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要说起来,言庆和朵朵的年纪,相差倒也不算太多。可在他的幼小的身躯里面,却是一个四十年的灵魂,居然会对一个小女孩子生出牵挂?郑言庆心里很怪异。
莫非自己就是传说中的怪蜀黍,居然有萝莉控的倾向?
前世并没有表现出这样的倾向啊?
难不成,重生一次,连口味也改变了……
一想到这些,郑言庆就开始头疼。于是干脆倒在床上,扯开被子,蒙头大睡起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其实,郑言庆心里也很清楚,郑大士让他禁足,根本算不上什么惩罚。虽说自有隋以来,律法较之早先严明许多,但奴仆的地位,却始终没有太大的提高。杨坚倒是想要改变,甚至派高颖数次普查人口,将世家大族中的隐形人口全都登记。然则,三百年魏晋余风,奴仆即便是有了户籍,可这地位,依旧没能得到提高。
郑大士如果要惩罚言庆,有各种各样的法子,甚至要他性命都不为过。
郑言庆冒然揭开了汉王杨谅的盖子,很可能破坏了郑大士,乃至郑大士被人之人的计划。所以,郑大士一定会设法弥补,让郑言庆禁足,也是怕他再惹出是非。
言庆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眼看着除夕和春节将至,不能参与其中,也是一种遗憾。
除夕在魏晋南北朝之后,已经基本上形成了风俗。
辟邪、守岁、聚餐,是每年除夕不可缺少的项目。特别是辟邪仪式,最为隆重。
这时节人们还没有发明鞭炮,于是以焚烧避瘟丹和香料,来代替烟花爆竹。
似郑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会在堂前堆积如山柴薪,并在其中放置大量的沉香木根。院落里,还插着儿臂粗细的巨型火烛,一俟时间到来,点燃火山和巨烛,满天氤氲,在夜色中犹若五彩祥云,景色极为壮观。只可惜,言庆没有机会观赏了……
除夕过后,就是新年。
新年需祭祖,而这一次,可就不是以郑大士为主,而是以著经堂的郑善愿为主,打开祖庙,行祭祖大典。所有郑氏族人,只要是在荥阳过年,都必须参加仪式。
若是无法参加祭祖仪式,对一个郑氏族人而言,等同于驱逐家族。
所以,在这一天,郑家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身穿华美的博领大衫,参与其中。
而郑言庆在黎明时分,则随着郑世安,启程离开了荥阳。
郑仁基派人送信,无法参与祭祖仪式。并且催促郑世安即刻动身,提前抵达洛阳。他将在元宵节后从长安出发,但在他到达洛阳之前,洛阳的一切事宜,必须准备妥当。
于是,郑大士也就不再让郑世安参加祭祖大典。
除夕守岁结束之后,郑世安带着郑言庆,踏着黎明的曙光,随着车队就离开荥州。
随行的还有二十名郑家武士,以及十数辆车马。
郑言庆坐在车厢里,从车窗向后看去。只见古老的荥阳城,在黎明的曙光里,越来越小,直至模糊,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怅然。此一去,不知何时能再回来呢?
记忆中,当乱世拉开序幕之后,荥阳城却是首当其冲。
“言庆,在想什么?”
郑言庆本来想提醒郑世安,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
“爷爷,我以后还能再见到朵朵吗?”
张扬,不如守中。
经过了郑常一事之后,言庆发现,这古人并不愚昧,而且思绪缜密,颇有远见。
有一些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够阻止。
与其事事出头,倒不如守中藏拙。天塌下来,有郑大士顶着,还轮不到他去考虑。可话一出口,言庆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挂念朵朵呢?
郑世安一笑,“如果有缘,自然能够相见。不过,朵朵的出身不一般,再见面时,能不能相认可就不一定了。”
言庆也知道徐妈母女的来历不同寻常,但不知道具体的来历。
忍不住问道:“爷爷,朵朵什么来历?”
郑世安摇摇头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你也看到了,那天大老爷看完了书信之后,就把它焚毁了。大老爷如此谨慎,就越是说明,朵朵的来历不寻常。言庆,相见不如遗忘……也许不见朵朵,对你对她,对郑家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呢。”
言庆沉默了!
他不是不明白郑世安的意思,可脑海中,却会不自觉的浮现出朵朵盈盈的笑靥。
相见不如遗忘?
如果自己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也就罢了,可偏偏……又怎能遗忘的聊呢?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16章 我心似君心(中)
时值晓春,生气勃发。
田野间,依然满是萧条之色,但在萧条中,已崭露一抹嫩绿,平添了几分勃勃生机。有些田地上,还残留冬雪印记,但已有农人,在田垄间开始忙碌起来了。
郑言庆知道,此时还不是耕种的时候。
惊蛰之后,地气磅礴,那时候才耕种的好时节。不过郑言庆看到一些农人在田间走动,似乎在丈量着什么。时而驻足田间,时而抓起一把土,放在鼻端闻一闻。
“爷爷,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郑世安向车外看了一眼,轻声道:“这是在分田。”
“分田?”
郑世安解释道:“每年农耕之前,大家都要把田地进行划分。依照地气的浓郁程度,还安排惊蛰后的耕种。地气贫瘠的土地,不适合耕种,必须要空闲出来,进行休养。待来年地气积蓄厚重,才会进行播种。每年都如此,总要留一分田地出来休养。”
“哦!”
郑言庆闻听,轻轻点头。
前世住抓过农业,对农林方面,倒是有些了解。
不过,那时候的人们,全然没有古人这种保养土地的观念。郑世安所说的地气,用后世的话来解释,就是土地的肥沃程度。养贫耕肥,自古有之。可是到了后世,在所谓的科学种田观念引导下,人们恨不得一块土地月月丰收,那还会去保养土地?
记得有一次,郑言庆下乡考察,一个老农民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春耕夏长,秋收冬藏,这是老天爷给定下来的道道。现在倒好,一年几种几收,拼命的用化肥催长。看上去是丰收了,可实际上呢,土地是越来越荒,越来越贫。老祖宗几千年下来,给我们保留了这么一块好地,用不了几年,怕就没了。”
科学种田?
当郑言庆看着那些在田间勘探地气的农民时,突然间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科学!
言庆摇了摇头,又坐回车中,闭目养神。
由于昨天晚上守岁,郑世安也好,郑言庆也罢,都没有睡好。
随着马车的颠簸,倦意涌来,郑言庆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醒来时,已是明月高照。车外一阵喧哗声,引起了言庆的好奇,于是从车上走出来,见大家已经扎好了营地。十几辆大车围成了一个圆圈,形成了一块营地。几堆篝火熊熊,众人三三两两,围坐在篝火边上,或是引颈高歌,或是吆五喝六,非常热闹。
郑世安坐在一堆篝火旁边,正和一名武士轻声说话。
武士名叫郑为善,说起来并不是郑大士一房族人。他出身荥阳郑氏七房的第二房,而且是二房庶出,地位并不算太高。虽已过了三十,可按照辈分,比郑仁基要低一辈儿。自幼习武,已达到化神易筋的水准,被郑大士招揽,在安远堂效力。
郑为善名为‘为善’,却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许多事情,郑大士不好明里出面,几乎都是郑为善暗中出手,而且每一次都办得很漂亮。所以,郑大士对郑为善也非常的信赖,此次郑仁基到洛阳任职,郑大士派出了郑世安和郑为善两人,可算得上非常重视。毕竟洛阳不比荥州,也是关陇贵族聚集的地方。如果没有妥帖的人辅佐,郑仁基恐怕难以在洛阳站稳脚跟。
郑世安五代辅佐郑家,忠心耿耿,八面玲珑。
郑为善武功不俗,心狠手辣,且沉冷稳重。一文一武,可以给郑仁基足够帮助。
加之郑仁基在长安也招揽了一批幕僚,想必立足当不成问题。
郑言庆走过来,一声不响的坐在郑世安身边。
“睡醒了?”
“恩!”
郑言庆轻声问道:“爷爷,这是什么地方?”
“前面就是首阳山。”郑为善沉声说道。别看郑言庆只是郑世安的孙子,可郑世安在郑家的地位,让所有人不敢小觑郑言庆。而且,郑为善也知道,郑大士颇为看重郑言庆。此次让郑言庆去洛阳,就是为了陪伴郑宏毅。也就是说,将来郑宏毅执掌安远堂,郑言庆的地位,至少不会比现在的郑世安差,得罪不得。
与著经堂和安远堂的郑氏族人相比,郑为善可说是经历坎坷。
二房早早没落,靠着著经堂和安远堂的救济,才赖以存活。而他又是庶出子,地位和身份都不算高,常被族人轻视。直到投入安远堂之后,才算是在族中扬眉吐气。
郑为善说:“先前咱们在成皋错过了宿头,只好在这里宿营。绕过首阳山,就是偃师。我刚才还在和老管家商量,要不要在偃师休整一日,再启程前往洛阳?”
郑言庆一听,忍不住向郑世安看去。
郑世安想了想,对郑为善道:“大公子来信时说,他有一个好友,就住在偃师,名叫徐盖。他原本是离狐人,家中极为富庶。此人乐善好施,性情也非常豪爽。大公子要我路过偃师的时候,去拜访他一下,顺便带一个人去洛阳……这样吧,天亮后到偃师,停留半日。车队就不要进城了,为善你把需要的东西列出清单,到时候派人购买就是。告诉大家,偃师离洛阳已不远,切不可惹事生非。”
郑为善点点头,“那就按老管家所说的办。”
徐盖?
郑言庆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有些耳熟。似乎看到过这个名字,但却想不起来出处。
“爷爷,这个徐盖,也是望族?”
“哦,那倒不是。”郑世安说:“他是个豪商,和咱们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此人经营木材,但私下里也做皮毛和一些违禁的生意。与大公子的关系,也很密切。”
违禁的生意?
这年头,违禁的生意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莫过于盐和铁两项。
郑家手中有冶铁作坊,与徐盖的生意往来,也就清楚了然。可郑言庆,还是想不起这个徐盖,究竟是什么人物。郑世安不说,他也不好询问。拿起一块蒸饼,慢慢的咀嚼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郑为善立刻起身,顺势抄起一柄一米长的大横刀。
在车辕上守望的武士,厉声喝问:“前面是什么人,通名报姓,否则休怪无礼。”
“莫要放箭,莫要放箭!”
黑暗中,传来一个清雅的声音,“我等只是过路行人,途径此地,想要求个方便。”
几十个人,从黑暗中行来。
为首的是一个魁梧壮硕的汉子。不过生的非常古怪,碧眼虬髯,颧骨高耸,面色白皙。
他胯下一匹黑马,肋下配有横刀。
在距离车队还有四五十步停下,翻身下马,将横刀取下,交给身旁的下人。
“在下张仲坚,扬州人士,行商路过此地,如有打搅,还请见谅。”
郑世安一怔,起身来到了郑为善身旁,“扬州首富张季龄,又是你什么人?”
“啊,那是家父?”
张仲坚也是一愣,神色间更见恭敬,躬身回答说:“仲坚乃家父三子,敢问是哪位老大人在上?”
“哦,原来是张季龄的小儿子,听说你早年离家,为何会在这里?”
“小子是在去年回家。年前越国公从家父那边订了一批丝帛,正好家中无人,就命小子押送货物,前往长安。”
“原来如此!”
郑世安扭头对郑为善说:“让他们自己宿营,若有什么需要,给他们就是。”
然后,他对张仲坚道:“我们是荥州安远堂的人,我叫郑世安,与令尊有过交道。你们就自己宿营吧,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只管来拿,老夫就不再和你客套了。”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即便郑世安知道了对方的来历,也不得不小心一些。
报出自己的堂号,是为了威慑对方;如果真有困难,那帮一把也无所谓。但要合并一起,他却不会答应。一来是不辨真假,二来呢,张季龄只不过是个商人,没必要太过亲热。
不过即便如此,张仲坚也是万分感激。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17章 我心似君心(下)
扬州张家既然被称作扬州首富,自然也有几分家底。再者此次是要送货物给杨素,随行之人颇众。
张仲坚那边宿营,郑世安则带着郑言庆回到篝火旁。
“爷爷,张季龄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