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刚才和黑面僧人交了一次手,两头蛇就有些犯嘀咕。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他损失了近百人,好不容易要完成任务。这到了嘴边的肥肉,又岂能松口?
环视周围,大殿里有几十个山贼。
而郑言庆那边,似乎除了谢弘之外,已无人能够再战。
谢科的腿,被扎了一枪,血流不止,靠在香案旁边;党家三兄弟更是遍体鳞伤,看上去连兵器都拿捏不住。就连尚勉强能战的谢弘,情况也不是很好。至于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再无一人能战。而两头蛇的手中,尚有两百多山贼可用。
就算这僧人是个高手,也未必能拦住他。
两头蛇想通了其中的原委,胆气陡然装起来。
他冷笑一声,“大师,有道是君子不挡财路。我这些孩子们苦战这么久,死伤如此惨重,你一句话就想让我们放手。未免也太小看我们了……实话告诉你,这个郑言庆,我杀定了。识相的,就赶快让开。否则刀枪无眼,莫怪伤了性命。”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郑言庆’三字一出口,黑面僧人没由来微微一颤。
只见他猛然转身,虎目圆睁,凝视那香案上的言庆,颤声道:“这孩子,叫言庆?”
谢映登咳嗽一声,“没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鹅公子,半缘君郑言庆。”
僧人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让你杀他了。”
“你找死!”
两头蛇自认放低了姿态,没想到黑面僧人全不理会。
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细目张开,手中横刀一颤,“给你脸不要脸,秃驴找死。”
垫步挥刀斩向了黑面僧人。
哪知那僧人看也不看,手臂一抖。只听哗棱棱一阵响,链球拔地而起,呼的在僧人手中化作一柄长锤。软绵绵的锁链,陡然间笔直,呼的直冲向两头蛇胸前。
与此同时,僧人大声喝道:“师弟们,今有妖魔横行,我当效怒目金刚。”
门外的僧人笑道:“昙宗师兄即决意斩妖除魔,我等定当跟从。”
刹那间,古庙庭院里传来一连串兵器撞击声,还有一声声的惨叫。从大殿外传来。
谢弘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是哪儿来的和尚,居然如此凶狠?
两头蛇手中的大横刀劈在了链球之上,发出一声脆响。一股奇异的力量,透过链球发出,只震得两头蛇连退数步,才站稳了身形。
“化劲,大家并肩子上,这家伙是个高手。”
只一个回合,他就知道自家不是黑面僧人的对手。几十个山贼蜂拥而上,手举刀枪。
而黑面白衣僧人眼皮子一耷拉,另一只在地面上滚动的链球突然间窜起,呼的一记横扫千军,罡风阵阵,逼得山贼难以靠近。链球被两头蛇撞回来,僧人踏步腾空而起,锁链一下子全部伸展开来,两个铁球在空中错过,而后扑棱棱形成一条直线。
僧人身体一个旋转,飞龙链锤以他为圆心而转动。
叮当声息不绝于耳,铁球以绝猛之力,将一干山贼逼得连连后退。
“恶贼,尔敢偷袭。”
谢弘眼角余光见人影闪动,扭头看去,却是两头蛇扑向郑言庆。
他手中一支火把,一杆长矛。长矛驻地,火把呼的砸向两头蛇,却见两头蛇挥刀将火把荡开,而后举刀就看向郑言庆。
说时迟,那时快!
一个黑乎乎的铁球陡然砸向两头蛇。
谁也没看清楚,那铁球是如何出现,势大力沉,挂着一股锐风。
两头蛇吓了一大跳,回身一刀斩出。铁球似灵蛇吐信,一触即退。没等两头蛇反应过来,另一只铁球已呼的到了他跟前。
“我说过,此乃菩萨宝殿。不得滥杀无辜。”
黑面僧人的声音冰冷,毫无半点感情。
十载苦练,飞龙链锤在他手中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神出鬼没,出神入化。两头蛇粹不及防,被链锤正中胸口。蓬的一声,沉重的铁球砸在他胸口,顿时胸骨尽碎。
一股奇异的劲力,涌入体内。
两头蛇被砸的飞起来,口喷鲜血,发出一声惨叫。
观音雕像虽说残破,但脚下莲台莲花绽放。莲花里的泥胎龙骨探出,刺穿两头蛇的身体。
尸体晃悠悠的挂在莲台上,鲜血顺着泥胎流淌,瞬间染红了莲台。
众贼人见此情形,不由得啊的齐声呼喊。
群龙无首,两头蛇这一死,令山贼们顿时失去了再战勇气。
黑面僧人链锤飞舞,接连砸碎了两个山贼的脑袋。其余众人惊慌失措的跑出大殿,一边跑一边呼喊:“大头领死了,大头领死了……”
庭院中,和僧人激斗的山贼,闻听也大惊失色。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丢掉了手中的兵器,扭头就跑。有一个人往外面跑,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几百个贼人一哄而散,甚至没有人去关注,那两头蛇的尸体。
链锤落地,砰砰两声闷响。
黑面僧人在观音雕像面前站立,双手合十,口中念诵经文。
一干僧人也走进来,在黑面僧人身后念经……谢弘在检查了谢科的伤势之后,看着昏迷不醒的郑言庆,心里也不禁有些慌张。
“大师,郑公子没事吧。”
黑面僧人扭头道:“志操,你与惠瑒带人查看一下伤者,若还有气息,好生照护。”
而后他走到郑言庆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感觉了他的脉搏,随后浓眉扭在一处。
“这位小公子的伤势怕有些麻烦。
他伤了心脉,若不能及时救治,只怕有性命之忧。”
“啊?”
党士杰一声惊呼,连忙上前,“大师,还请您救我家公子。”
僧人挠挠光头,“贫僧杀人倒是在行,可是这救人……惠瑒,你医术精通,过来看看吧。”
一名年轻僧人走过来,检查了一下郑言庆身体,也露出为难之色。
“这位公子的伤势不轻……而且伤在心脉,恕贫僧也无能为力。”
“那就是说……”
“这位长者,切莫慌张。贫僧虽无能为力,但不代表他人也无能为力。我倒是知道一个人,也许能治疗这位公子。就是那巢元方巢先生。他曾炼制过一种九九丹,想必能有奇效。只是巢先生如今在洛阳太医院就职,路途遥远,只怕难以及时赶到。”
“巢元方吗?”
谢弘连忙说:“我认识他,我可以想办法请他过来。”
“但时间上……”
惠瑒挠挠头,轻声道:“这一来一往,恐怕会来不及啊。”
黑面僧人突然开口,“惠瑒,若是以咱们寺中大还丹,能否吊住他的性命?”
“若是大还丹,应该可以吧。”
惠瑒声音放低,“师兄,你不会是想要……”
黑面僧人二话不说,从怀中取出一个红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一粒鸽卵大小的丹药。丹药外面包裹一层石蜡。黑面僧人犹豫一下,捏碎石蜡,把丹药小心翼翼的放进郑言庆口中。然后双手把郑言庆扶起来,手掌极有韵律的,拍击言庆周身穴位,以激活那丹药的药力。
只片刻功夫,黑面僧人满头大汗,把言庆平放香案之上。
“他,真的叫做言庆?”
谢弘一怔,轻轻点头,“天下人都知道,他叫郑言庆。至于有没有其他的名字,恕在下不知。”
惠瑒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这大还丹是我少林秘制丹药,能护住经络气血,想必能吊住他的性命。
哦,这孩子,是荥阳郑家的子弟吗?”
“正是!”
黑面僧人用手抚过言庆的面颊,呢喃道:“像,真像啊……”
猛然,他回过神来,对谢弘一拱手,“贫僧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么多了……这孩子的性命能否保住,也只能祈求佛祖保佑。我等途经此地,还要继续赶路,实在不易逗留过久。志操,和六师弟、七师弟让出三匹马,供施主们使用。”
谢弘大喜,连忙躬身一礼,“多谢大师,但不知,大师在何方修行,他日我等也好登门拜谢。”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谈什么谢与不谢。
既然碰上了,自当拔刀相助……诸公,我等还要赶路,就恕不奉陪了。”
黑面僧人说完,将飞龙链球收好,带着六名僧人,匆匆离开了古庙。他们七个人,本来各有一匹坐骑。但由于让出三匹马,所以六名僧人,都是合乘一骑。
“师兄,你认得那个孩子?”
“不认得。”
“那你为何……”
黑面僧人轻声道:“我只是觉得,那孩子长得很像我出家前俗家小妹。我那小妹也有一个孩儿,出生时,我妹夫以言扬行举,庆云祥凤之意,而取名做言庆。”
“啊,那不是和那孩子……”
“所以我才会忍不住,将大还丹给他。
只是我那甥儿不是郑家的人,如今是生是死,还不清楚。”
“那会不会……”
黑面僧人知道惠瑒要说什么,摇摇头道:“郑家的娃儿看上去有十二三,我那甥儿今年,应该才十岁罢了。年纪不对,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人。”
惠瑒点点头,“那实在是可惜了。否则大师兄甥舅重逢,可是一桩美事啊!”
“是啊!”
黑面僧人叹了口气,“我不求我那甥儿如那孩子般功成名就,只要能好好的活着,我就心满意足。”
他抬起头,仰望星空。
但见繁星闪烁,璀璨动人。
可他的心里,却越发感觉空虚,寂寥……
第二卷 弥勒净土血莲台 第055章 女儿心思
郑言庆首阳山遭遇山贼偷袭。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消息好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河洛地区,并且以飞快的速度,更远方传递。
“父亲!”
一袭雪白襦衣的裴淑英闯进书房,心急火燎的问道:“听说言庆遭遇山贼袭击,生死不明?”
裴世矩抬起头,瘦削的面颊,看不出丝毫表情。
他默默点头,然后合上手中的书本,“刚传来消息,四天前郑言庆在首阳山下的白雀寺中遭遇袭击。似乎是首阳悍匪两头蛇领队出击,小郎君鏖战之中,身受重伤。幸好当时阳夏谢氏子弟,长安万年县兵曹谢弘在,连夜骑快马赶来洛阳,将巢元方接去偃师。根据巢元方回来时的说法,他是心脉受损,伤势颇为严重。”
“首阳山,两头蛇?”
裴淑英勃然大怒,“这首阳山乃洛阳东边门户。怎地有这么一股悍匪,却无人知晓?那河南尹房彦谦,究竟是干什么吃的?亏得言庆还赞叹粉身碎骨浑不怕……我这就去找他。”
“淑英,你站住!”
裴世矩沉喝一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令裴淑英戛然止步。
“你一区区小女子,凭什么职责房彦谦?再说了,房彦谦此刻也不在府衙,他得到消息之后,于昨日傍晚拜会了长孙大将军,并率领上洛、谷城、渑池三府官军,前往偃师。
你以为他会坐得住吗?
郑言庆身受重伤,他难辞其咎。仅今天一个晌午,就有二十二名洛阳清流名士前去拜访长孙晟,言辞间对房彦谦非常不满。还有,长孙大将军已下令点起麾下二十七所军府全部出动,要荡平首阳山盗匪……你看着吧,这件事情的影响才刚刚开始,你莫要擅自行动。弄不好,很可能会卷入漩涡之中,甚至连累大家。”
裴淑英咬碎银牙,没有说话。
“还有啊,这两天李德武怕就要回来了,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裴淑英心里微微一颤,缓缓转过身道:“父亲,那负心人莫要再提起。八年来我为他费尽了心思,却不想他在岭南逍遥快活,不但娶了新妇。还有了个儿子。
这也倒罢了,我可以忍受。
可他偏偏听说要回来,竟休妻弃子……父亲,此等薄情寡义之人,我还有什么留恋。我已下定决心,待他回来,就与他恩断义绝。可恨我当初,却瞎了眼睛。”
说着话,裴淑英泪如雨下。
一身素白衣裳,更显出梨花带雨之娇柔之色。
裴世矩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裴淑英的身旁,将她轻轻搂在怀中:“傻丫头,当初我就和你说过的,那李德武绝非佳偶,可是你不听。如今……不过断了也好,咱们再找个好人家。反正你还年轻,想必找个疼你的知心人,也不会太难。”
“我不要再嫁人!”
裴淑英听罢,从裴世矩怀中挣脱出来。
“不嫁人,那怎么可以?难不成你这一辈子……”
“父亲,女儿已下定决心。此生不再嫁人,父亲你莫要在为女儿的事情操心了。”
裴淑英说完,扭头就走。
裴世矩看着她的背影,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再去喊住她。
他太了解这个女儿了,是何等强硬的性子。想当初,李德武发配岭南时,裴世矩就劝说过裴淑英,可是这孩子却以死相争,迫使裴世矩不得不放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