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世胄子女出嫁,除非是皇室,很少有做妾室。
虽则说男儿三妻四妾本属平常,可毕竟牵扯到一个脸面的问题。
李言庆结巴了半天,有心说‘我不知道’此事,可又无法解释过去。毕竟,他和窦家的关系不错,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不是他提起,‘窦公爷’和‘窦郡守’,又怎可能登门说项?
窦郡守,是指窦轨,也就是窦奉节的父亲。
因此前平定越嶲飞头蛮有功,故而在大业八年,也就是隋炀帝一征辽东时,因政绩卓著,而晋升为眉山郡郡守。这与历史上的窦轨经历,发生巨大变化。在原有历史上,窦轨在大业八年辞去了资阳郡郡尉之职,返回家中。而如今,他非但没有辞官。反而又晋升了一级。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当初的那份军功。
而窦公爷,却是说另一个窦氏族人,窦抗。
窦抗是隋朝洛州总管,陈国公窦荣定的儿子。他的母亲,就是隋文帝杨坚的姐姐,万安公主。
换句话说,窦抗算得上是皇亲国戚。
隋文帝时,窦抗甚得看重,曾入太学,任千牛备身,仪同三司。窦荣定过世后,窦抗继承陈国公爵位,历任岐州刺史,幽州总管。但在杨广登基时,因汉王杨谅起兵,杨广疑心窦抗同谋,于是命李子雄接替其职务。李子雄后来诬告窦抗与杨谅同谋,可是因未查出证据,窦抗被迫辞职。
杨玄感乱起,窦抗曾与李渊说:玄感为我先耳,李氏名在图录,天所启也。
由此可看出来,窦抗对杨广还是颇有怨恨,更觉察出,一个改天换地的机会,即将到来。
不过他如今即便是没有任何职务,可这爵位犹在。
说起来,由他出面向裴家提亲。倒也不落身份。李言庆心中苦笑,能说动窦抗出面者,又会有何人?
此时只怕连李渊也牵扯进去,单凭一个李孝基,未必能让窦抗出来。
可问题是,言庆不能说出,他和李家的关系……
裴翠云也好,长孙无垢也罢,言庆不是没有感觉。当初裴翠云伴着他,不远万里前往岷蜀,这份情意,他岂能不知?而长孙无垢,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天真无邪。言庆同样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那一份眷恋。
恐怕,不知是两门亲事吧!
李言庆心中哀叹:以李孝基做出同时两相求亲的荒唐事,他焉能会放过宇文朵?
只不过朵朵那边的状况,和裴翠云长孙无垢不同。想必李孝基会亲自派人,前往荣乐城说项。
想到这里,李言庆叹了口气。
“元庆,翠云姐姐对我的心意,我岂能不知?
可是我不瞒你说,当年老师病故前。曾将观音婢托付于我,我又岂能负老师的重托?翠云,无垢,我当共娶之。若只能择其一,我宁可一生孤独。你也知道,我如今尚在孝中,所以也无法成亲。你若是怪我,可以打我一顿。但有一句话,还请转告翠云:尚有三载,可慎思之。”
“思你个大头鬼,也不知我姐姐是看中你什么。我爹不同意,她就说要去王屋山,随我姑姑出家。
我爹气得……”
裴行俨说到这里,突然笑起来。
他想起自己那个平日里总是故作深沉的老爹,在家中暴跳如雷,全无往日风范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我那傻姐姐,反正是看上了你……我若是揍你,她岂能饶我?”
裴行俨说:“不过有句话我说前面,日后你若敢对我姐姐不起,休怪我用我的大锤,轰死你。”
李言庆闻听,苦笑!
听这意思,恐怕是裴仁基低头了……
也真是苦了裴翠云,这样也能接受。想起当初随自己一同远赴蜀中,裴翠云恐怕已经知晓,长孙无垢的事情了。想想也很正常,以高夫人的眼力价,又怎能看不穿,这其中的奥妙呢?
可问题是,姑姑怎么办?
李言庆一想到他那些糊涂账,就头疼无比。
沉默片刻,他突然问道:“你怎么跑来巩县?我记得,你应该是宿卫禁中才是,莫非专门来巩县找我麻烦?”
“我倒是想!”
裴行俨突然冷着脸,“你这家伙,端地是好运道。我随行伴驾,看似威风凛凛,可实际上,半点好处都没有捞到。整日里看别人拼杀,我只能一旁观战……反倒是你这家伙,先是在高句丽杀了个痛快,而后又和杨玄感那些人大战一场。你且老实说,这段时间,杀得爽快吗?”
李言庆哭笑不得,摇头叹气。
这家伙,果真是个战争狂。
高句丽杀得痛快?李言庆还真不觉得。整日里提心吊胆不说,天晓得什么时候就送掉性命。
至于和杨玄感的交锋,也没什么值得留恋。
杀过来杀过去,李言庆杀得已经厌烦了,和‘幸运’两字,又能扯上什么关联呢?这古人心思,果然不能以正常人考校。
“所以,你跑来巩县?
就算你想打仗,这时候河洛业已平定,哪有什么战事?你就算投奔我,我也没注意让你出战。”
“我投奔你?”裴行俨怪叫一声,“你脑筋有毛病。”
“我实话告诉你,此次前来,我是奉命出镇荥阳,为牛渚口鹰扬郎将……如今中原不甚稳定,齐郡、东郡、雍丘、魏郡等地,借由盗贼出没。我可是求了好一阵子,才得了这职位。
另外,我爹也将奉命出任右监门统军,虎贲郎将,出镇洛阳……嘿嘿,你自己多保重吧。”
李言庆听罢,浓眉轻攒。
隋初,隋文帝沿用旧制,设立十二卫府。至隋炀帝时,又增加了左右备身府和左右监门府,故又称十六卫府。
左右备身府,负责侍卫皇帝。
左右监门府,则分掌宫殿门禁……
也就是说,裴仁基已经正式进入到高层之中,右监门统军,秩比正三品,同左右位大将军衔。
牛渚口,是虎牢关的门禁。
其等级高于罗口府,秩比从五品。
李言庆也为他感到高兴,向他恭贺了几句。
不过,他暗自揣摩,看样子隋炀帝杨广,受杨玄感叛乱的刺激,也开始关注河洛,着手布置。
把裴仁基派往洛阳,想来也只是他的第一步吧。
“如此说来,朝廷对荥阳,已有妥善安排?”
裴行俨回答道:“我从洛阳过来的时候,也听到一些风声。陛下你委任宗室杨庆,出任荥阳郡守;宗室杨旺,出任魏郡郡守。此外,巩县县令也有安排,好像是一个叫柴孝和的人接掌。
还有,韦孝宽之子韦津将驻守渑池。
原虹霓关统军辛文礼,奉命出镇金堤关。至于荥阳郡尉一职,则将有原潼关鹰击郎将卫文通接手。反正我听人说,荥阳十一座县城,至少会有一半官位出现变动,你可要多加小心。”
李言庆笑道:“我为何要小心?
我未成丁,不过一介白身,谁又会找我麻烦?”
裴行俨冷笑道:“你在荥阳架设粥棚,号李大善人,万家生佛。即便未成丁,焉知无人惦念?”
言庆问道:“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裴行俨犹豫一下,轻声道:“反正你小心些,我听人说,洛阳可是有不少人,视你为眼中钉呢。”
“谁?”
“这个嘛,我不好说……反正你还是多加小心,莫要被人寻了借口。”
裴行俨都这般说话,李言庆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不过他倒不是太担心,因为他手中,还有底牌没有显露。
只是这李密逃亡走的消息,让他感受到莫名压力。送走裴行俨后,他孤坐在书案后,在纸上写出‘李密——瓦岗’的字样。历史上,这位蒲山公,不正是借助瓦岗,才化龙而起吗?
如今,瓦岗已开始将目标向荥阳转移。
虽然还没有攻城略地,可是对荥阳所造成的危害,已显而易见。
一旦这两者汇合在一处,又会给荥阳,带来怎样的灾难呢?
一想到这些,李言庆心里就沉甸甸。
他把那写着密密麻麻名字的纸张,扔进火盆中。迈步走到窗前,用力推开窗户。一股风,灌入茅庐里,令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言庆的危机感,越发沉重。看着窗外白皑皑的雪原,他轻声叹了口气,“这风雨,终究来了!”
【第三卷终】
第四卷 麒麟高卧声自远 第001章 桃花三月下江都
大业十年过去了,留下一地鸡毛!
杨广三征辽东,征天下兵马,百道俱进,誓要一举平定高句丽。
然则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经历两次征伐失败后,国力大损,士兵厌战,民力疲乏。
杨玄感失败了,但却引发出剧烈动荡。
各地反叛此起彼伏,声势越来越大。在这样的情况下,士兵无心恋战,逃亡者相继不绝。即便杨广在涿郡祭祀黄帝,斩逃亡者,以血涂抹战鼓,亦不能制止士兵的溃逃。至七月杨广督战怀远镇时,各地兵马失期不至。好在高句丽经历两次征伐后,也呈现出疲态困惫。
加之百济王义慈突然强硬,与新罗同时上表朝廷,表示愿意臣服杨广。
高句丽王高元,在乙德文支和渊太祚的建议下,派遣使者请降。与此同时。杨广似乎也厌烦了战事,眼见大军将胜之际,却同意了高句丽的投降。八月时,隋炀帝下令,班师还朝。
之所以说一地鸡毛,却是因为在那一年的十月,也就是高句丽人请降后的两个月,高元再次向杨广宣战。
杨广闻之大怒,意欲再次征伐。
可是连小孩子都能看出,隋室已无力再次征伐,于是连番劝谏,最终令杨广平息了这个念头。
因杨广一时好大喜功,致使靺鞨人再次崛起,并与突厥达成联盟。
不过高句丽的情况,也并不乐观。高元在第二年,也就是大业十一年病亡,留下幼子继承王位。然则这个时候,高句丽两大权臣,渊太祚和乙支文德又发生了冲突,致使高句丽出现分裂的态势……
同年延安人刘迦论勾结稽胡,自称皇王,起兵造反。
隋炀帝命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为关内讨捕大使,发兵击之,于上郡大败叛军,斩刘迦论及其将卒,万余。
然则,反叛虽然平息。刘迦论所带来的危害,却更为严重。
突厥可汗咄吉,那鹰隼般的目光,已开始凝视中原,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大业十一年,王须拔造反,魏刀儿肆虐山西。
隋炀帝在巡视雁门时,遭遇突厥人附近,被困雁门关。山西讨捕大使,太原留守李渊前往救驾,也就是在这一年,年十六岁的李世民,第一次随父参战,并立下战功,赐千牛备身。
李子通在江南造反,试图吞并险些被丹阳郡守房彦谦打残的杜伏威所部。
不成想杜伏威与辅公佑奋起反抗,击溃李子通。后隋军大将来整,乘势追击,大败杜伏威。杜伏威只得退回历阳,厉兵秣马。丹阳郡郡守房彦谦则对李子通穷追猛打,将其赶回海陵。
十月。有城父人朱粲起兵造反……
十二月,李渊招降山西群盗,使河东地区,恢复安宁。
大业十二年,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杨广自从在雁门关遭遇突厥人围困之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
他想不明白,自登基以来,他可谓是兢兢业业,苦心筹谋。凭借父辈留下的基业,他开疆扩土,可谓是春风得意。怎么突然间风云变幻,江山就乱成一团麻?难道说,他开疆扩土,错了吗?难道说,他宣扬国威,错了吗?难道说,他想要令四方来朝,都做错了吗?
杨广越想就越想不明白,越想,就越钻进了牛角尖。
非我负天下人,实天下人负我!
一日,当杨广看罢三国演义之后,突然仰天长叹,把那部由洛浦书馆刊印的《三国演义》,丢弃一旁。我欲为世人谋万世福泽,然则世人却视我为昏庸。既然如此,我做这许多事情。又有何用?
杨广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往往会变得偏执。
杨广就是这样的状况,一时间心灰意冷,再也无心朝政。
同时,杨玄感之乱给他带来的打击,至今仍无法消除。他对朝中文武百官,更是万分猜忌,总觉得这所有人,都想要篡夺皇位。关中的关陇世族,关东的世胄门阀……历数之下,世上无一好人。勿论是洛阳还是长安,都无法给他带来安宁,反倒是早年间的江南烟雨,变得极具吸引力。
在大业十一年时,杨广下令修造龙舟。
如今龙舟已成,他再也不想留在这个让他感觉恐慌的地方。于是在大业十二年三月,下诏前往江都。
“陛下欲往江都,可洛阳却不能没有安排。但不知,陛下予以何人留守?”
“一如前例,越王留守洛阳,代王留守长安。”杨广破天荒,自从雁门回归后。主动早朝。
他在朝堂上,下诏开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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