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最重要的是,郑世安这会儿不在洛阳!
如果被老爹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只怕要有大麻烦了。
他不敢迟疑,连忙整整衣冠,急匆匆跑出来迎接。等他来到前厅的时候,郑大士和客人,已经在前厅坐下。
“仁基,快来拜见你裴叔父。”
郑仁基看清楚郑大士旁边的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
连忙上前,拱手一揖道:“小侄见过叔父。”
郑仁基认得这老者,是河东闻喜人,姓裴名世矩,字弘大,也是河东四姓之一,闻喜裴氏的当代族长。这裴世矩曾随太子杨广参加过平陈之战,更率三千残兵,协助谯国夫人冼夫人平定岭南,被隋文帝杨坚称赞。如今官拜内史侍郎,闻喜县公。
这可是一个出身丝毫不弱于郑家的阀主,同时也是得文帝太子所赞赏的实权重臣。
裴世矩的爵位比不上杨素,权力也没有杨素大。
可是和郑仁基相比,却又天壤之别。即便是杨素,也不愿意得罪这个家伙。
这老狐狸怎么也来了?
裴世矩笑呵呵地说:“贤侄不必多礼,老朽听闻郑家出奇才,故而冒昧前来打搅。”
郑仁基心里不由得一咯噔,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郑大士指着中年男子说:“这位袁守城袁先生,乃成都名士,此前一直在句容学道。此次是受张季珣张先生所托,为我带一封书信……呵呵,同时还受孙思邈孙先生的托付,顺道探望言庆。”
袁守城稽首,微微一笑。
“我与孙思邈是道友,之前他在洛阳派人送信到句容,说是结识了一位小友,要我来探望一番。正好张先生让我带信去荥阳,不成想和孙道友所说的是同一件事。
我正准备入川和孙道友汇合,所以就和郑将军、裴大人顺道过来,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郑仁基的脑瓜仁子,嗡的一声响。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没想到这突然间宾客临门,所为的竟然是同一件事情?
“仁基,你这就派人去把世安和言庆叫来,莫要失了礼数。”
郑大士笑呵呵说道,可是在郑仁基耳中听来,却不亚于惊雷炸响,竟不知所措……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58章 风暴之安抚(上)
雨住了,和煦的阳光驱散了细雨带来的阴霾,普照洛阳城。
郑大士把裴世矩送上了车,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少兄包涵,也是我疏忽,忘记了通知这边。没想到清明到来,世安居然带着言庆回洛阳祭祖了,实在是抱歉。”
裴世矩如今正奉诏和吏部尚书牛弘重修开皇律,是个大忙人。
他也是趁新年祭祖时,返回家中休养,不想得偃师县令的书信,得知这世上竟出了一个奇童子,能咏五言诗,更写出一笔从未有过的好字,不由得生出了好奇。
趁回京之便,他绕道荥阳想要打听一下。
本来,他也不太确定咏鹅诗出自郑家,只是偃师县令的猜测而已。不成想在荥阳正遇到了袁守城,携带吴县张氏家主张季珣的书信前来询问,这才算确定了郑言庆的身份。
袁守城虽然没有官职,但却是当今世上有数的术士。
南袁北卢,说的是当今两大神棍。南袁就是袁守城,长年在茅山修炼,名动江左;北卢则是指在朝中效力的章仇太翼。此人本复姓章仇,因长于占蓍,精通风水,故而在关中极具声名。隋文帝兴修大兴城,就是这章仇太翼勘探的风水地势。
后来隋文帝赐章仇太翼卢姓,改名卢太翼。
如今这位卢太翼是太子杨广的亲信,甚得杨广倚重。
同时,袁守城还带有孙思邈的一封书信,也使得郑言庆的身份,一下子得到确认。
裴世矩和袁守城都要入关中,正好途径洛阳,于是和郑大士一道前来。
郑世安祖孙不在,两人也不可能专程留下来,等他祖孙,只好抱着遗憾,与郑大士告辞。
裴世矩笑眯眯道:“年兄,等鹅公子返回,小弟有不情之请,还要年兄成全。”
“少兄请讲。”
“再过两个月,是我那老妻十年忌日,我想请鹅公子书写一篇祭文,就用那咏鹅体。”
郑大士怎可能拒绝裴世矩的请求,连忙点头答应。
裴世矩的妻子,正是当朝太府卿崔弘度的妹妹。而崔弘度又是博陵崔氏族人,乃关东五姓七大家之一。裴世矩夫妻伉俪情深,十年前老妻过世,裴世矩悲痛不已。
郑大士巴不得能和裴世矩扯上关系,以稳定郑家的地位。
裴世矩道谢后,登上了车仗,在一声喝令后,缓缓离去……
郑大士目送裴世矩袁守城两人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凝目蹙眉,在府门前停留片刻后,转身走进大门。
郑仁基低着头,紧跟着郑大士的后面,两人一路来到后堂。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着裴世矩、袁守城的面,郑大士不好说什么。郑仁基说郑世安祖孙回荥阳祭祖的谎言,他断然不会相信。他对郑世安太了解了,那是一个尽忠职守的老家伙。
没有郑大士的吩咐,决不可能擅自回去。
只是他不能揭穿,万一这里面有什么问题,裴世矩等人岂不是在旁边看笑话吗?
郑大士虽然年过六旬,但自幼在军旅中长大,这一旦严肃起来,自有莫名威严。郑仁基别看人到中年了,可是在郑大仕面前,连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他没有隐瞒,从一开始把郑世安赶去田庄,到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出来。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也隐瞒不住。只要安远堂是郑大士当家,这洛阳老宅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岂能瞒得过他?还不如坦白出来。
“你啊……”
郑大士听完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当初我让世安来帮你,是因为洛阳情况复杂,希望他能给你一些帮衬。没想到你……你把他赶去田庄的事情,我也知道,但我却没有出声,你知道是何缘故?”
“孩儿不知。”
“安远堂迟早是你来当家,可郑家没落,手中可用之人越来越少,其他几房对咱们这个堂号,也是虎视眈眈。世安虽说身子不全,但贵在忠心耿耿。他曾和我出生入死,见过不少大场面……这一点,绝非崔道林可比。我原想让他留下来,哪怕不在你身边,也能在一旁照拂一二。可没想到,你却把他给赶回了荥阳……仁基啊,你学问比我好,可脑筋却被那学问给弄的傻了。世安是身子不全,可他忠心啊……这年月,你想找个忠心耿耿的人,可不容易。他那小孙子,也非池中之物,我想着让他和宏毅多处处,就好像当年我和世安那样。等宏毅长大了,身边也能有个出主意的人。你找徐世绩做伴读,我没意见。可徐世绩的情况和郑言庆又不一样,他本就有家业,将来肯定要继承他老子的生意。也许以后他可以在外面帮衬宏毅,但若说一心一意为郑家着想,他又如何能比得上郑言庆可靠?”
“这个,孩儿当初没想这么多。”
“你读书读的傻了!”郑大士白眉一蹙,厉声喝骂,“整日里读书读书,也没见你读出什么来。”
骂完,他狠狠的一拍桌子,闭上眼睛。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孩儿已请颜师古带着世绩宏毅,去追赶郑世安祖孙,请他们回来。”
“只是这样?”
郑仁基好像斗败的公鸡,低着头回道:“我准备请世安回来,重新做回郑府管家。”
“那崔道林呢?”
“孩儿已安排下去,送崔家父子上路。”
郑大士脸上的阴霾,总算是淡去了一些。
“这样也好,咱郑家的事情,终归还是用自己人为上。不过,世安若是回来了,不适合再做管家。你此前那么对他,就算再忠心的人,也会冷了心思。我担心他若真的冷了心,未必再会和从前一样,尽心尽力做事。这样吧,让郑为善做管家。他是二房的人,也是郑家子弟,武艺不差,也跟着我历练了不少。家里的事情,以后就让为善来打理。世安和他关系不错,给我写信时,没少夸奖他。如果他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想必世安也不会袖手旁观。”
郑仁基这时候,哪还敢说一个‘不’字。
他连忙答应,而后问道:“那世安祖孙,又当如何安排?难不成让他们留在荥阳?”
郑世安连连摇头,“荥阳太小,他祖孙留在荥阳的话,作用不大。没想到郑言庆那小子竟然有此才华,当初我还是小看了小家伙……他如今自创咏鹅体,又以咏鹅诗而名扬天下,若不好生利用一番,岂不是辜负了‘鹅公子’之名?仁基啊,郑家不比从前,需要有人能站出来,为郑家撑起脸面。我要你用尽一切手段,为郑言庆打响名号,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出身于安远堂。他名号越响亮,其他各房对付咱们,就越是要小心谨慎……就让他做个逍遥名士,但切记不要让他做官。让他在士林中给咱们撑起门面,将来宏毅做起事来,也方便不少。只是,他这出身却要做些变化,我准备给他一个中上出身,如何?”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59章 风暴之安抚(中)
郑大士的意图非常清楚,一方面要捧郑言庆,一方面要压制郑言庆,令其永远成为安远堂的附庸。只要能控制住郑言庆的前程,即便他名声再响亮,也都是为安远堂增色。等郑宏毅长大了,有这样一个名士辅佐,将来就能让安远堂稳定。
相比之下,郑大士读书没有郑仁基多,可这权谋之术,却非郑仁基可比。
直接给了郑言庆一个四品的出身,足以让他在文坛中立足。但想要在官场上有出息,他就必须依靠郑家。
因为依照旧制,出身的品第,叫做乡品,与被评者的仕途,关系密切。
出任官吏,其官品要和乡品相适应。乡品高的,做官起点就高,又称起家官,被人们视为‘清官’,升迁快,也受人尊重。开皇以来,隋文帝虽试图打破这种规矩,但朝中担任要职的人,却大都是出身清白,门第高贵之人,依旧被世族掌控。
即便隋文帝开科举,选进士。
可入选者,多以官宦子弟为主,平民想要进入官场,困难重重。
而乡品卑微的人,做官的起点往往是‘浊官’,升迁慢,也被人所轻视。
郑大士看似给言庆一个四等出身,非常大方。可实际上言庆要做官,依旧是以浊官来起家。
没有安远堂的支持,即便他在文坛名声响亮,也会步履维艰。
这就是谋略!
让你从一个九等出身,一下子变成四等出身,何等恩宠?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只怕都会感激涕零,恨不得以死相报。而这,也正是郑大士的目的。
郑仁基哪怕是再不痛快,听完郑大士的话以后,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姜是老的辣……郑大士的手段,比之郑仁基高明一百倍。
“父亲,给郑世安中上出身倒没什么,可终究还要给他做个安排啊。”
“这有何难?”郑大士笑了笑,“从田庄里化出六十亩永业田给他,再给他四十亩露田,权作郑言庆求学之用,他祖孙岂不感激涕零?一百亩田地,为安远堂换一个人才……呵呵呵,仁基啊,这笔帐怎么算,都是咱们安远堂赚了个大头。”
是啊,还能得个资助贤士的好名声!
郑仁基亦忍不住连连赞叹:“父亲这一着,果然妙棋……高,实在是高。”
郑大士捻着胡须,脸上笑容更盛。
不过,事情似乎并没有似郑仁基想的那样发展。
由于郑言庆一行人在中途改道,去万安山避雨,使得颜师古等人恰好和他们错过。
郑言庆等人去万安山的时候,颜师古沿着官道追了下去。
追出六十里却没有发现郑言庆等人的踪迹,颜师古只好又带着人返回洛阳。等他们回去之后,雨也停了。郑言庆等人从万安山再次启程,又一次和颜师古擦肩而过。
一场小雨,使得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
不过好在郑大士坐镇洛阳,立刻命郑仁基把郑言庆就是鹅公子的消息放出去,同时还将言庆那没有写完的半篇《八法论》发出。而后,郑大士马不停蹄,当天就带着随从离开洛阳,日夜兼程赶回荥阳。反正,郑言庆祖孙一定会回荥阳的。
到时候郑大士还能落个‘千里求八法’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自言庆在偃师咏鹅,鹅公子之名传扬开后,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鹅公子再也没有出什么新篇。古代虽然没有炒作这个名词,但却已有了炒作的行为。你总不出新,慢慢的就会被人们遗忘。如今,这半篇《八法论》一出,顿时令河洛震动。
经过月余学习,言庆的书体越发成熟,笔力也日渐精进。
与后世颜体相比,或许还有差距,但其风骨已初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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