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矜
裁炊疾恢赖娜朔炊畹酶腋!?br /> 昨晚一夜不成眠,到了凌晨时分她终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打算同修文见面好好谈谈。但因程素素这样多疑,她只好请文清出面约他出来。文清惊闻修文酗酒的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子矜回到白公馆,已是八九点钟的光景。翠墨悄悄地迎上来道:“二少爷让您回来去书房找他,说是有法子了。”这次事出突然,府里好在有三姨太打点着,大太太又出来坐镇,才没出什么乱子,原本白静媛的订婚仪式就在明日,也因此延后了。然而听得子矜参与竞选的事,都有些不以为然,三姨太更是频频语出讥讽、话中带刺,生怕她夺了家产去似的,她也懒得去理会。
子矜对着翠墨点点头,转身去了书房。
白致远递给她一纸公文,后面盖着军部的印鉴。子矜看了一下不明所以,询问的眼神投向他。
“皖南的十五路军哗变,已经攻下了西南三座城市,总统任命周怀民率军去镇压,可是十五路军原是他的旧部西北军的精英部队,投诚后被改编入了张信芳弟弟张义芳的部队,因为受到排挤才造反。所以周怀民并不想去,籍口得了急病正窝在家里。”
“其实西北军素以彪勇著称,投诚后也常常闹事,总统一直颇为忌惮,这次出了事,又把烫手山芋丢给周怀民——他若去了,就是自断其臂;他若不去,就是抗旨不遵,罪名就更大了。其实去与不去,都是死路一条。”
子矜微微蹙眉,疑惑道:“那何不派他去招安?那些下属难道不听他的?”
他嘴角极冷的笑意绽开:“他们倒是想听,只怕有人不肯——这次若不是张艺芳克扣军饷,又何来叛变之事?何立钦自己伙同张家兄弟贪污了粮饷不说,唯恐东窗事发,却撺掇着上面借此机会排除异己,这样歹毒的计策,也亏他想的出来。周怀民又怎会不知这是借刀杀人之计?怪只怪他自己一时心软,竟被言辞所惑,念着昔日之情跑到南京来。”
“只怕也是形式所逼吧——他若不来做人质,总统又怎会安心?可是也只能换得暂时的和平罢了。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她只觉得人心险恶,位高权重之人鲜有不多疑的,上至左传三国、下至史记通鉴,概莫能外。“孤家寡人”四字,实是贴切得很。
他见她见事极为清楚,不由得暗暗诧异。
子矜却又问道:“那和竞选一事有什么关系?”
银白色的灯光冷澈澈地照在他身上,月华般清冷。笼在他的脸上,冷冽而倨傲的眉眼,隐隐透着俾睨一切的自信。
“白家可以先资助一部分军粮供他招安之用,待选举之后,自可名正言顺地拨款给他的部队。”
“我不明白:何立钦这样害他,他还会投他的票?再者,如今他自身难保,又怎会还有资格保有议席?”
“周怀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让天下人寒心?再者西南军的傅远山是他的生死之交,当初就曾极力劝阻他来金陵;有他在边防镇着,连总统都忌惮三分,不敢真的把周怀民怎么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次只不过是敲山震虎,作给别路的军阀看的,到最后时刻何立钦必然会以此做筹码,要挟周怀民支持他。所以我们一定要抢在他前面。”政坛上诡异莫测的风云际会,用他冰凉低醇的嗓音说来,清清冷冷,言简意赅。
子矜暗自叹服,细细思量了一下又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微微一哂,拉开屉子拿出一个珠宝盒来,黑丝绒缎面上鸽蛋大的粉红色金刚钻耀的人眼花:“明日周太太会去戏园子里看戏,你不妨去见见她。”
她接过盒子来,了然地点点头。
正待作辞,却见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来,她一瞥之下,如遭雷击,愣在当场作不得声——
竟是那枚金锁片。
耳畔有凉凉的嗓音传来:“这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吧?”语调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猛的一抬头,耳畔细长的金丝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剧烈地晃了一下:“你怎会知道?”
“如此说来,我没有猜错?”仍是一副风淡云清的样子。
她心中气苦,身子微微发颤,墨色绣菊的丝绒旗袍下摆便如同水波般轻漾。
“你用不着害怕,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见她神情痛楚激荡,他反倒有些微不忍。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又没有做亏心事。”她已经镇定下来,如翦如雾的瞳眸中却失去了平日里的波光潋滟,只余一潭沉寂。
“我没有这个意思。虽然你问心无愧,但这件事还是不要让父亲知道的好。还有,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次你所扮演的角色实在是愚蠢。”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被他尖刻的话语戳到痛处,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气。
“我只不过派人去找了拍卖会的负责人。何况当时你们三个的反应这样奇怪,叫人不起疑心都难。”
“你可是在炫耀你的聪明才智?”这两日她心里百转千回,已经痛悔莫名,如今又被他这种冷眼旁观洞悉一切的态度激怒,忍不住的想反击。
“我们也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程素素的性格隐忍偏执,她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你还是小心点的好,不要再同他俩有任何牵扯不清了。”他脸上仍是淡漠的,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她的心仍旧是疑惑了。
突然领悟过来,原来他是好意想提醒她。一线赧意涌起,白的几近透明的脸上微染酡红,低声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里有数。”
隐然的讥讽出现在他微敛的细长双眸之中,薄冰一样的声音:“嫉妒的女人最可怕。我只是不希望白家卷入这种无聊的是非里。”
刚浮起的些许感激立刻烟消云散,她微微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抓起他手上的锁片,不发一言就转身走了。
第二日。
戏园子里。
台上的戏子一个个舞悚神魔、音裂金石,作那悲欢离合之状。
周太太姬婵娟穿着珊瑚色的旗袍,上面层层叠叠绣着大朵的牡丹,笼在一袭白狐裘披肩里,手上端着紫金雕花的暖手炉,肌肤赛雪,脸若娇花,绮艳不可方物。周怀民新近丧妻,刚把她扶了正,正是三千宠爱集一身的时候。
三姨太带着子矜到了她的包房里,笑道:“这是我妹妹,特地带她来拜会你的。”
姬婵娟本来躺在塌几上,这才款款的站起来,乌浓的笑眼细细地打量了子矜一番,抬手推了三姨太一把:“好俊的人儿,可把你给比下去了!”三姨太对着她也恼不起来,凤眼斜斜地瞟了她一眼,娇笑道:“可不是,咱们都是老骨头了,哪里还配同小姑娘比。你们慢慢聊,我去看戏了。”
三姨太的高跟鞋噔噔噔地下了楼,姬婵娟又懒懒地躺了下去,指着一旁的椅塌道:“我今日身上不好,懒怠的动,咱们歪着聊会儿。”
子矜迟疑了一下,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忽听得她叹道:“凤君当年也是同我一个班子里的,如今也老了,想当初……”她眼神微黯,似是无限感慨的样子。抬眼见子矜局促的样子,突然又“噗哧”笑出声来:“你瞧我,说这些作什么!咱们也不必兜圈子了,有什么事直说了吧。”她笑起来容光四射,艳丽犹胜盛开的牡丹。
子矜微微一笑,倒是挺欣赏她爽快明朗的性格,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当下细细地把事情分解了一遍,最后递过盒子:“您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个中厉害。”
她也不客气,抬手收了礼物,也不打开就搁在一旁。乌溜溜的大眼里全是笑意,慢条斯理地红唇轻启:“你大可放心——老爷子生平最恨被人要挟,就算妹妹不说,也不会白白便宜了那老狐狸。”
天若有情
“你不要总是对我这么好,你现在对我这么好、万一将来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会很伤心的。”
他们相识近一周年的日子,两个人吵架了,他拿了亲自设计又让金店打造的首饰哄她。小巧玲珑的锁片,镶着粉色的缠丝璎珞,背面烙着“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八个小字。正是她所喜欢的样式。
“相信我,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曾经那样温柔如水的眉眼。
“不要说永远,没有什么比这两个字更不吉利了。一辈子是这样长,谁又能保证将来会怎样。”
当时她的同窗好友因肺痨离开了人世,更加让她感慨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可是我无法想象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没有了你,人生还有什么意趣。”他眼里的执着和深情让她感动,同时又无端端地觉得有丝不安。
“修文,你答应我:万一将来我先死了,或者不幸我们分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能放弃你的梦想和热情。”
“你这人!我们还年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干吗?”他颇有些不以为然的表情。
“你答应我嘛。”她嗔道。
“好。”
那时的柔情蜜意,如今想来,尽是不祥之语。
为什么她总会在繁华盛极的时刻,想起一些悲伤的事来。
烂漫朝颜盛开的时刻,命运的轮盘是否已经开始转动。
这人世间一步步璇玑暗藏,环环相扣,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循本究原,竟是错在人心。
她原想着若是修文见到了那锁片,自会想起那日的话来,也许就可以忘了她去尝试新的生活;因着那八个字,正凝结了她对生活的理想和憧憬——她得不到的,她希望他能够得到。然而她低估了程素素的疑心和执狂——她万万没有料到她会这样极端,寸寸紧逼,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她难道不知道:感情就像流沙,抓的越紧,失去的反而越快。修文会变得心如死灰,究竟又是谁的错?她该自责的——她不够坚定,不够聪明,又太过自以为是,自以为做出了对三个人都好的退让。修文如今的痛苦颓废,她绝难辞其咎。扪心自问,究其根本,是因为她爱的不够深,或者说她爱修文没有修文爱她那么深。曾经有人说过,在爱情的战争里,付出多的那个注定伤得更深。时至今日,她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天性凉薄。这一路长风冷月,辗转痛楚,终敌不过八个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西风卷起,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落尽了叶子,露出光秃秃的枝丫。
清晨起来,地上泛着冷凝的白色,好像铺了一层寒霜似的。
常府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店铺林立,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子矜从医院里出来,正准备去店铺里拿订做的首饰。突然前方的人群骚动起来——只见一骑雪白的骏马迎面飞奔而来,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闪,慌乱之中撞翻了不少摊子,乱作一堆。在这闹市之中胆敢纵马驰骋的,除去何家少爷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子矜正要往后退,突然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蹦蹦跳跳地要过马路。眼见着就要撞上,子矜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千钧一发之际抱起他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
那马旋风一样转眼就消失在视线里,如果不是马蹄扬起的尘土尚在,一切就好像梦一样。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好像是吓坏了,乌溜的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子矜扶着他站起来,一边拍打着两人身上的尘土,一边暗自庆幸,还好今日穿了裤装,不然适才只怕凶多吉少。
那小男孩在这时却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子矜吓了一跳,以为他哪里受伤了,待要检查,却见他指着适才滚落在地上沾满了尘土的一串糖葫芦啜泣:“呜呜……糖糖,糖糖没了……”
她不禁莞尔,拉起他白白胖胖的小手道:“走,我们再去买一串。”
那小孩竟一手挣开她的手,抬起另一只手来胡乱地去抹眼泪,嘴里却嘟哝着:“妈妈不让我跟陌生人说话。”他一张脸粉妆玉琢,说不出的稚嫩可爱。子矜见他衣着光鲜整洁,虽是牙牙童音,却是口齿清晰,料着必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因蹲下身道:“小朋友,那你妈妈呢?”“妈妈找不到了……”说着小嘴一撅又要开始哭,慌的子矜忙哄他:“乖,别怕,阿姨带你去找妈妈。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家在哪里对不对?”
那小孩子脸上绽开骄傲的笑容,对着她清清脆脆地说道:“我家就在花园路二号!”
子矜不由得一怔,花园路二号,就是赫赫有名的国父府邸。
原来这小男孩乐乐正是国父的遗腹子。吴女士从来对他宠爱异常。这日带了他上街,路上遇到熟人聊了一会儿,不想乐乐见到卖糖葫芦的小贩经过,竟悄悄尾随了而去,那小贩见他可爱,就送了一串给他。乐乐喜滋滋地想要折回去找妈妈,却迷了路,还险些丢了小命。正在合家急的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