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连忙走到车前谏言道:“夫人,这些军户都是好勇斗狠之人,不可轻入险地啊!”
黄雯看了他一眼,这个和女眷说话都会脸红的秀才校尉,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人,“我要出去,”她轻启朱唇,用自己从没有用过的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也是军户的女儿。”说着不管李简呆立在旁,拿着一包衣物肉脯等物轻盈地跳下马车,她父亲是湖南马希萼的部将黄守忠,黄氏十岁以上国破家亡才被送入金陵后宫,这些日子跟着陈德颠沛流离,倒将小时候父亲教自己的骑马、坐车之类的事情慢慢回忆起来。
街道两旁的军户看见宛若天仙般的贵妇人从车里走出,有人甚至发出数声惊呼,几个少年眼睛看着她便不肯离去,脸颊不知不觉变红了,有见识的几个老人不免皱起了眉头,这般美丽这般衣饰,必然大官家眷,自己这等人惊扰了她,不知会否触怒新任指挥使,听说新指挥使自己也带了四千敢战的士卒前来赴任,真要拿几个闹事的吐浑子弟作法,却不似前面几个草包那般好对付。
黄雯却径自走到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军户身边,大大方方的将手上的衣物、肉脯等一一分发,那些军户情知遇见了贵人,接了东西犹自不肯离去,只站当地要多看她几眼。
而其它四周军户见到此处有人分发东西,也纷纷朝这里走过来,他们心知这是好人,只站在周围,也无人出声乞讨,黄雯心中不忍,又将自己身上所披狐裘解下,披在旁边一个快被雨水浇透了的小女孩儿身上,又随手取下云鬓上陈德素日所送的珠玉簪钗、步摇、珠镯,一一递给身旁的军户妇女,直到最后,自己仅仅身着被雨水淋透的单衣而已,闻讯而来的军户却里三层外三层将她围在了当中。
虽然军户们知道这是善人,也不会无端伤害,却总存着一丝侥幸之心,盼望着这个大贵人能从身上变戏法一般又取出什么富贵之物来分与大家。牙兵营都头李简反应不及,被几个军户隔在外面,指挥使先前有令,不得与城中军户冲突,他不敢用强,又挤不进去,只急的浑身冒汗。
黄雯没料到自己一时激动之下居然惹出这偌大的乱子,心中焦急,在人群当中毫无办法,唯有朝身边的军户们频频点头示意,试图安抚住众人的期冀,也为自己能力微薄而心怀歉意。
正在这时,街道尽头传来铁蹄之声,一骑飞马而来,老远见到此处军户聚集,大声叫道:“指挥使有令,城中军户,每户可得米二石、布一匹、肉十斤、盐半斤、五张羊皮,各军户按营头排队,等待辎重营分发物品啊!”此人正是闻讯匆匆赶来的牙军校尉李斯,身后陆续赶到的十骑牙军同声又将他刚才的话大声呼喊三遍。
众军户开始还都默默无声,连起先的些许嘈杂之声也都没有,静静的雨夜里,牙军们的喊声听得分外清楚,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无不大喜过望,几个妇女激动地都要掉下泪来。众军户也顾不得围在黄雯身旁观看贵人,打听着辎重营分发物资的排队处而去。
一个妇女拉着守卫军官眷属的牙兵轻声问道:“大兄弟,适才那位出来行善的贵人是谁?”
牙军肖虎头目送黄雯迈步钻入车中,她低垂的裙裾已经全部被泥水染得面目全非,带着有些崇敬的语气道:“她就是咱们指挥使夫人。”
“哦。”军户妇女有些唏嘘的点头离去,旁边又有好几人向她打听:“李家的,那贵人到底是谁?俺家得了她一个金盏,回去也好上几注香,求神佛保佑这般好人。”
李家的有些得意的看着周围几个妇女,略带神秘地压低声音道:“那是新任的指挥使夫人,主母大人来的。”
“原来是主母啊!果真是善人有善报!”几个军户妇女感叹道,这一夜,黄雯这主母的名号在吐浑军军户众口口传诵,更有甚者说全仗她苦口劝谏,主上方下定决心开仓放粮,解救众军户于饥羸之中。胡风不忌女主,此后数十年间,土浑子弟,以报效主母之亲军自许。
作者:神卫军诸校尉全部都在前文出场过的,大家还记得吗?
第九十章 屯田
抵达岚州的次日清晨,陈德再次升帐,此番情势和昨夜已然大不相同。吐浑军众校尉此前还仅仅是尊奉前指挥使卫倜遗命奉他为主,但昨夜分发物资之后,众军卒齐声称赞指挥使体恤部属,主母大人更如菩萨下凡一番。众军早闻陈德大名鼎鼎,此番见他出手大方,仅昨夜犒赏所费钱财当以万计,可见其志不在小。校尉们本来也没有强项作乱的意思,既然军心向背已然明了,就更加打定心思先跟这新指挥使闯个前程。
眼见素来以跋扈彪悍著称的吐浑军校尉们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下首,陈德不禁心中感叹,昨夜见黄雯浑身湿透,陈德心疼不已。原本以为还要折腾数月方能得众军归心,谁知关于主母是菩萨下凡的流言不知怎的传遍全城,间接帮助他收服了不少军心。
既然如此,时不我待,此前计算好的重重策划说不得要提前实施了,他轻轻扣动着面前厚重的黑漆书桌,沉声道:“昨夜烦劳众校尉分发物事,本将心中有一优,这岚州地瘠民少,地上没有出产,我等坐吃山空,不是办法啊!”
他这番担忧,此前的吐浑军众校尉何尝没有过,只是一则大家伙都没想在岚州久待下去。皇帝不差饿兵,把大伙儿逼急了,投大宋去,投契丹也未尝不可。再则,吐浑军全是军户,祖上恐怕已有百年没有种地了,四体够勤,五谷不分,让军户种地,就好似让战马拉犁,校尉们谁也拉不下脸开这个口。
李斯却不管吐浑军校尉心中想法,按照和陈德事先商量好的大声答道:“属下以为,当行屯田之策。”此话一出,出身神卫军的诸校尉倒还不动神色,吐浑军诸校尉心头均是一沉。
不过总算还有人当即跳出来反对,陈德在心里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吐浑军几名军将,确实没有存心和自己为难的意思,想到此处不禁对故去的指挥使卫倜充满感激。他微微一笑,对李斯道:“屯田之策,自古便有,只是岚州四战之地,让军士们屯田未免荒废了战技。”
听他如此说,吐浑军校尉们一起点头,李斯却又道:“末将所献屯田之策,非是让军士们屯田,而是招揽民户,让民户耕种我岚州近郊之地,开荒比较麻烦,但好在州城有不少原来户主抛荒的熟田,只要种上庄稼就会有出产,再加上朝廷多多少少会接济我们一些军粮,军户们分到羊口后畜牧繁衍,不出数年,可保我岚州军丰饶自足。”
李斯乃是殷实人家出身,宋军南征之前,家里希望他继承家业,是以苦读诗书之余,也学会了不少经营农庄的窍门,此时娓娓道来,显得屯田之策成算极大,众校尉见不必让军士耕作,也频频点头。
陈德眯着眼睛考量屯田之策,他和李斯商量许久,总的来说颇为可行,却有一处致命的破绽,无论如何解决不了,倒要看在场众将有谁看得出来。
果不其然,吐浑军校尉于伏仁轨沉思一阵,抬头问道:“李校尉,我岚州固然地广人稀,河东道诸州又何尝不是如此,就连晋阳北都,民户不半两万,宋人驱赶、掠夺我民户犹嫌不足,怎会让我等招抚宋境的民户到岚州开垦田亩。”
这个人,可当方面之才,陈德满意地看着于伏仁轨不慌不忙的陈述,鼓励似地对他点了点头,于伏仁轨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神色,又道:“即便是出兵掠夺周围州县的民户,但岚州四周稍微人烟繁盛一点的地方,都是在边郡根深蒂固的折杨两家的地盘,他们都怎会让我等如意。”
想得到出兵掠夺民户,不愧是吐谷浑王族的血脉,陈德在心中暗赞一句,看着于伏仁轨又点点头。
李斯静静听完于伏仁轨提出此问,皱着眉头,历经五代战乱,边郡附近都是地广人稀,仓促间要招募民户,的确不是那般容易。
陈德微笑道:“适才两位校尉的意见吾已知之。各位可有计策?”
地下的十几名校尉都面面相觑,行军打仗他们都是行家,这招揽民户屯田之策就只能洗耳恭听了。
陈德见众人都不说话,心道这些军将都不通文事,还得多加提点,免得将来事业做大以后无人可用,他不打算像前代那些君主一般,打天下用军汉,治天下用儒士。
想到此处,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吾有个计较,各位听听是否可行?北地变乱,党项、契丹趁势而起,洗掠边郡,除却抢掠牛马、粮食、钱财外,还掳掠了大量人口。党项、契丹人不通农事,只胡乱将他们圈起来,用作种地、放牧、纺布的奴隶,每年每人所出之物不过数贯钱。吾打算拿出一笔钱来,从党项和契丹赎回被掳掠的汉民,由这些汉民在我军的监视下负责岚州左近土地的耕种。”
陈德说完后看着堂下诸将,李斯沉默不语,锦帆营校尉郭年当即道:“昔年魏武帝赎回文姬只惠及一人,大人此策,惠及千家万户汉民,当是流芳百代之举。”
此言一出,众校尉纷纷附和,那被契丹、党项掠取的汉人,在塞北的待遇,恐怕连原来的奴隶都不如,性命的价钱还不如一头大牲畜,尤其是吐浑军众校尉熟知北地状况,见自家指挥使居然愿意出钱将这些民户赎回,都替那些人感到庆幸。
见无人反对,陈德此策就定了下来,由吐浑军校尉于伏仁轨和史恭达分别取前往朔州和夏州联络契丹、党项贵族,洽谈岚州赎回汉民的具体事宜。
众将散去,唯有李斯坐在堂下,脸有忧色,一言不发。
陈德上前问道:“李校尉,对这赎回汉民之事,可有顾虑?”
李斯抬头看着陈德,忧声道:“以前党项、契丹人掠夺汉民,不过让他们种地、放羊。塞外苦寒不宜农耕,汉人体弱又不善放牧,因此实际上不管是让汉民种地还是放牧,胡酋所得甚少。大人行此赎民之策,则大酋每掠一汉民,就可对我岚州待价而沽,获利远过从前。吾恐此策一出,契丹、党项大酋将变本加厉的掠去边郡人口,吾边郡汉民无宁日矣!”
陈德脸色一凛,此节他其实早已想过,只是当此乱世,夯实岚州根基甚为重要,也就无暇顾及太远的后果,他叹了口气,按着李斯的肩膀道:“你的话有道理,但生逢乱世,不得处处兼顾,将来若我等势力大张,便可直入大漠,将这些被掠取的汉民尽数夺回。”
李斯点点头,他也不是要陈德放弃此策,此时各地文武官员不拼命搜刮地方也算是好官,像陈德这样肯自己拿出钱来赎回被异族掠走的汉民的,恐怕又有不少人为他立长生牌位。
陈德看着李斯退下的背影,暗道,这李斯心思机巧,还有悲天悯人之情,若好生栽培,倒是一个上好的宰相之才。他也叹了一口气,这赎民屯田之策看似善行,其后果如何还真很难说,是非功过,只有后人去评说。
陈德到岚州之后,放粮饷,赎汉民,都是别家节度使不能做、不愿做之事,俗话道人心如镜,神卫军士卒自不待言,吐浑军军户也知道这新任指挥使不是池中之物,这番气度作为,迟早有一日要飞上九霄,到时自己这班跟随他打天下的军户,运气好的便是云台二十八将,凌烟阁上臣的前途,运气差的也是归乡荣养,和其它节镇不知所谓的打生打死,最终也是无定河边骨的下场决然不同。就算大事不成,跟了这么一位主公,行的是仁义之事,死也有脸见列祖列宗。
在这种氛围下,随之而来对吐浑军的重新编组出乎意料的顺利。
陈德觉得吐浑军六个指挥的骑兵大同小异,未能将士卒的专长都发挥出来。作为自己未来大军的骨干,吐浑军将是十荡十决,宰割天下的一把利刃,必须有大军编成中各司其职的分工体现在部伍的编组上。
参照锦帆、神卫前例,吐浑军也重新进行了比武夺官,只有武力卓绝者方能晋身十夫长,各营十夫长推举百夫长,百夫长推举校尉。
善骑射的士卒被集中在白羽、驰猎、踏燕三个弓骑营,每个骑兵人马皆着轻甲,带小盾,携软硬弓各一,负矢150枚,专责游斗、斥候、奔袭、骚扰,行则因粮于敌,战则远敌发箭。
善马上砍杀的士卒编成高蹄、解烦两个骠骑营,人马要害部位披重铠,持长槊、马刀,佩鹜盾,用马弓,负矢100枚,远射近刺,混战时则以马刀作战,专责驱逐敌方轻骑兵,护卫本方游骑,以及在必要时冲阵。
身形最为威猛彪悍的骑兵被用来编组重建真正的重骑兵,因袭了江淮劲旅黑云都的名号,骑高头大马,人马遍体均挂重甲,用革带绑在一起,虽死不坠,持长槊重盾,不用弓箭,专用来冲击敌军大阵。
经过这番重新编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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