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矜
鳌?br /> 却又听得白舜华问道:“如今之际,你又有何打算?”
子矜一怔,却是茫然不知应答。
他见状又加了一句:“你可是想再同他再一起?”
之前他也曾问过同样的话,当事人的语气和心情却是大相径庭。
这前后也不过一两个月而已。可是已是今非昔比――如今修文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也害怕知道,他可有怨她恨她?是否已经接受了程小姐的辗转心意?她和修文,真的还能破镜重圆么?
却只恐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白舜华知她仓促之间难以接受这样大的转变,此时让她做出决断,也确实难为了她,因又说道:“你看这样可好——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派人去上海找修文,安排你们见上一面。以后的事,你们商量妥了再说。”顿了顿又道:“程家那头,我自会应付,你也不必太挂心。”
子矜心下感触,一时之间却是悲喜莫辨: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喜极而泣,不是么?可是心中那一丝隐隐的失落又是为何?
上海。
修文沉默地站在窗前,手里还拽着一纸信筏,上面只有一行字:有急事相商,望速来南京。子矜。
自从那日决然一别之后,他觉得人世间已了无生趣,若不是程素素再三相劝,又念及父母年老无依,这才强打起精神来。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死水,可以平静无波地过完下半辈子,再也不会有什么激情和爱恋;却没有想到,短短的几个字,又让自己的心起了波澜,竟是久久不能平静。子矜啊子矜,你真是我今生的劫数……
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位面容恬静、体态轻盈的女子,身着一套雪纺的白色洋装,正是程素素。只听的她柔声说道:“怎么又在发呆?医生说了,你身上的伤才好,要适当活动一下。今天天气这样好,不如我们去公园里散散步可好?”
修文本有些不耐烦,正待拒绝,回过头来却瞥见她小心翼翼的神态,似乎生怕他会答个不字,一种无力感突然涌上心头,叹了口气道:“也好。”说着随手把信搁在了桌子上。
程素素跟在他后面,走过书桌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过,脸色顿时一黯。
秋意渐浓,细雨如丝。街上没有什么行人。
子矜这日出门,路过市集的时候,看到一个捏面人的摊子,煞是有趣。忆起有一次同翠墨上街的时候,她对着捏面人的摊子看了许久,就想着给她带一个回去玩儿。因吩咐司机停下,撑了伞走过去。
只见那面人个个都栩栩如生,鲜活可爱,正在犹豫挑哪个,旁边却伸过一只柔嫩的手来,一把拔起一支猪八戒,对着捏面人的老人道:“我要这个,多少钱?”子矜侧目而视,却意外地发现正是白静媛,白静媛见了她也是一愣,未语先笑道:“你也喜欢这个?”子矜本欲摇头,想了一想,却又点点头。白静媛一笑,一股脑儿地把插在杆子上的七八个面人儿都拔了下来,掏了两个大洋出来,递给摊主道:“老人家,我们都要了。”那老人欢天喜地收了钱去了。子矜在心里暗暗摇头:这位大小姐真是不知人间疾苦,这两个大洋,够寻常人家节衣缩食过一个月的了。却见她一手把面人递给后面跟着的司机,一边拉了子矜道:“天气这么凉爽,不如一道走回去吧?”子矜笑着点头,吩咐司机先行回去了。
两人走到一个小巷的转角处,突然斜刺里蹿出五六个黑衣人来,她俩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块充斥着乙醚味的手帕掩了上来……
深夜。
白公馆里灯火通明。
张管事面色严肃的递上一张纸条,白舜华一看,随手揉烂了纸条,沉声道:“张华,你速去找程家兄弟,还有,吩咐你手下的人去找五爷,他知道该怎么做——就算把整个南京城翻遍了,也要把李茂才给我揪出来!”
纤云弄巧
白静媛和子矜醒转的时候,发觉两人背靠背地被绑在一张凳子上,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对面墙壁上的一扇天窗,透进几丝微弱的光亮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白静媛虽然年轻,胆量却不小。子矜听得她语气中仿佛还带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冒险劲儿,不由得暗暗苦笑:这大小姐只怕还不明白个中厉害呢。一开始她也怀疑是普通的绑票勒索,但很快就推翻了这一想法――谁又有这么大胆子,敢勒索程白两家?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而且这次绑架布置周详,正好拣了她俩落单的时候动手,必是筹谋已久了。所以多半是和白家有仇。依此推断,如今和白家有深仇大恨的,首当其冲就是李茂才。听说前一阵子他的手下叛变,他不但丢了地盘,连本人也销声匿迹了,有传言说是中枪后坠河死了。莫非他不但没死,还躲了起来伺机报复白家不成?若真是他狗急跳墙,要拼个鱼死网破的,只怕形势对白家大为不利……
白静媛见她沉默不语,只道她是害怕了,反过来安慰她道:“你别怕,我爸和我哥厉害着呢,一定马上就会来救咱们的,再说了,还有果夫……”她顺嘴说溜了,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同人家决裂了,一时勾起伤心往事,也垂下头不说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开了,两个黑衣人走了进来。白静媛浑身一震,子矜抚慰地捏了下她的手,她也很快镇静了下来。
其中一人恶声恶气道:“你们最好老实点,不然别怪大爷不客气了。”
白静媛听得他说到“大爷”二字,忍不住噗哧一笑。子矜暗暗替她捏了把汗,却见那人并没有发怒,反倒从后面一人手中接过一个盘子道:“我给你们解开绳子,乖乖吃饭,别想着逃跑,知道没?”
白静媛忍不住讥笑他:“这位大爷,您这么客气,索性开个车送我们回去得了。”
那人正要回答,却听得另一人突然开口道:“别跟她废话,要是有个差迟,李爷可饶不了咱兄弟俩。”说着过来帮她俩松了绑,也不管她们,竟伙同适才那人出去了,临走只听“嗒”的一声――倒没有忘记扣上门锁。
留下两人在屋里对着满满一盘子的饭菜面面相觑。
白静媛突然惊恐地拉住子矜的袖子颤声道:“你听到刚才他说的话没?他说什么‘李爷’?难道是那个李茂才?”
子矜叹了一口气道:“只怕就是他。”瞅见白静媛面色惨白,显是此时方领悟过来。想拍拍她的手安抚她,触手却是一片冰冷。不禁歉然道:“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白静媛摇了摇头,半响突然端起饭碗:“管它三七二十一,吃了饭再说――死了也是个饱鬼。”
子矜虽然觉得好笑,却也有几分佩服她的豁达,想了想道:“我们得想个法子,趁李茂才过来之前逃走,不然可就……”她本想说“死无全尸”四个字,但又怕吓着白静媛,忙的收了声。
正在此时,门“乒”的一声被撞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白公馆。
二姨太一脸惶恐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念叨着:“佛祖保佑,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致远也真是的,就算是妹妹出了事, 也用不着亲自去救人啊?那些匪徒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活啊?连老爷都去了……”
三姨太冷笑一声道:“如今这府里,还有谁比四姨太更金贵的?她要是少了根头发,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心疼。”
大太太本来一直攥着数珠在念佛,听了这话,睁开眼睛瞥了三姨太一眼,不满道:“出了这样的大事,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说风凉话!都是我平日里太纵你了,越发没了分寸!”
三姨太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见一旁二太太也是一脸不满,自知说错了话,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脸上下不来,只得辩白道:“我也是担心老爷,为了这事以身涉险可不犯不着么?那么多下边的人,还有程家的人都去了,还怕救不回来?”
大太太淡淡开口道:“你懂什么?所谓关心则乱。再者还有三小姐。你也犯不着担心,这么多人去了,出不了岔子。”
三姨太知道大太太心下着恼了,只得唯唯诺诺了几声,不敢再多说半句。
子矜愕然抬头道:“修文!怎么会是你?”
修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别管这么多了,快跟我走!”
子矜忙拉了白静媛,三人正要冲出房门,却见突然呼啦啦的冒出五六个人来,齐齐掏出手枪指着他们。
只听得为首那人冷笑道:“李爷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呢!没想到你小子还没死。怎么?上次还没尝够苦头,又跑来送死了?”说着挥了挥手里的枪把。
修文只是寒着脸不答。
这时过道里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涌进来一批全副武装的特工,把那几个人团团围住。程果夫沉声道:“趁早放下武器,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些人面露怯意。为首的那人缓缓俯下身去,似是打算放下枪投降,后面的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小心有诈!”
子矜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修文纵身而上,一把把她推倒在地。
枪声响了。
子矜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却听得有人大叫了一声:“素素!”
接着就是一片混乱的枪战声。
只见程素素倒在修文的怀里,鲜血从她捂着肚子的手指间汩汩的留了下来。修文颤声道:“素素,你怎么这么傻?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程素素虚弱的冲他一笑,却道:“要是我就这样死了,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修文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程果夫见状,顾不得去追赶那些人,抢上来抱过素素就往门外冲……
三天后。
医院。病床前。
病房里堆满了鲜花,子矜把她带来的粉百合插到瓶子里,看着程素素苍白憔悴的容颜,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那日绑架的人竟在混乱中给逃脱了,不知所踪。程果夫的手下护送她和白静媛回家,半路上才遇到白家的人。回到府里,翠墨一见她就跑上来,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还要她反过来好言安抚……
这几日修文一直候在病床前,自那日程素素脱离危险后,医生公布了诊断结果,他就一直失魂落魄的。那个西洋医生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子弹擦伤了病人的左侧卵巢,再加上密斯程的子宫颈道本来就比一般人狭窄,恐怕将来生孩子的可能性很小……”
程素素睁开眼睛,看见子矜,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你来了。快请坐。”
子矜也微微一笑,挪过椅子在她身畔坐下,又问道:“身子可好些了?伤口很疼吧?”
程素素摇摇头道:“还好,就是躺着不能动,一动就痛。还要多谢你来看我。”
子矜顺手从边上的果篮里拿了个苹果,边削边道:“你别客气,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语气微微带了些讽意。
程素素好像也听出来了,却道:“我不是为了救你,所以你也不用谢我。”
气氛一时有些僵住了,半响,子矜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这样做值得么?”
程素素凄然一笑,轻声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子矜默然不语。
程素素又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还是果夫告诉你了?”
子矜摇头道:“我同你弟弟并不相熟,他又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素素点头赞许道:“你果然聪明。”
子矜泛起一抹无奈的苦笑:“我倒宁可自己笨一点。人总是知道的越多,就越痛苦。”
停了停她又缓缓说道:“其实本来我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可是后来听闻一个绑匪也没抓住,我才起疑心——中统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会这么无能?这样一想,才觉得整件事情疑点甚多:首先,李茂才不会这么蠢。莫非他以为挟持了我和三小姐就能同程白两家抗衡?还妄图什么一网打尽。就算他要报复,也应该等恢复实力后再卷土重来——就凭这么几个人几把枪,不是自寻死路么?何况他本人一直没有现身——反倒是他的手下口口声声提到李爷,好像生怕我们不知道谁是主谋似的。再有,哪有绑匪这么客客气气的,还端了饭菜来?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让人怀疑,那么最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为什么修文会来?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修文?你应该千方百计阻止他前来才是啊,换作是我,我也不会让心爱的人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去冒生命危险。所以我才作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但是这个答案毕竟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我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是我想多了……所以我才来找你求证,却没有想到:真的是你……”
程素素歉意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却很镇定:“你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