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哦?”
“他最近挺忙……今年以来,河南之地颇有些混乱。周围时常有盗匪出没,袭扰乡邻。世绩如今在房县令手下颇为得意。执掌管城乡勇,数次击溃了犯境的盗匪。名声可快要超过你了。”
郑言庆并没有感觉不快,相反,他很高兴。
这样的徐世绩,才是他印象中的徐世绩。能征惯战,而非只知道在学舍中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
从郑世安的口中,他能体会到,徐世绩如今做的很开心。
“年中时,他父亲在南河渡旁边置办了不少产业,现在也听得意。世绩本来想等你回来,可房县令紧急派他出去公干,故而只能抱憾。不过他可是说了,要你一定等他回来团聚。”
言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酒过三巡,管事们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郑言庆这才有机会开口询问:“爷爷,您在信上也没有说清楚,此次唤我从峨嵋回来,究竟有何事情?”
这话一出口,在座众人,都露出一抹笑容。
“庆娃儿,你的机会来了。”
“机会?”
郑世安说:“你一路赶回来,想必也知道了。陛下准备对辽东用兵,在涿郡召集了天下兵马。”
我何止知道,我还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将会是以惨败而告终。
不过言庆没法子把这话说出来,于是点点头,表示听说过此事。
“如今,各家子弟纷纷率领宗团,前往涿郡集结。你也知道,那高句丽弹丸小国,竟然敢嚣张若斯。陛下此次用兵,必能大获全胜。各家子弟与其说是去参战,倒不如说是赚取武勋。”
言庆听罢,心里隐隐感觉不妙。
郑世安接着说:“你元寿叔和善果叔,争取到了海冥道(今朝鲜海州)参战的权利。故而派人回来,传令族中子弟尽出,组建郑氏宗团,前往东莱与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报到。大将军有令,各族子弟所带宗团,务必要在腊月二十二日之前,抵达东莱报到,若有迟误者,概不接纳。
算算时间,已不多了。
我在族老会上,为你争取了一个机会,你将以郑氏宗团司马之职,前往东莱,谋取武勋军功。”
郑言庆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不出我所料,爷爷要我返回,竟然是要我出征高句丽!
那岂不是找死吗?
郑言庆一点都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可问题是,爷爷已经为他争取了这个资格,他若不去,又有什么理由和借口呢?他知道这一征高句丽的结局,可郑世安等人,却不可能知道结局。
在他们眼中,出征高句丽,是赚取军功的好机会。
言庆如今官拜云骑尉,若能赚取到军功的话,对日后而言,可谓是大有助益。问题在于,军功赚不到,别连性命都丢了……慢着,来护儿?怎么在印象里,征讨高句丽,没有他的事情啊。
“爷爷,来护儿大将军……屯扎东莱?”
“是啊。”
“他难道不去涿郡集结吗?”
“哦,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郑世安说:“元寿说,来护儿大将军的麾下,是以水军为主。正月过后,大将军将会移驻于沙卑城……之所以让你们在腊月二十二日之前集结,恐怕就在于这一点。”
言庆,顿时有点发懵。
沙卑城在哪儿?
他犹豫一下,轻声问道:“爷爷,家里还派什么人过去?”
“以元寿长子郑醒为宗团之主,你为随军司马,协助郑醒。除你二人之外,宏毅可能也要过去。
还有各方子弟,共三十七人,率八百郑氏宗团前去……恩,我想让沈光和大海随你通往沙卑城。”
毫无疑问,爷爷是一番好意。
可问题在于,郑言庆无法接受这份好意。
去沙卑城集合?水军?
言庆觉得脑袋有些糊涂,打高句丽,不是从辽东进兵,过鸭绿江吗?怎么会多出一支水军?
“言庆,你觉得如何?”
郑世安见言庆不回答,忍不住开口询问。
郑言庆抬起头,苦笑着说:“爷爷,我能不能选择不去?”
这句话刚一出口,在座的所有人,包括雄大锤、王正、沈光在内,都不由得诧异向郑言庆看去。
这可是赚取军功的大好机会,他为何不想去呢?
第三卷 将军百战碎铁衣 第018章 长命锁
杨广东征高句丽。动用左右十二军。
百万大军出动,推掉一个弹丸小国,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郑言庆是害怕打仗吗?
绝不可能!他若是害怕打仗,就不会在白雀寺之战的时候,镇静自若的与山贼周旋血战。
所以,他不可能是因为害怕打仗,而生出拒绝之意。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想要拒绝这个赚取军功的机会呢?郑言庆没有办法解释,因为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复杂。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出征,郑世安肯定是花费了不少代价,才争取到手。若没有合适答案,恐怕劝说不得郑世安。
“我只是觉得,这两年未曾在爷爷膝下尽孝,心中惭愧。所以……”
郑世安摆手道:“膝下尽孝,日后多有机会。可是这军功武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言庆你莫要做小儿女态。你的孝心,爷爷自然明白。但比起你的前程来,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再者说,高句丽弹丸之地,将其灭国,也不过举手之间。
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凯旋归来。到那时候再尽孝心,爷爷这心里,会更加开心。此事就这么说定,勿复言。你在家休息几天,九月十五前往荥阳,到时候与族中子弟汇合一处,早日开拔吧。莫要误了时间……我听说那位来大将军,是个极重军纪的人,断不会为你们而耽搁军机大事。”
“是!”
郑言庆表面上顺从的答应下来,可心里却无比苦涩。
明知道是一个火坑,还必须要跳进去?而且还要带着一帮子小正太,公子哥跳进去,那就不只是麻烦的问题,活生生的一场灾难。
对于郑家的那帮子公子哥,言庆了解不是很多。
可以说,除了郑宏毅外,其他如郑醒等人,他最多是见过两面,有的甚至叫不出名字来。
不过,他倒是听过一些郑醒他们的事迹。
郑醒年纪比言庆大不少,再有两年就是成丁的年龄。今年十九岁。
作为郑元寿的长子,郑醒在族中颇受宠爱,更被郑元寿当作继承人来培养。他的母亲,也就是郑元寿的老婆,是五姓七大家之一,范阳卢氏的嫡出闺女,早年未出阁时,就以脾气火爆而著称。
对郑醒很溺爱,绝容忍不得他人的欺负。
郑醒从小随家中武士练武,十四岁时拜入嵩山少林寺学艺三载,武艺高强。
性情很桀骜,在荥阳县城里,乃至于在管城,都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同时还是无数族中少年的偶像。
郑言庆要和这样一个人搭伴儿?
想一想,就会感觉头疼。郑言庆觉得,自己所谓的赚取军功,只怕就是要当这帮小子们的保姆。
一想到这些,言庆还没有和郑醒见面,就已经感觉到了无比棘手。
酒宴过后,郑世安把言庆单独带到了书房里。
当了两年的老太爷。郑世安也开始学着妆点门面,在书房里摆放了不少的书籍。不过看那些书籍崭新模样,就知道他并没有翻阅过。事实上,郑世安这把年纪了,再让他看书学习,着实也为难了他。书摆在那里,也就是个点缀。反正,这些书籍,将来还是留给言庆阅读。
郑世安让言庆坐下,在书架旁边的墙壁上,打开一个暗格。
从里面取出一套衣服,上面还摆放着一枚玉佩,而后轻轻的放在了郑言庆的面前。
言庆一怔,诧异的看了看郑世安,又低头向玉佩看去。
虽说已过去十四年,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方玉佩,正是他还在襁褓中时,佩戴的那枚长命锁。
郑言庆知道它的存在,但是长大后,却从未见过它。
他也知道,长命锁一直在郑世安手中保存,可他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向郑世安询问下落。
“爷爷,这是……”
言庆诧异的抬起头,看着郑世安问道。
虽然他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但是在表面上,还要装出不解的模样。
郑世安笑了笑,在郑言庆身边坐下。用粗糙的手掌摸了摸郑言庆的脑袋瓜子,然后拿起那枚长命锁。
眼中,流露出一丝缅怀之色。
他自言自语道:“一晃十四年了,言庆你也长大成人,有些事情爷爷必须要和你说明白才行。
你不是爷爷的骨血,这个你也一定知道。当年爷爷和大老爷从洛阳返回荥阳,在路上发现你被人弃于路上,所以就把你收养过来。这枚长命锁,就是你当年随身佩戴的东西。”
郑言庆下意识的拉住了郑世安的衣袖。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何人?可是对于那天夜里的惨烈厮杀,郑言庆至今仍牢记于心中。
只是,他没想到,郑世安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郑世安说:“这枚长命锁价值不菲,大老爷说这是北魏年间的名匠所造,能持有这种东西的人,非富则贵。你被弃之荒野,恐怕是家中遭遇了祸事,不得已而为之。所以,大老爷一开始,并不赞同我收养你。可是我觉得,总是一个小生命,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冻死?
后来把你抱走,到了汜水关之后,着人四处打听。却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
那一年最大的事情,一个是汉王征伐辽东失利;另一个就是宇文佑之子在洛阳被贺若弼所杀。
这件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本来我还以为你和宇文佑之间有联系。可是后来遇到朵朵,才知道并非如此。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暗中打听,可依旧没有任何讯息。言庆,你已经长大,这些事你迟早会知道,所以爷爷也不想瞒你。此次你将出征,爷爷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些事和你说明白。把这枚长命锁还给你。说不定,有一日你能和家人重逢,也不一定。”
郑言庆紧紧握住了郑世安的胳膊,轻声道:“爷爷……”
“言庆,不管你将来能否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在爷爷眼中,你始终都是爷爷的乖孙儿。爷爷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出征……可是因为郑醒他们?其实,这也是大伙儿商议的结果。郑醒的武艺不错,只是性子有些莽烈。此次出征,最主要的还是为他谋求前程。大家伙觉得,需要有个人能从中辅佐郑醒,可一时间又想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爷爷就想到了你……
这两年,你隐居于峨嵋山,一方面是为了给长孙家的小娘子治病;另一方面恐怕也有想淡化朵朵的事情。不过两年时间已经足够!如今天下人的目光都盯在了陛下东征,我觉得你正可借此机会复出。
言庆,你如今虽有云骑尉爵位,可终究是和人意气之争得来。没有足够的武勋,恐怕也难以令人信服。这两年来,我思来想去,也正是这原因,才让陛下一直对你不闻不问吧。如果你得了足够的武勋,陛下一定会大用你。所以此次你明里是辅佐郑醒,但凡事还需见机行事,能自己赚取的功劳,就不要给别人赚走。总之先顾着自己,然后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郑世安苦口婆心的说教,让郑言庆无言以对。
他点点头说:“爷爷放心,孙儿心里省得!”
“省得是最好,我就怕你到时候脑袋发热,做出什么傻事……你这孩子,就是太不冷静了。”
郑言庆知道,郑世安说他犯傻,还是指三年前白雀寺遇袭的事情。
当时他有玉蹄儿做脚力,有大把机会逃走。可偏偏不走,留下来和大伙儿并肩作战。这件事情,郑世安可是不止一次的说过郑言庆。他不懂什么军心士气,也不懂郑言庆当时的那些想法。反正他就是觉得。言庆是为了保护其他人才留在那里,结果落得个险些命丧黄泉。
在郑世安眼中,言庆的性命和前程,高于一切。
虽说已过去三年,他提起此事的时候,也是语气淡漠。可郑言庆依旧能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那浓浓的关切之意。心里不由得一暖,紧紧握住了郑世安的大手。父母是谁,对他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边有一个关怀他,爱护他,愿意为他考虑的爷爷,这已经足够了。
其实,不管郑世安把不把长命锁还给他,言庆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一定要为郑世安养老送终。
他轻声道:“爷爷,你放心吧。”
“放心,放心,我怎能放得下心呢?”
郑世安说着话,替言庆把长命锁在颈中戴好。
然后他拉着郑言庆走出书房,到了另一间房舍中。
“关于你的身世,我虽然没有打听出太多线索,但依稀感觉到,你好像和制槊大师言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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