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但距离汜水关,显然隔着一段距离。如此追查,自然不可能查找到什么结果。于是在两天后,郑世安从汜水关守将的手中,拿到了相关文书,随郑大仕启程离开。
开皇年间,隋文帝对户籍的管理,非常严格。
特别是针对世族门阀中所隐匿的人口,更格外关注。丞相高颖,更是几次进行普查,以严格户籍的管理。当然了,世族门阀若是想要隐藏,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只不过郑世安五代服侍郑家,身份和地位和普通奴仆不一样。所以当他要收养李建国的时候,自然会为他办理户籍。只不过在相关文书上,李建国的名字,已变成了郑言庆。待到回转荥阳以后,再办理相关手续,就算有了正式的身份。
郑言庆?
在郑世安的怀中,李建国反复的重复这样一个名字。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算正式融入进了这个时代。从今以后,他叫郑言庆!
从汜水关到荥阳,并没有耽搁太长时间。
郑世安因为要在郑大仕身边听命,所以把郑言庆留在了徐妈母子的车上。
要说起来,徐妈母子并没有资格坐在车里。之所以能上车,则是因为车中的另一个婴儿,郑仁基的儿子,郑弘毅。郑言庆躺在虎皮褥垫上,侧着身子,看着熟睡中的郑弘毅。但在他脑子里,却没有半刻休息,思索着未来将要面临的事情。
如果推算不错,如今应该是开皇末年。
开皇之后,是四年仁寿,接下来就是一代昏君,隋炀帝杨广的执政期。
待到隋炀帝灭亡时,自己应该是二十多岁,然后他要迎接的,将会是一个盛世的到来。
该如何走?
郑言庆必须要有一个规划。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规划未来的时候,有一双眼睛,正好奇的盯着他上下打量。
朵朵已经睡着了,蜷缩在徐妈的身旁。
而徐妈则凝视着郑言庆,心里充满了好奇……
这是一个古怪的婴儿,几天下来,很少听到他哭闹,非常安静。
一般而言,婴儿的吃喝拉撒都不受控制。偏偏这个小家伙,竟好像懂事一样,根本不用徐妈去操心,更不会像小公子郑弘毅那样子,一天要换好几次的尿布。在大多数时候,小家伙总是瞪大乌溜溜的眼睛,有时似乎很好奇,有时却像在思索。
思索?
徐妈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
她是在嘲笑自己,又有哪一个小孩子,还在襁褓中就开始思索?
不过,这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不是吗?
郑家在荥阳,颇有基业。
七房各有住所,但最祖宅只有家主嫡传才有资格居住。郑大仕虽有功名,但也不能住在祖宅,他所居住的地方,名为安远堂,也是郑家在荥阳一处重要的基业。
堂号,也是世家大族的一个代表符号。
与大多数世家不同,荥阳郑氏拥有两个堂号,一个叫著经堂,是为了颂扬东汉末年的经学大师郑玄命名。只有族长一支,才能居住在著经堂;而另一个堂号,就是郑大仕这一支所在的安远堂,因汉宣帝时,郑吉平定西域,被封为安远侯而命名。
这两个堂号,从某种程度上,也表明了郑家文治武功的理想。
郑大仕在安远堂门外下了马车,对郑世安说:“世安,你先把孩子安顿下来……对了,等一下我再让人给你安排一个奶妈,正好方便照顾。你安顿好了,再过来找我。”
简单的一句话,却表明了郑世安在安远堂不同凡俗的地位。
这时候,徐妈抱着郑弘毅和郑言庆,走了过来。
郑大仕看了一眼徐妈,沉吟片刻之后,沉声道:“这样吧,就让徐妈过去照顾吧。”
徐妈虽已年近三十,但徐娘半老,正有风韵。
郑大仕在洛阳买下徐妈母子,只是因为郑弘毅的母亲刚故去,孩子也需要奶妈。
可他发现,郑仁基似乎对徐妈颇有意思。
郑大仕不得不多一个心眼。郑仁基也正是年富力强,妻子故去,郑大仕考虑着给他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续弦。而且心中已有了考校,郑大仕可不想这时候节外生枝。
世族联姻,对声名也很看重。
郑仁基妻子刚故去,如果和奴婢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的话,德行又亏,会影响到亲事。
可郑言庆一听,却是心里一咯噔。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朵朵那小女孩儿,怀中有绿珠宝刃,而且身份非常诡异,实在不应有太多牵连。本能的,他想要开口拒绝,从襁褓中伸出手,咿呀的反抗。
郑世安却笑了,“看起来,这孩子倒是和徐妈挺合缘,就依老爷所说。”
他从小陪着郑大仕,对郑大仕的心思,当然也最为了解。
但郑言庆却不愿意,实在是因为朵朵母女,来历不明,留在身边的话,太危险了。
只是,这件事却没有他反对的余地。
郑言庆心里正纠结着,就见从远处,一匹白马疾驰而来。
马上端坐一名文士,在安远堂门外跳下了战马,快步就走到了郑大仕的跟前。
“善果,你怎么来了?”
郑大仕有些奇怪,开口道:“我正说洗漱之后,就去著经堂祭拜先祖,你却先过来了。”
男子虽是文士打扮,宽袖大袍,衣带飞扬。
可是体型却很魁梧壮硕,透着一股子豪壮之风。
他在郑大仕面前行礼,而后说:“叔父,归昌公听说叔父回来,要我请您立刻过去,有要事相商。”
归昌公,是郑译的长子,名叫郑善愿。
郑大仕一怔,立刻知道出了大事,连忙问道:“善果,族长要我过去,出了何事?”
郑善果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郑言庆还是听了个大概。
只听他轻声道:“叔父,长安传来消息,元妃在十日前,故去了!”
郑大仕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06章 有故事的人
郑言庆后来才知道,这个郑善果是郑译兄弟的儿子。借助郑译的关系,郑善果现如今刚刚从沂州刺史的位置上卸任,升任右光禄大夫,地位远远高过了郑大士。
可在郑大士面前,郑善果只是一个晚辈。
哪怕他身为嫡传一支,面对官职小过他的族叔,也必须要恭恭敬敬。
郑善果所说的‘元妃’,正是隋太子杨勇的正妻。
后世的史书里,对隋太子杨勇颇有同情之意,说他性情温厚,有长者之风。只不过喜欢奢华,有些贪恋女色。
对这个说法,郑言庆不太相信。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李唐夺取了杨隋江山,自然会有一番粉饰。隋炀帝作为亡国之君,不可避免的会遭受诋毁。那么当年作为隋炀帝滴对手,杨勇自然会被美化。不如此,又如何能凸显出李唐的丰功伟绩?更何况,这《隋书》出自唐人之手……
杨勇不喜元妃,由来已久。
后来有娶了云诏训为妾,更是把原配抛之脑后。
元妃也是贵族出身,又如何受得了这种冷落。加之身体缘故,最后因心痛而猝死。
荥阳郑氏,一直都支持太子杨勇。
虽然不知道元妃之死,会出现什么结果,但郑家的人都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妙。
隋文帝的老婆,是独孤皇后,是个性情善妒的女人。
想当年隋文帝起家,多半有独孤皇后家族的支持,故而对独孤皇后也是言听计从。
杨勇贪恋女色,原本就不得独孤皇后的喜爱。
元妃又是独孤皇后为杨勇选中,她这一死,定然会引发出独孤皇后和太子的冲突。更何况,现如今身为晋王的杨广,从江都回转长安,对太子之位是虎视眈眈。
所以,元妃的死,必定会引发一场动荡。
而郑家,必须未雨绸缪,分析判断之后,做出正确的选择。
归昌公郑善愿这时候请郑大士过去,商议的就是这件事情……
不过,对郑言庆而言,郑家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无法参与,也无力参与其中。
数日之后,郑言庆得到了户籍,正式落户在郑家。
如郑言庆所想,元妃的死,拉开了晋王杨广和太子杨勇之间的斗争序幕。
而郑家在杨勇和杨广之间的选择上,也出现了巨大的分歧。郑氏族长郑善愿,力主继续支持太子杨勇。郑大士和郑善果却认为,杨勇志大才疏,恶了独孤皇后,恐怕凶多吉少。最重要的,杨勇虽然一直辅佐杨坚做事,可是在威望上,远不如晋王杨广。即便是有高颖、贺若弼、史万岁这类重臣的支持,仍不是杨广的对手。
细数杨广身边,也有杨素、韩擒虎这样的能人。
而且,杨广有征伐南陈的功勋,特别是驻守江都的一段时间里,更招揽了大批南朝名士。杨广本身也工于心计,甚得独孤皇后喜爱,杨勇只怕难以坐稳太子之位。
这两个结果,或多或少的产生了郑氏家族的内部分裂。
郑善果等人开始寻找与杨广交好的机会,而郑善愿则继续明目张胆的支持杨勇。
开皇二十年十月,也就是郑言庆来到郑家的第三年,隋文帝杨广废杨勇太子极其子女为庶人。十一月,立晋王杨广为太子,并在次年,改元仁寿,结束了长达三年之久的太子之争。
郑家在这场争斗中,并未受到太明显的波及。
郑善愿虽然站错了队伍,隋文帝却没有过于怪罪,反而封郑善愿的两个兄弟郑元璹郑元琮为成皋郡公和永安男爵。在满朝文武的眼中,荥阳郑氏似乎更受恩宠。
“欲取之,先予之!”
郑大士私下里和郑世安说:“善愿支持太子,已恶了皇后和晋王,只怕难以长久。”
对于郑大士的观点,郑言庆在心里表示赞成。
只是,郑言庆如今不可能把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因为他要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郑家的命运,自有郑家人操心。
数百年的世族门阀,当然会有他们自保的手段。
转眼间,郑言庆三岁了。如果按照隋朝人计算年龄的方法,他实际上已经五岁。
由于郑世安的缘故,郑言庆虽然只是郑家的奴仆,但生活的非常舒适。
郑大士在安远堂里挑选了一个宅院,送给了郑世安。那是一个狭长四合院型,面积不大,配套却很齐全。由大门处往里面走,依次有中堂、后院和正寝。东西两相各有两处廊屋,还可以用来住人,以及圈养牲畜。
徐妈母女,就住在前院的廊屋。
郑言庆所关心的,也正是源自于徐妈母女。
徐妈早已不再是奶妈了。
郑言庆断奶之后,郑世安让徐妈继续留在他的宅子当中。
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在郑世安看来,郑言庆虽然断奶了,可毕竟年纪还小,需要人照顾。
而郑世安在郑家的地位,又极为特殊。别看他也是贱口出身,是郑家的奴仆。但在安远堂,除了郑大士和郑仁基父子以外,就属郑世安的权利最大。即便郑仁基续弦,迎娶的清河崔氏之女也很精明,但取代郑世安在安远堂的地位,绝非易事。
所以,郑言庆也是贱口出身,在安远堂,却过得非常逍遥。
他之所以对徐妈母女感兴趣,是因为他发现,这徐妈母女的身上,隐藏着很多秘密。
仁寿元年三月的一天,一身白裳的郑言庆,坐在中堂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朵朵在堂前舞动拳脚。朵朵已经八岁了,也许是练武的原因,身体发育的很早。才不过八岁年纪,身材却很高挑,比郑言庆高了快一个头,生的更是亭亭玉立,一副小美人胚子的模样。
朵朵的拳法,不算很复杂。
两眼紧盯着手掌,出拳时看似缓慢,但收手时却快如闪电。
一收一放,一快一慢,变幻莫测,产生出极为强烈的视觉冲突。郑言庆不是第一次看朵朵练拳,事实上早在两年前,他就发现了朵朵会武的这个秘密。也正因此,他对徐妈母女产生出更强烈的好奇心,不止一次的猜测,徐妈母女的来历。
“朵朵姐姐,你这练得是什么?”
郑言庆前世不懂武术,但对于武术,却极为好奇和向往。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每一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
即便是性情但莫如郑言庆这样的人,也不能例外。两年来,他经常坐在台阶上看朵朵练功,而朵朵呢,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如今的习以为常,早已无视他的存在。
“降龙功!”
朵朵随口回答。
如今,她也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动辄拔刀的小女孩。对郑言庆,也没有那么多敌意。
她也知道,郑言庆是个很古怪的小家伙。
他不像同龄的小孩子那样好动,在大多数时候,他沉静的好像一个大人。就比如这练拳,一般的小孩子肯定无法耐住性子,即便是朵朵,每天练拳也觉得枯燥。
可郑言庆经常是一坐大半天,看着她练拳。
平日里若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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