴下来到宫城之东虹桥南面的一处大宅。宅院的原主人是为神卫军经营产业的商贾,得到陈德准许后第二日边收拾家当出城避难,李斯便名正言顺的率领一众亲卫进驻了这个院子,挑了一间大房作为挖掘入宫的地道之所。
此时已是六月多,天气炎热,李斯等人便光了膀子在屋内挖掘,为防外人发觉,挖出的土直接堆放在其它的房舍内并不运出去,此事做得颇为隐秘。
“竖井已经打好,还有百余米便可从地下穿过宫墙。”听得陈德亲自前来视察,李斯从地道中爬了出来,满身满脸都是汗水和泥土,喘着大气。其余十余名调拨过来挖掘地道的亲兵也聚拢在他周围,全都满头大汗,因为连续在坑道中挖掘而脸色苍白。
陈德亲自爬下地道视看,李斯等人挖掘的地道大小介于后世的矿井与盗墓者的盗穴之间,直径大约在一米左右,挖掘者匍匐在里面,拉动着运土的小筐一点点将土从坑道中运出,越往深处,越感到氧气缺乏,渐渐感觉有些头晕,李斯趴在后面小声解释道:“地道深处土气太重,一名士卒在前面挖半柱香功夫便要换人。”
陈德点点头,不再往里,转身如老鼠一般一点点的爬出地道,看着满脸泥土的李斯和其它的亲兵,拱手道:“众位兄弟不畏辛劳,冒死为德行此大事,多谢。”此间的亲兵全都是最为心腹之人,大都是锦帆军中一路跟随,若是随意许诺赏赐,反而冷了他们的心,是以陈德只是拱手道谢而已。
李斯等亲兵哪见得指挥使如此客气,全都伏地不敢受这一礼,李斯更跪倒在地道:“指挥使托以腹心之事,吾等舍了性命也要办到。”挖掘入宫的通道等若谋逆,其它的亲兵虽说只知道此等大事非同小可,李斯却知道自己等一干人等从挖掘这条地道那天起便犯了十恶重罪,若是泄露出去比诛九族,他既然坚定了对陈德的从龙之心,反而不把这等惩罚放在心上,更加倍佩服陈德果决,不似有的将领那般一受到君主猜忌便束手待毙。
陈德微微颔首,想李斯乃是心细之人,也不多叮嘱,和此间士卒喝过几杯解乏酒后,径自带着两个亲兵上石头城找天德军指挥使胡则。
胡则正在城墙下面,一脸凝重地看着一个伏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半埋在地中的大鼓鼓面的士卒,见那士卒脸上神色微动,忙问道:“怎样?”那士卒忙起身抱拳道:“秉胡节度,没有响动。”
胡则脸色稍好,又道:“再听,一刻也不可放松。”那士卒依言又将耳朵贴在鼓面上,他才抬头看到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的陈德。
陈德一见这场面哪能不明白,这地听之术乃是古代战争中专门克制挖掘地道的法门,用来侦测敌军挖掘地道的响动的,心中暗暗叫苦,这胡则果然是名将,自己悄悄挖一条通入宫中的地道,不知他是否发觉。脸上却堆满笑容,拱手道:“胡兄,这是干什么?”
胡则见是他,也不多想,笑道:“宋人这些日子一天到晚抛石头轰击城墙,但扎扎实实地登城战斗却不甚激烈。为兄思量,要么是疲兵之计,要么另有所图,不外乎地道和水道两路。卢老节度那里已经加派人手看护东西水门,千斤闸也随时准备放下,为兄在城墙内侧每五百尺设下一个地听之处,防的便是宋人用地道出奇兵。”
陈德见他如此精细,心道怪不得猛如曹翰也要吃瘪,幸好宫城离金陵城墙尚有一段距离,而且自己所挖掘的地道规模极小,不过既然胡则设下这么多地听之所,自己也得时常关注一下,拱手道:“胡兄是否发现宋军穴地攻城的蛛丝马迹?”
胡则不虞陈德有私心,对他毫不防备,点点头道:“现在城南和城西都听到些动静,我正安排士卒在这两处城墙之内加紧巡查,备好粪汁、菜油,一旦发现宋军地道入口,便让他们葬身地底。”
听胡则恶狠狠地说起对付挖掘地道的宋军,想象着在暗无天日的地道中,滚烫的粪汁和沸油将塞满地道的士卒烫得皮开肉绽的场景,陈德不禁打了个寒战,倘若自己携带黄雯偷逃被发现,恐怕下场比这些宋军好不了多少吧。想到这里陈德眼望宫城方向,看着夜色中明灭微弱的灯柱光晕,心中暗暗决心,一定要安全的将黄雯带出来。自从来到胡则这里,不知为何,有种极度不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远方那明灭的光晕中,有一处是宫城瑶光殿里,黄雯正在灯下缝制一袭锦袍,灯火晦暗,恍惚间,针尖刺破手指,一滴鲜艳的血珠顿时将快要完成的锦袍染出一块红渍。
黄雯轻蹙黛眉,先拿手绢擦拭,又用皂角浸洗,最后还是留有一块淡淡的红晕,她只得取过一股粉红色丝线,将那块红晕用针线构成六瓣梅花,然后用金色丝线镶边,最后又拿起来左右观看。
其时之人大都信奉鬼神之说,似黄雯这等细心之人尤其多虑,陈德乃是沙场搏命之人,血染过的锦袍若是给他,恐怕预兆不吉,既然如此,不如从头再缝一件罢。黄雯叹了一口气,将尚未缝好的锦袍叠好放在衣柜中,顺手取出上回杏林宴上陈德手书的卜算子词,心中默念,思及相思之意,不由晕生双颊,抬头看着天上一轮金钩,痴痴想,这良人不知在何处奔忙。
忽然天边一声闷雷,脚下的地面仿佛剧烈的跳了一下,然后城东方向便传来许多喧哗之声。
深宫中人不明所以,陈德却和胡则在城头上对这剧烈的震动感受尤其强烈,那名专责听地的士卒,尖叫一声跳起来,耳膜已被震裂,渗出血来。胡则拉着陈德伏在城墙之下,气急败坏的大声叫道:“地动,地动了!”
陈德却一下想到,这个时代黑火药已经问世,很快就会进入冷热兵器混用的时期,莫不是宋军利用火药炸塌了城墙,急忙对胡则说了这个看法,焦急地道:“胡兄,眼下需要了解清楚到底是哪段城墙遭了宋人的暗算,可想而知宋军一定会拼死从这缺口中打进城里,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去堵住这个缺口。”
用火药炸断城墙之法此时尚未大行于道,所以饱读诗书的胡则也不免觉得匪夷所思,但火药和猛火油的威力他都是知道的,而且胡则对陈德有种莫名的信任,他信了陈德的判断,迅速冷静下来,指着喧哗最甚的尊贤坊东门方向,道:“定是那边。”他看了陈德一眼,又道:“吾先安抚各处军卒,老弟可率我手下一千精锐先过去。吾随后赶来。”
陈德没想到宋军动手如此之快,而且采取的是自己从未想过的攻城方式,心中无暇苦笑自己这个穿越者被古人玩了一把热兵器,赶紧点头,率领着胡则匆匆调集而来一千精兵,穿城向东门疾奔而去,心中不住祷告,宋军千万没有控制城门,不然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附:关于宋军使用火药跑破城墙攻城的可能性,可以参见“作品相关”中《古代的爆炸性武器,爆破城墙》一文,以李纲守御东京时出现爆炸性武器而言,当时的黑火药已经有一定的爆炸力,只是没有得到广泛应用而已,在此就当是蝴蝶效应,主角的穿越让一个懂得火药爆炸力并将之运用在军事上的古代天才出头了!
也私下里为被携带者各种火器或者火器的技术的穿越者凌虐的古人闷出一口气!其实,古人很聪明。
第六十八章 抢城
大宋先锋都指挥使曹翰被巨大的爆炸震得眼冒金星,胸口气血翻腾,他把一口涌到嗓眼的腥味硬生生憋了回去,“呸,呸”吐出口中的泥土,抬头看金陵东面城墙居然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狂喜之下,回头大声叫道:“还能动换的,跟我登城!”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一把推开的反应过来的亲兵,抽出错金宝刀向城墙奔去,在他身后,被巨大的爆炸所震慑的宋兵下意识的紧紧跟随在主将后面,不少身手矫捷的班直精锐更三两步超越了曹翰,向着巨大爆炸之后突然陷入沉默的城墙缺口涌去。
这次坑道爆破战其实并未算的完美,出谋画策之人乃是晋王赵光义举荐的游方道士,只知道火药的威力巨大,却不了解炸药的埋藏方法和伏兵的位置。此番宋军同时挖掘了十数条地道,谁知金陵水土卑湿,稍微南面靠近秦淮的地道全都被渗出的地下水淹没,还连带着死了不少士卒。曹彬心中极为恼火,若不是那道士是晋王举荐的,几乎要将他责以军棍。
唯一一条成功通到城墙下面的地道在金陵城墙东面稍北,此处的地下水位稍高,是以地道中并无积水,宋军为求成功,几乎将两湖淮河一带所有的硝石、硫磺都收集了来,按照那人的配方做好后,将地道中爆炸室装的极满,但却没有将坑道重新填塞。因此,药捻引燃火药后,巨大的爆炸力仅有少量向上喷发。而大部分爆炸的威力反而顺着坑道向城外方向释放,将埋伏在城外的宋军震得七荤八素,位置离城墙较近的数百选锋死士非死即伤。因为装药极满,即使爆炸的少许威力也将高大巍峨的城墙仿若纸糊一般掀开。是以到头来还要曹翰这个先锋使带头登城。
城墙塌陷处附近原本坚实的土地也被震得极为松软,曹翰带着数百反应过来的士卒深一脚浅一脚到达城墙的缺口时,此处已是一片瓦砾,偶尔可见守城士卒的残肢断臂,竟无一个活人。眼见东城楼上的唐军似乎已经反应过来,一队打着火把的军队正急匆匆的往这面赶来,曹翰眯缝着眼睛计较片刻,狠了狠心,分出三百精锐奔自己率领直奔金陵宫城而杀去,其余人等则在马军都虞侯李汉琼的带领下城墙坍塌形成的土堆上严阵以待,誓要在大队宋军赶来之前守住这个要害之处。
金陵东城门守将乃是胡则心腹牙校宋德明,他心知城墙缺口处重要,顾不得整饬城楼上慌乱奔走的士卒,抓住身边的几百士卒便打着火把向李汉琼所部据守的瓦砾堆扑去,也幸好防守那处的乃是准备登城肉搏的宋军,并未携带几具弓弩,唐军就这么在夜里打着火把居然毫发无伤地一直冲到宋军跟前,城墙巨大的缺口也是风口,直吹得火把火苗猎猎作响,不少士卒都被火燎了眉毛胡子,却浑然不觉,几百人就这么吆喝着一直杀上坍塌的瓦砾,和宋军相互砍杀作一团。
这股子宋军乃是五代乱战血火中千淘万选下来的真正禁军精锐,得周世宗拣选,赵匡胤优待,即便与北地契丹皮室军也有与之对撼的实力,只杀得前来堵截的唐军士卒横死遍地。
而唐军士卒深知城破后国破家亡,楚州之屠前鉴犹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妻子儿女必然不免遭受凌辱,亲族乡党必然流离失所,是以虽然畏惧宋军精锐个个勇猛无敌,却也如飞蛾扑火一般拼命上前厮杀。南唐人大都深受文风渲染,家国之念甚深。犹如数百年后宁死不事鞑虏的江南人一般,平日里虽觉文弱,但真到了这国破家亡的最后关头却偏偏激发出一股子血勇。宋朝禁军南征北战多年,这数百精锐不少亲历国战契丹,平西蜀,灭南汉诸役,此刻却觉得此番和素来轻视的江南唐军作战,凶险狠辣处完全不下于以前所历的诸般苦战。
这番血战更激发了宋军悍卒的凶性,有膂力过人的御龙直副指挥使戴兴额头上被城墙爆破坍塌时迸飞的石子砸了一个大洞,只撕下半幅衣襟简单包了包,嫌耷拉着的另外半幅衣襟不成样子干脆甩脱了上半身的衣裳卷在腰间,光着膀子在唐军从中左砍又劈,势如疯虎,不多时上身沾满鲜血,犹如一个血葫芦一般,仿佛神魔在世。见身遭南唐士卒无不脸现惧色,戴兴越杀越勇,忽然觉得小腿被抓住,顿时腾挪不变,生生受了迎面唐军士卒一个猛劈,差点连盾牌也砍破了,低头看时,却是一个受伤倒地的唐军士卒死命抱住他大腿。
戴兴心中火气迸发,舌绽春雷,一刀下去将他从腰间斩为两段,那唐军士卒一腔热血从腔子里面喷了一地,下半身跌落在地,上半身却兀自牢牢抱在戴兴腿上,甚至在腰间齐断之后,还用力一口咬在了戴兴小腿肚子上。直觉一阵疼痛钻心,戴兴用力蹬腿,将他上半身远远甩了出去。南唐士卒半个身体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重重跌在地上,眼中充满愤恨怨毒的神色,一直狠狠的盯着戴兴,数息之后方才瞪眼而死。这般死命血气,就连与契丹人多次交手的戴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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