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郑言庆让毛小念和沈光先进去,然后指挥人卸下了马车,将马匹都聚集在一处。
古庙当初的规模应该不算太小,因为找到了一处马厩。
玉蹄儿当然不会和那些马匹呆在一处,郑言庆把它拴在大雄宝殿的门廊外面。
此时,雨越来越大。
古庙的大殿,已开始渗漏雨水。
雨水顺着墙壁和梁柱流下来。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滩水渍。好在没有漏风,所以让人感觉不是太过于寒冷。郑言庆让党士杰三兄弟指挥大家在厢房和门廊外安顿下来,该埋锅造饭的埋锅造饭,该清洁屋子的,清洁屋子。
沈光还是觉得不太放心,轻声提醒道:“公子,最好注意些,看看这四周的状况。”
郑言庆倒不觉得沈光啰唆,于是带着人在古庙里走了一圈。
他们在大雄宝殿的后殿夹道中,找到了一口井。不过井水早已经干涸。除此之外,山墙有几处坍塌,言庆想了想,让人把车辆推过去,堵住了山墙的缺口处。
“公子,此地虽说有些荒凉,但没听说过什么盗匪,会不会太小心了?”
裴梓忍不住问道。
郑言庆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沈光在路上发现了扯旗的人,担心咱们被绿林道上的好汉盯上。虽说不一定真就如此,但出门在外,多一分小心总是好事情。”
扯旗,是隋唐时,绿林道上的黑话,意思就是探子,耳目,眼线。
裴梓虽觉得沈光是过于小心了,可郑言庆这么一说,他倒觉得,这样小心也没坏处。
于是陪着郑言庆转了一圈,把该留意的地方,都做了安排。
而后两人返回观音大殿,只见沈光毛小念已经升起了篝火,烹煮食物。
“公子,情况如何?”
“看上去还好,如果真有麻烦,想必能抵挡一段时间。”
“少爷,我们有麻烦吗?”毛小念抬起头,惊讶的问道。
郑言庆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四眼和细腰立刻扑上前去,和他戏耍起来。言庆一边和小獒戏耍,一边做漫不经心的样子道:“没有麻烦……这光天化日之下,哦,现在不是光天化日,看不见太阳了,小念,我们有麻烦了。”
沈光噗嗤笑出声来。
毛小念脸红红的。轻声道了一句:“少爷,您又逗我。”
“好了,乖乖做饭,我肚子饿了。”
“嗯!”
毛小念答应一声,低头继续做饭。
郑言庆和沈光走到观音大殿的门口,雨水顺着大殿瓦楞流淌下来,变成一条条珠串。
“这该死的雨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息。”
郑言庆低声咒骂了一句,迈出大殿门槛,站在门廊台阶上向远处眺望。山门少了一扇,另一扇则斜歪着,在风中摇摇欲坠。
沈光抬头看了看雨势,“公子,弄不好咱们今天,就要在这里留宿了。”
“如果入夜后雨势不止,也只能这样。”
郑言庆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你去通知党士杰他们,把箭矢全都备好。”
“是!”
沈光躬身应命,急匆匆离去。
言庆则站在大殿门口,看着这不见缓停的雨势,微微蹙起了眉头。
两头小獒突然狂吠起来,冲着外面的雨幕叫个不停。紧跟着,有马蹄声传来,郑言庆心里一颤,这扯旗居然扯到了这里吗?他连忙招呼一声,顺手从马背兜囊中抽出了十字宝刀。
两匹骏马冒着大雨,冲进古庙。
刹那间,四周门廊下的郑家骑士,或是挽弓搭箭,或是手执兵器。
马上的两名骑士,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试想一下,十几张弓矢对准自己,一群手持刀枪的人盯着他们,心里如何能不惊惧。一名骑士二话不说,探手抽出兵器。
旁边的骑士连忙拉住他,“谢科不得妄动。”
他在马上摊开两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在下谢弘,乃阳夏谢氏子弟,与小侄谢科赶路,突逢暴雨,故而前来避雨,别无他意。诸位好汉,还请不要误会。”
第二卷 弥勒净土血莲台 第051章 遇袭
阳夏谢氏?
郑言庆连忙挥手制止众人。
“在下荥阳郑氏言庆。同是在此避雨,并无恶意。”
说着话,他将十字刀收起来。那边沈光也命人收起弓矢,但隐隐的,还是带着些许提防。
阳夏谢氏,在东晋时期,可是鼎鼎大名的名门世家,其门下出过谢安谢玄谢灵运这样的人物。不过自南北朝对峙以来,谢氏已渐渐没落。至开皇以后,谢氏子弟就再无极为出众的人才,其状况甚至比荥阳郑氏的状况,还要凄惨几分。
但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世家。
似这种白面高门大阀,往往有着超乎寻常的生命力和底蕴。天晓得过个几代,会不会重新崛起?
所以,言庆也不敢有任何怠慢之处。
谢弘叔侄从马上跳下来,泥水四溅……
“你是郑言庆?莫非大名鼎鼎的酒中仙,半缘君郑言庆吗?”
谢弘惊讶的向郑言庆看过来,甩掉身上的油布雨衣,露出一副威武雄壮的面孔。
他身边的谢科,也将雨衣脱下。
看年纪大约在十三四左右,手掌宽大。手指细长,特别是拇指和食指上配有两枚黄灿灿的铜戒,也说明了此人的射术,不同一般。往脸上看,眉清目秀,红唇皓齿,一派不凡仪表。一袭白袍,似是说明他晌午功名在身。腰系狮蛮玉带,上面挂着一枚紫色香囊。
凡世家子弟,多好佩戴香囊,这也是自东晋流传下来的一种风气。
据说阳夏谢氏祖先谢玄,年轻时也喜欢佩戴香囊,与一帮子狐朋狗友结交一处。后来谢安将他的香囊焚毁,又狠狠的教训一番,谢玄这才改邪归正,终成东晋名将,更参与了淝水之战。只可惜,谢玄英年早逝,在临死前,仍把玩香囊不止。
民间流传有谢风余韵,就是指的谢家人风流儒雅。
郑言庆拱手道:“先生过誉,言庆不过一介小子,酒中仙半缘君不过是他人夸大其词耳。”
说着话,自有郑氏家人上前,将谢弘两人的马匹牵到一旁。
谢科从马背抽下一个兜囊,放在大殿门廊上。里面有四个胡禄,装满了狼牙雕翎。另有一柄四尺横刀,还有一张弓囊。叮叮当当的,看上去就知道份量不轻。
郑言庆连忙将谢弘引入大殿。
“这劳什子天气,正好好的赶路,不成想却遇到这样的大雨,冒昧叨扰,实在抱歉。”
谢弘文质彬彬,看上去有一种书卷气。
郑言庆把篝火拨旺,那边毛小念也将食物准备妥当,分发给了众人。
“谢先生若不嫌弃俺,不妨一起用餐吧。”
“哈哈,出门在外,能有口热乎的饭食,已经非常满足,哪有什么嫌弃不嫌弃呢?”
谢弘接过一块蒸饼和一碗肉汤,大口吃起来。
谢科则显得很文雅,一口一口的吃,细嚼慢咽,似乎要从那蒸饼里面品出滋味。
“谢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哦,我本是万年县兵曹,这是我的侄儿。在长安求学。不久前我兄长来信告之,我这侄儿被本地中正举荐为秀才。所以我就告了假,带我这侄儿返回阳夏。”
“这可是一件好事情,恭喜年兄。”
郑言庆笑着拱手,而谢科也连忙还礼,轻声道:“虽为秀才,却比不得郑兄威风。”
郑言庆有云骑尉的爵位,这在长安洛阳并不稀奇。
谢科言语中,也颇有羡慕之意,他问道:“刚才见郑兄剑拔弩张,似乎颇为警觉,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他问的很直接,但语气很柔和,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郑言庆说:“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在路上发现有几波扯旗的人,不免多了分小心。加之谢先生叔侄来的突然,所以……呵呵,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勿要见怪。”
“那里那里,出门在外,自当小心。”
谢弘连连摆手,而后轻叹一声道:“不过这两年,河洛地区,的确是不太平靖。”
郑言庆不好在这问题上多说,说的多了,弄不好就是个妄议朝政的罪名。
而谢弘也是适可而止,众人把话题一转,又扯到了其他事情上。谢弘在长安为官,对于朝廷的状况比郑言庆了解更多。加之见多识广。所以说起来滔滔不绝。
不过言庆觉得,这谢弘不像寻常世族子弟。
言谈举止中,颇有些出世之意,似乎更像是一个看破红尘的得道高人。谢家和郑家的情况差不多,同样是玄儒并修。只是自谢家没落之后,似乎玄学更受青睐。
言庆问道:“年兄既然得了秀才,那应该有字了吧。”
“哦,他幼年体弱,曾得琅琊王远知王老神仙受符得以康健,故而道号映登。我兄长也认为这名字不错,所以就赐予他做表字。此次得了秀才,也是祖上有灵,三清祖师保佑啊。”
谢氏沉沦近百年,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位人才,自然万分激动。
郑言庆心里却一动。
谢映登?这个人,是谢映登吗?
他诧异的向谢科看去。谢映登之名,还是言庆前世幼年时,听隋唐演义的评书得知。瓦岗寨四十六友嘛……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那大名鼎鼎的盗匪,居然是出自阳夏谢氏书香门第?依稀记得,谢映登最后好像是出家了,其他记不太清楚。
“你看我干嘛?”
谢科觉察到了郑言庆的目光,忍不住问道。
言庆连忙正色道:“没什么。只是在想谢兄得了功名,想必不久定能飞黄腾达。”
谢弘闻听哈哈大笑,“半缘君,借你吉言。”
瓢泼大雨忽而停止,忽而继续。
断断续续持续了两三个时辰,终于渐渐减弱。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言庆看到这种状况,索性决定下来,在古庙中过夜。
由于大雨滂沱,道路泥泞。
谢弘叔侄也没有离开。郑言庆让出了一间厢房,供他叔侄休息。其余人则在裴梓的安排下。值夜的值夜,休息的休息,刚才还喧嚣的古庙,很快就安静下来。
小念是女孩子,所以被安排在后殿休息。
郑言庆沈光裴梓,还有党家三兄弟则在大殿中安歇。
雨渐渐的止息,到了后半夜,乌云散去,露出皎洁的圆月,苍穹洗碧,繁星闪烁。
四周很安静,偶尔传来呼噜声,和战马响鼻的声息。
郑言庆睡不着,于是坐在门槛上,静静的擦拭横刀。两头小獒就匍匐在他的脚边,状似熟睡。沈光走过来,细腰抬了一下眼皮,重又耷拉下去,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公子,睡不着吗?”
郑言庆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不是很困。”
“我也是!”
沈光也在门槛上坐下,抬起头,仰望天际星辰,“公子,你是不是对谢家叔侄有所怀疑?”
“没有啊!”郑言庆抬起头,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沈光说:“刚才我见谢弘说起谢科的表字时,您似乎很是惊异,看了谢科好几眼。我还以为,您发现这叔侄的破绽了呢……呵呵,公子,那个谢科很特别吗?”
“哦,如果我说,这个谢科将来一定会很有名,你信不信?”
沈光一怔,犹豫了一下,“我信!”
郑言庆噗嗤笑了。“你信才怪呢……我又不是神仙,更没有那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本事,你信什么?”
“不,我是说真的,我信!”
沈光正色道:“公子,你非比常人。此次返回荥阳,那种局面竟被您一手起死回生。
旁人都说是大公子还有老太爷运筹帷幄,可我知道,是您的功劳。
所以,我信你……”
“那我和你说,我其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从未来过来,你信吗?”
“哦,我信!”沈光似乎有些犹豫。
“那我说,大隋可能灭亡,你信吗?”
沈光脸色一变,想了想,“我信……”
“那我说,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胡扯,你信吗?”
沈光一愕,突然噗嗤笑出声来,“这个我绝对相信。”
“其实,这个你可以不信。”
沈光则一脸严肃,“这个一定要相信……”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郑言庆真真假假,而沈光则是当成了玩笑话。两人在这一笑间,之前那种主仆之谊,似乎减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浓友情。
突然,四眼和细腰呼的直棱起了耳朵,站起来冲出大殿,一阵狂吠不止。
郑言庆和沈光相视,同时起身,也跟着迈步走出大殿。站在门廊上,言庆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只见黑暗中,依稀有灯火跳动,隐约间,还有人喊马嘶声。
“启禀公子,从首阳山方向过来一群人,手持兵器,似乎正朝这边过来。”
“让大家全都起来。”
郑言庆一声令下,垫步拧腰,纵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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