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一眨眼,私忌五日。
长孙恒安表现的越发露骨,似乎大有要掌控霹雳堂大权的意思。
郑言庆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站出来说了两句,却被长孙恒安的母亲,好一阵的尖酸刻薄话。长孙恒安的母亲,是洛阳本地一大户人家的女儿。因为出身的缘故,所以不能成为正室。长孙晟活着的时候,她倒是没有表露什么。可是长孙晟一故去,立刻就换了嘴脸。
高夫人虽说是皇室出身,却是北齐皇室,一个没落的贵族。
而长孙恒安的母亲却不一样,家中有良田万顷,更有仆人无数,牛马成群。只是因为出身的缘故,所以登不上台面。然而他手中有钱财,把霹雳堂上下打点妥帖。以至于长孙顺德基本上是以沉默为主,而长孙行操是个书呆子,更能忽略不计。
言庆虽有辩才,却没法子和一个泼妇争锋。
气呼呼的从霹雳堂离开,心里面憋着一股子火气。
他回到郑府,刚坐下来,还没等歇一口气。就见裴行俨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
“言庆,大事件,大事件!”
郑言庆心情正不好,所以冷冰冰的来了一句:“怎么,你爹要你和谢家娘子成亲?”
裴行俨被这一句话憋得,险些吐血而亡。
他手指颤抖,指着郑言庆说:“你胡说……”
堵了裴行俨一句,郑言庆的心里面,顿时舒畅许多。
他这才露出笑眯眯的神情,“好了,什么大事件?不是你成婚,莫非是你姐姐许亲?”
“咦,你怎么知道。”
郑言庆则一脸茫然之色:“我知道什么?”
“我姐姐许亲的事情啊……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裴行俨用力的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破野头家奴,为他儿子到我家求亲了。我看我爹的意思,有些心动。”
“慢着慢着,破野头家奴是谁?”
裴行俨一翻白眼,“除了宇文化及,还能有谁?”
宇文化及在去年这个时候,因擅自与突厥人交易,被隋炀帝杨广严惩,贬为家奴,赐予宇文述。不过很快的,这家奴的身份就被取消了,宇文化及重又获得重用。
只是在洛阳城里,宇文家奴之名,已经流传开来。
裴行俨出身上品,自然有些看不起宇文化及。所以在他口中,常以破野头家奴代替。
“宇文化及,为他儿子求亲?”
“恩,就是那个宇文成趾……我爹也真是的,明知道姐姐喜欢你,还答应那家奴,说要考虑考虑。
言庆,我可不管哦!
我是不会同意,让那宇文脚趾成为我姐夫。这件事,你必须帮我解决,不然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郑言庆闻听,目瞪口呆。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这事情怎么都赶到了一块?长孙家内讧方起,朵朵还处于危险之中,裴淑英至今未能表明态度。现在倒好,又出了这么一桩求亲事件……一件事情连着一件事情,让郑言庆有点不知所措了。
裴仁基这种暧昧的态度,让他颇有些恼火。
之前长孙晟在世时,不但不阻止他和裴翠云接触,反而颇有促成之意。这长孙晟刚亡故,他就变了主意?虽然说还没有答应,可这考虑考虑,含意可是颇深。
“那你姐姐怎么说?”
“我姐姐还不知道此事,我也是今天晚上偷听到,立刻就来找你了。”
“操!”
郑言庆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果真是人善被人欺,马瘦被人骑。他娘地,一个宇文脚趾,居然敢来撬我的墙角?
士可杀不可辱,不争馒头也争口气。
郑言庆阴沉着脸,“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放心,我绝不会让那脚趾头得逞。”
裴行俨这才缓和了脸色,点头说:“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他在郑府停留片刻,就告辞离去。
而言庆则在书房里徘徊不停,脑子快乱成了一锅粥。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麻烦,这年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裴仁基点了头,可就没有回还的余地。世家大族子女的婚姻,往往是身不由己。运气好的话,能找个知心伴侣。但若是运气不好,恐怕就要倒霉一辈子……宇文成趾,郑言庆见过。
虽说也是一表人才,可一看就知道,是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家伙。
和他兄长宇文成都一比,宇文成趾基本上可以算作不入流。让裴翠云嫁给他,未免可惜了她的才情。可是,长孙晟走了,破野头就开始不老实了。虽然宇文述对言庆颇为亲切,但郑言庆对破野头家,却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在哈士奇死后,破野头出人意料的接手了大定酒楼的产业,更让言庆感觉,哈士奇的死,说不定和破野头家有关。
这满门阴人,都不是好鸟……
可是,该如何阻止这件事呢?
言庆突然发现,他已经有好些天,没睡个安稳觉了。
再这么下去,只怕会神经衰弱。于是吃罢了晚饭,郑言庆二话不说,就钻进了卧房。先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去考虑解决的方案。兵来将挡,水来土填,我才不怕!
不过,也许是老天爷不想让他睡个安稳觉。
好不容易睡着了,突然间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
郑言庆顿时怒火中烧,忍不住翻身坐起来。还让不让人活了?他没好气的问道:“谁啊?这么晚了,又有什么事?”
“少爷,是我!”
小念在房外回答:“刚才霹雳堂派人过来送信,说是长孙娘子突然发病,有性命之忧。”
郑言庆懵了……
这还真是一个是非之夜,小无垢,又发的什么病呢?
第二卷 弥勒净土血莲台 第078章 寻医
夜,深了。
裴世矩还没有休息。站在凉亭中,看着外面的景致。
其实在这个时节,也没什么景致可看。但他却好像看的很入神,在寒风中负手而立。
小径两旁的树梢上,挂着一盏盏灯笼。
柔和的光亮,洒在小径上,颇有些幽深之意。
裴淑英缓缓走来,登上凉亭。
她一袭白裳,外面罩着一件淡青色的貂皮披风,手臂弯处,还搭着一件厚厚大氅。
轻轻披在裴世矩的身上,裴淑英唤了一声:“父亲。”
裴世矩扭头,平静的说道:“这是你这些天来,第一次这么主动的叫我。怎么,想通了,不再出家了吗?”
裴淑英没有接他这个话茬,而是在裴世矩身旁站好,轻轻挽着他的手臂。
“刚才翠云那丫头来找我。”
“我知道……是不是破野头求亲的事情?”
“嗯!”
裴世矩拍了拍裴淑英的手,“翠云和破野头成亲,从目前来看,最符合家族的利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那不太可能。
不是那小郎君不够好,而是太过于出色。将来庙堂之中,定然会有他一席之地。”
“那不是很好吗?”裴淑英忍不住道:“他将来能飞黄腾达,对裴家不也是一个照应?”
“你想的太简单了!”
裴世矩说:“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主从的问题,谁主谁从?郑家底蕴深厚,论根基,甚至远甚于裴家。只是苦于无后继之人,才落得今日局面。如今那小郎君风头甚健,我可以肯定,他日小郎君进入庙堂之时,也就是他着手掌控郑家之日。
以郑家之底蕴,加上小郎君的才华……
不禁是我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包括其他家族,也未必乐于见到。而且,裴、郑结亲,绝非陛下希望看到的结果。反倒是破野头,却能帮助我们,巩固地位。”
裴淑英闻听,脸色顿时阴冷。
“爹,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寻李德武吗?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人,开口家族,闭口利益。好像这世上,除了家族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你们关心。当年你是这样,如今裴仁基也是这样……你们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任由你们摆弄的棋子吗?所以,我就不听你的话,全了你的心意。”
裴世矩微微一笑。“可事实证明,你不听我的话,是错误的。”
“即便是错误,我也不会低头。”
裴世矩沉默了……
“如今,你们又要用翠云的一辈子,去搏那所谓的利益。
破野头成趾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才十八九岁的年纪,身子已成什么模样?翠云嫁给她,能有什么幸福?难不成,要让她和那种东西过一辈子吗?
我绝不会同意。”
“你同意不同意,没用。”裴世矩扭头,正色的看着裴淑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连我也没办法插手。仁基的选择,并没有错误。事实上,我认为他做了一个极为正确的选择……小郎君年纪还小,季晟一走,他的处境会很尴尬。
虽说他才华横溢,日后能有大出息。可世事变化,谁又能保证。他不是他自己笔下的方仲永呢?或许他能飞黄腾达,或许泯然众人。用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去博取一个现实的利益……呵呵,换做是我的话,恐怕也会和仁基做同样选择。”
裴淑英扭头就走。
却被裴世矩一把攫住手臂。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还拦着我做什么?”
“丫头,我觉得你对那小郎君,过于关心了……”
裴淑英心里一颤,口上却冷冷道:“我关心,那是我的事情。我就是要关心,又怎样?”
裴世矩的目光,犹如两支利剑,穿透了裴淑英的心。
他默默的看着裴淑英,片刻后松开了手,“我上辈子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才有了你这个一个不让我省心的混帐东西……丫头,你这是在玩火,你知不知道?”
“我……”
“丫头,我有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她敢不敢那么做。
若她敢那么做,倒是可以阻止这桩婚事……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要答应。”
裴淑英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这件事若成了,你必须要答应我,立刻返回裴柏村,从此再也不和他相见。”
裴世矩是什么人?
也许在一开始,他没有觉察到裴淑英和郑言庆之间的关系。
然则,时间一长。他焉能察觉不到?他目光炯炯,凝视着裴淑英,等着她的回答。
裴淑英咬咬牙,“我要知道,你有什么主意。”
“你附耳过来。”
裴世矩在裴淑英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裴淑英的脸色,顿时一变。
“这件事,我若不点头,还是没有效果。
你自己好好想想,也可以和她商议。不过若想通了的话,就不许悔改。否则,就算拼着让你恨我一辈子,我也会对付那小郎君。你应该知道,这其实并不难。”
如果说,裴世矩先前的话,裴淑英还不在意。
可最后一句狠话出口,却让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以裴世矩的身份地位,还有他的手段……如果真要对付他的话,他岂有半点活路?
裴世矩转过身,“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给我回答。”
寒风,卷过小径,扬起一片雪花。
裴淑英沿着花园小径默默离去,再也没有和裴世矩说一句话。
我,该何去何从?
郑言庆带着沈光,急急忙忙,赶到了霹雳堂。
霹雳堂门口的白色灯笼,在夜风中摇摆,火光忽明忽暗,透着一股子苍凉气息。
府门外,停放着一辆马车。
郑言庆从马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蓬蓬蓬擂响了大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开了。
门子一看是郑言庆,也不敢怠慢,连忙闪身让路。
“郑公子,您怎么来了?”
“听说无垢发病了?发的什么病?怎么会发病?”
门子有些犹豫,正想着要不要如实禀报,却听到里面一阵脚步声传来。他连忙转身看去,却是长孙行操,陪着一名须发花白的老人往外走。
长孙行操一见郑言庆,不由得一怔。
“言庆,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观音婢发病了?”
“这个……”长孙行操似有些尴尬。他点点头,思忖着,该如何向郑言庆解说此事。
郑言庆则向那老人一拱手,“吴先生。”
“哦,郑公子……”
那老人,正是洛阳城鼎鼎有名的医者,名叫吴景贤。去年言庆手受伤,还是吴景贤为他医治。
言庆问道:“无垢发的是什么病?”
吴景贤捻着胡须,轻声道:“小娘子是气疾发作。”
“气疾发作?”郑言庆一怔,“那不是和……”
他想说,那不是和长孙晟的病症一样?
吴景贤点头道:“公子所言正是。小娘子这气疾,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症,与大将军的情况有些相同,但又不太相同。大将军生前体格健硕,普通的发作,并无有大碍;可小娘子的身子骨……所以她的病症颇有些棘手,一旦发作,很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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