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女死囚





?br />   再说丈夫还算过得去。有时走在路上,厂里小姐妹会指着前面说,看,你家的郑岛嵋有多英俊呀!这使我做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我确确实实渴望过有一个如赖波般的男人做我的丈夫;但这个念头十分清晰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丈夫了。
  于是——人到中年万事休。我安安静静过我自己的日子。
  我说黎吻雪,我相信你起初是没有这份念头的,或者讲这份念头沉睡着。
  她说记者是呀,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天,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赖波就这样一下子捅破我观念里很硬的外壳,强劲有力地钻进我的梦,他拥抱着我、爱抚着我、亲吻着我,我仿佛顿时就溶化在他的身体里了……
  他身上那力量汹涌澎湃,势不可挡!我不知道人世间原来还有这种通达灵魂的快意!
  我从此就是另外的一个人了……在起初的那几十秒里,我还在马月到底同意不同意的问题上犹豫,可只一分钟后,我便从里到外全部崩溃了。
  我想这么多年来,一个这么好的男人,竟在偷偷爱恋着我,爱我爱得那么苦那么真,可是我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自此,我彻彻底底地放弃了我自己,投进了他的怀抱里。
  真的,记者,我说句实话,和郑岛嵋结婚这么多年来,这种难言的愉悦和快意,我竟从来就不曾有过。我浑身上下被一种可唤作生命的激情所淹,这是我今生今世的第一遭
  黎吻雪的脸颊泛起些微红润,两眼闪闪发光。让人感受得到她当年得到的这份爱,是这样真实和神奇,这样无法忘怀地镌刻在她的心壁上了。
  我说黎吻雪,也只因为你内心具备这种渴求,让赖波一唤就醒了。如果他呼,而你却不应,事情也许就不会这样发生。
  她说是的,我当然是有责任的。他是“外因”我是“内因”……
  当黎吻雪从幸福的狂潮中清醒过来,她对赖波感恩般的感动,已升华为一种欲为之献身的冲动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她以“马月同意”作为一种借口,放纵了自己有悖道德的欲望。正如她在狱中的日记上写的那样:
  “……可以讲,在感情上我是个失意者。尽管有家庭,但我仍然感到孤独与冷寂。因而意外地获得的这份感情,我倍加珍惜,从此也开始了我们长达十年的交往……”
  暗河悄悄开始流淌了。一天,正当我俩心满意足地走下楼来时,我
  那傻乎乎的丈夫正瞪着血红的眼睛,守在我那辆自行车的后座上……然
  而,命运为踏入这个“黑三角”中的女人,安排了一个令世人意想不到
  的细节……
  就这样,在这个家的屋顶和那个家的屋顶之间,在油、盐、酱、醋,及生活琐琐碎碎的借口遮掩之下,一条暗河悄悄开始流淌了……
  我问她,和赖波有了这种事之后,你的心还能平静吗?
  她说,不。她摇着头,杯里的白开水被晃了一点出来,溅到了她那双暗红色的高帮棉皮鞋上。
  写至这里,我想起她案页里的一句话:
  “……我自问我还是一个很传统的东方女子,像所有的东方女性一样,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就会用心极深,专注地爱他一辈子。”
  我说黎吻雪,那么你又是如何处理这两者的关系的呢?
  她稍作沉思,复又望着我说,现在我落到这种地步,也一直在回忆自己的这一生。在郑岛嵋陪我去看病的日子里,其实我并不真正懂得爱情。
  我感激他。我要知恩图报。我就嫁给他了。
  凭良心说,郑岛嵋确实是一个善良热情的好人。但我和他之间没有电影小说中说的那种激情,或者说他有我没有。有时,我甚至天真地觉得,他最好是我的哥哥;
  但是,我与赖波的情况就不一样了。自从他冷不丁地给我一吻之后,我发觉我立时三刻就是他的人了……
  记者,我其实弄不懂自己,当时每次与赖波……之后,我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丈夫了,为了平衡自己,我就会拼命想郑岛嵋的坏处与不足。
  恨不能将他的缺点,堆成一团足以分手的理由。
  但是善良的丈夫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有时我们一不小心泄漏了一丝半点秘密,郑岛嵋仍然以为是我们两家亲近的缘故。
  直至有一天,丈夫家有事让我去办,我告诉他我今天有要紧的事去市东的银行。其实这一天赖波与我有约,我怎肯错过这一刻千金的机会呢?我找了一个借口就抽身了……
  谁料临近下班时,正当我俩心满意足地走下楼来时,我那傻乎乎的郑岛嵋正瞪着血红的眼睛,骑在我那辆自行车的后座上,等着我!
  是有人盯梢?
  不是,郑岛嵋是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发现我的自行车的。因我往日里的生活绝对守时守约,这次被他撞见,忽然都真相大白,他又吵又闹还在家里打了我……
  这下你可收不了场了吧,他闹到赖波那里了吗?
  是呀,闹我倒不要紧,离了就算了,我还巴不得离了呢。
  闹到他那儿可就麻烦了。
  为啥?
  他那时正红得发紫,级级上升。从基层到公司、再由公司到局,当上了局的劳动工资处处长……
  如果事情在那个当口闹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一幕了。
  但是命运——为黎吻雪安排了一个大细节,真是令世人想象不到。
  黎吻雪用细长苍白的手指,将有着一枚扣子的国棉大袄,朝前拉了拉。
  她说这事让我和他在舆论上很难堪。正当四周闲话沸沸扬扬之际,突然马月出面了。
  她当着办公室里众人的面,指着脸红脖子粗的郑岛嵋说,你瞎闹个啥呢!黎吻雪是我叫她到我家楼上来的呀,那天我正在楼上呢,让你老婆帮我家小灵灵做滑雪大衣,你怎么吃醋吃到自己人的头上了!
  我问小灵灵是啥人?
  她抬起脸,眸子里掠过一阵惊恐。
  我说,噢,我知道了,她是赖波的女儿。
  她说,是的。比我女儿小两岁。
  我说给马月这么一来,事体就平息下来了是吗?
  她说是呀,郑岛嵋愣了半天之后,就转怒为喜了。那日回家他特地买了好菜,又亲自下灶间去烧。涎着脸朝我赔不是,百般讨好我。
  你怎么说?
  她说我在丈夫面前确实是个坏女人……我板着脸说,你坏我的名誉,闹得满城风雨,没那么便宜的事!你要付出代价的。
  我得寸进尺,给他看脸色……其实,这还不过是表面文章,我的本意是想顺水推舟,把事情“搞搞好”算了。我一不做二不休,也不想再欺骗丈夫了。我不想让自己在良心上再背着重负,我想离了婚轻装上阵。
  郑岛嵋一听我要离婚,就再三再四解释赔礼甚至求我,我都不为之心动。我要嫁给赖波,和他一起过日子。我是铁了心了。
  我说黎吻雪你的心够狠的,“面子夹里”都要,明里暗里你都得好处,是这样吗?
  她说是的,这件事我对不起郑岛嵋。
  今天,我的内心忏悔第一次对外人说。我黎吻雪今天在这里向郑岛嵋赔罪了,我要到下辈子才能报答他了。
  后来我和丈夫分居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看看拗不过我就答应与我离婚了。
  我的心确实蛮狠的,因为我拗不过灵魂深处的‘用D个我”;“那个我”只想以此事向赖波表白我的忠诚、表白我对他爱我的回报。
  一个女人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说马月怎么会这样来给你解围的呢?是不是赖波给她做了工作?
  黎吻雪说我想也许是的。这事尽管我意想不到,但是却彻彻底底帮我和赖波周全了面子。又为我堂而皇之地解体我的婚姻创造了条件。当时我对马月真是感激涕零,也认为赖波有能耐、有责任感。
  我为我拥有这份爱情而骄傲。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也就顾不得了。
  我问其他的事情是指啥?
  别人都搞不懂我与赖波一家人的关系呀,连我的姐姐也都觉得不对劲。
  我说你们都喀费心思。马且是我的要好姐妹,看我和郑岛嵋疙疙瘩瘩,离婚前后一个人拖个孩子孤苦伶仃的,就叫我住过去了,这有啥不正常呢!我帮他们一家洗,帮他们一家烧,帮他们一家做,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单位里还有几个要好的小姐妹都理解我……
  我说黎吻雪,那是你自己张扬的。
  她迟疑了一下,说是的。我说你是否认为这份爱情有点伟大,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地想与人分享?
  我与黎吻雪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监房的长廊里响起坚实的脚步声。
  年轻的女警官一步步巡视着向这里走来。
  监窗外太阳清淡的折光,将黑漆涂抹的铁门栅栏映得贼亮。
  显然,将往事投入滚滚红尘之中的黎吻雪,这一刻又回到她的现实处境之中来了。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来人,屏息不语,以因中人特有的敏感,在女警官身上捕捉着感觉着一些于她来说是重要的信息。
  女警官朝我微微一笑,问要不要加点水?
  我说我不要了。又回过头来问,黎吻雪你要不要?
  她摇摇头。复又点点头说,好的,那就给我再加一点水吧。
  黎吻雪接水的神情极其虔诚,耸起的双肩有点夸张。无疑,这是在生命的极地境界中,对生命的一种珍视。
  等警官走后,她缓过神来。我说你再说下去吧。
  她说后来我就成了他们家庭中重要的一员了。并且在他家中,当起了家庭主妇。
  黎吻雪对自己的这段生活,在她的上诉状中是如此写的:
  “……在外界的知情者中,这个家庭的各方面也全靠我帮着支撑着。那时我从未自感是第三者插足。我和马月是多年的朋友,进而又产生与赖的感情,一切都觉得是那样自然。当然在这期间我内心也从没要求过赖波和马月的离婚。总觉得我与赖波的这份感情,少不了马月的帮忙。在外界,她也总是做了我和赖波的挡风墙。这一切我已满足,我对马月的大度,充满了感激……”
  我想,这是感情婚姻生活中,一个极其畸形的”黑三角”。谁让这个危险的“黑三角”,在现实生活中荒谬地旋转起来的呢?答案自在读者们的心中。
  她说我把赖波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
  两个孩子与一家人的吃、穿、用,全成了我的分内事。我喜欢男人在外面搞事业,家里小灵灵的读书等一切全由我自告奋勇地包揽下来了。我为的是不让赖波有后顾之忧。
  马月生性活泼,常常有跳舞什么的活动,一个电话回来,我总是“哄哄”答应,让他们俩在外全都放心。
  一到天黑,等他们俩回到家来,桌上都有现成的热饭热菜。至于吃用开销,更是区区的小事。我的工资自然全都贴进去的了。我贴得心甘情愿,誓不言悔。
  小灵灵对我是很好的。其实比对她妈妈还要亲……她从小到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化费的心思,不比马月少的……倒不说孩子不是马月亲生的缘故,她的事多,爱玩一点……
  她没有再说下去。交贴着两只手的食指尖,支在鼻子底下。慢慢地回忆着以往日子里的事。
  我说黎吻雪,既然是你一点一点将小灵灵养大,你又如何下得了这样的毒手呢?
  看得出有一种绝望的苦痛与难言,慢慢从她的心尖上刮过。
  她坐在那里,承受着世间的请问。这是一个为人母的女人所无法回答的问题,但是她还得回答。
  她尽量努力在回答着我,她说,我亲手犯下了滔天的大罪……记者,我能否将前因后果说一说。
  她说自1991年年底我和郑岛嵋正式离婚后,我就住在赖家了。开始的一年多日子里,大家都相安无事处得挺好的,后来渐渐地,我发现马月,常常背着我与赖波闹别扭。
  我说黎吻雪,我插一句,在这一年里你与赖波的关系,又是……
  没等我把话说完,黎吻雪就说,我们本质上更像一对夫妻。当然,是趁马月不在或者出差的机会,她不在家的时候也真是太多了。
  后来我考虑再三,还是明智地搬了出来。我将属于我的一套单室户,化了三万多元好好装修了一下,住了进去。而这期间,赖波与马月的争吵也到了要分道扬镳的地步。
  这前前后后大约又有一年。
  自然在1993年的这一年中,我与赖波的关系一直暗中维持着,他隔三差五到我家里来。可以这样说,我为什么不惜钱财装修房子购买家电,有意无意中的驱动力,就是要与赖波“共度好时光”……
  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时光,一个40岁的女人,面对着自己赤裸的灵魂。
  思念是一种欲罢不能,欲达不及惹人心碎的苦;是一种时刻驻在心
  间的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