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河,可为当世大家;而欧阳询虽略为含蓄,言辞之间,也推崇不已。
这两位一开口,其效用可想而知。
以前不管是杨素称赞也好,亦或者隋文帝关注也罢,但清流高傲,多不愿意接受。
欧阳询和智永不一样,那是宗师级的人物。
这两人一开口,言庆的颜体书法,水涨船高,并隐隐有与欧阳智永二人比肩之势。
这,就是高门大族的力量。
别人用一辈子都难求到的成绩,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
紧跟着《清明》传出,于是‘士甘焚死不公侯’之言,就成了清流名士的口头禅。
我等虽没有官职,并非是不能做官,而是不愿做官。
尊严,我们求的是尊严……我们心中的骄傲,又岂是那些钻营之辈能够理解吗?
清流,自古以来就是士林中一大主力。
当清流们开始对言庆称赞的时候,就算郑言庆不想出名都不可能。
一时间,洛阳纸贵,清明被广泛流传开来。
于是,洛阳郑府的门槛,快要被踏破了。有的人是想要来拜访,有的是想求字,还有一些居心叵测之辈,则希望借由言庆的名声,而一举成名。毕竟,言庆的年纪还小,在很多人看来,即便是写出清明,写出八法论,要对付起来并不难。
三月末,郑言庆从荥阳启程,随着郑世安,再次踏上了返回洛阳的路程……
而这一次过来,他已不再是几个月前,默默无闻的郑家小厮。
在郑家的操作下,凭借两诗一论,言庆已在文坛站稳脚跟,是赫赫有名的鹅公子。
郑世安坐在车上,恍若做了一场美梦。
多年心愿得以补偿,从家奴一跃而获得四品出身,名下更有良田百亩,让他如何不感觉心神恍惚?身边的人,对他的称呼也由郑管家,变成了郑老爷。郑大士还送给他十名健仆,四个美艳奴婢随行服侍。这种待遇,令郑世安高兴之余,更感恐慌。
“言庆,回洛阳后,你有何打算?”
郑言庆倒是一副淡然模样,笑笑回道:“继续求学,练武……哦,还有大锤子爷爷的事情。”
郑世安眉头一蹙,“还要去学舍求学吗?”
“是!”
“大老……家主说,想为你请一名士,或者就拜在颜先生门下,你觉得怎么样?”
“爷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已有了老师,焉能再拜他人为师呢?再说了,我和颜先生有赌约尚未完成,若再拜在他门下的话,大家都不会自在。倒不如回学舍,和从前一样,岂不美哉?”
问题是,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郑世安心里默默念叨。虽说一连串的惊喜,让他最近有些飘飘然,可对言庆的事情,他心里可是清楚的很。言庆的那个老师,李基先生的确不错,而且也很有手段和背景……能请得动窦家族老,为言庆出面作证的人,怎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但李基先生太过于无名……
甚至在此之前,听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郑言庆在他门下,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但言庆口风甚紧,态度也很坚决。
郑世安虽有心劝说,可想想李基对他祖孙有救命之恩。这边刚一发达,那边就卸磨杀驴,确实不太妥当。
慢慢来,等还了李基先生这个人情,再劝说言庆改注意吧。
郑世安于是不再谈论这个问题,话锋一转,就落到了雄大锤的事情上。
言庆抵达荥阳之后,就拜托郑为善带信,转告雄大锤‘龙刀莫急,待回还再议’。乍听下,会认为是郑言庆向雄大锤制定了一些剪刀,暂时先不要急着打造,等他回来再说。
剪刀原本就是平常家用之物,郑为善倒没有想的太多。
雄大锤是个粗人,但也是个明白人。
郑言庆相信,雄大锤一定能听懂他的意思。后来在荥阳因归宗之事,一耽搁就是一个多月。期间雄大锤也没有催促,但事已刻不容缓,言庆回到洛阳,就要操作此事。
从郑言庆的言语中,郑世安知道,他对龙刀之事,已成竹在胸。
回到洛阳,郑世安可就不再是从前的郑世安了。他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自家的田地要打理,还有龙刀的事情要去操作。以前他是个奴仆,凡事要为郑家考虑。
哪怕是答应了郑言庆,把剪刀隐瞒下来,也是为了给言庆买个好出身。
可现在,他开始计算这其中的利润了……
后世有一句话,叫做屁股决定脑袋。什么样的身份地位,考虑什么样的事情。赚钱,在从前就郑世安来说,基本上不会去考虑。可现在,他开始琢磨,如何成为富家翁。
心里面甚至决意,最好不要让言庆再掺和进来。
虽说商人富庶,可社会地位并不算高。如果让言庆过多参与,对他日后绝无好处。
“老爷,洛阳到了!”
车外,一名健仆轻声禀报。
郑世安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拉着郑言庆的手,一起走出马车。
远处,古老残破的洛阳城墙,在阳光下透出一丝庄严之气。即便是屡经战火摧毁,数朝帝都积蓄的雄浑之气,依旧存在。看着隐约的洛阳城廓,郑世安忍不住笑了。
“言庆,我们回来了!”
而郑言庆却眸光闪烁:是啊,我们回来了,可一个大时代,也将要到来……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62章 又闻弥勒声
时仁寿四年三月末。
历史上,隋文帝在这一年驾崩,史书中留下了隋炀帝杨广淫母弑父的传说。不过从目前来看,隋文帝依旧深信太子,也颇为倚重太子,并没有传出父子不和的谣言。
郑言庆还记得,就是在今年,隋炀帝将重修洛阳,并确立了洛阳东都地位。
隋文帝崩,杨广即位,也是隋朝的转折点。
言庆也开始思索,未来的道路该如何走?他如今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住,又有什么力量,去改变隋朝的命运?再者说了,郑言庆的身世至今还是个谜,他不知道,自家和杨隋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与其投靠杨隋,还不如和李唐拉近关系。
以前,他是个家奴,没有资格和身为八大柱国之一的李氏家族拉上关系。
但是现在……
虽然身份地位依旧悬殊,可他已经有了去结交李氏家族的基础。郑家貌似和李家有姻亲关系,在荥阳归宗时,言庆隐约听说到,李渊长子李建成和郑译之子郑元寿(王旁寿)的长女郑丽媛有婚约。李建成今年已十七岁(真实年龄十五岁),而郑丽媛业已十六,都到了成亲的年纪。也就是说,这两人的婚期已不遥远。
必须要在李建成婚期到来之前,成就足够的名气,才能引起李渊的注意?
当郑世安正在考虑着如何做个富家翁的时候,郑言庆的目光,已开始投注于未来。
抵达洛阳,按照规矩,郑仁基应该出面召见。
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郑仁基并没有出来和郑世安祖孙打招呼,只派了郑为善出面。
“大公子身体有恙,无法离榻,所以命我来迎接两位。”
郑为善向郑世安解释。
其实郑世安也知道,什么郑仁基有恙在身,都是借口。之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郑仁基可说是颜面尽失。若不是郑大士补救得当,郑家恐怕就要被湮没在口水之中。
如今,郑世安祖孙抬籍归宗,郑仁基那大公子哥的面子,怕是不太好看。
本来郑世安祖孙回来了,理应先去和郑仁基照面。毕竟这里面还有一个分发田地的事情,不和郑仁基照面,未免说不过去。但郑仁基把事情都推给了郑为善,根本不让郑世安祖孙到老宅去,所以更谈不上为他祖孙接风洗尘,摆酒设宴了。
郑世安连忙说:“有劳为善,以后我祖孙在洛阳,还要请你多多照拂。”
郑为善笑道:“老叔你这话从何说起?
且不说您是长辈,就以言庆小弟如今的声名,日后怕是要请两位多多照应我才是。”
说完,他取来两个盒子,摆在车上。
“这是……”
郑世安好奇的打开盒子,定睛一看却吓了一跳。
盒子里铺着石灰,摆放着两个惨白的人头。郑言庆旁边探头看了一眼,这盒子里的人头,正是崔道林崔生父子。对于洛阳郑府的善后事宜,郑大士并没有露出口风。
但言庆知道,郑大士既然要拉拢他祖孙,肯定会就这件事,给出一个交代。
只是没有想到,郑家竟然把崔家父子都给杀了!
这可是一份大礼,不管郑世安之前心里是否怨恨,看着这两颗人头,怒气自然消散。
崔道林父子的人头,也让言庆暗自庆幸。
如果不是他已小有名气,又有纥豆陵窦威出面,使得郑大士不敢轻举妄动的话,他祖孙如今只怕早就身首异处。家奴,终究是主人家的附庸,财货。在这年月,虽说家奴可以拥有户籍,但地位并无太大改变,如同一只蚂蚁,随时都会被碾死。
自己以后,也要更小心才是……
“老叔,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这两个奴才挑动是非,偷走了大公子的宝贝,还妄图嫁祸于你们。大公子和夫人也是受人蒙蔽,冤枉了你们。前些日子,崔家的司朝谒者崔君肃崔大人路过洛阳时,还专门把夫人叫去,狠狠的责怪了一番呢。”
司朝谒者,类似于后世外交官的职务。
而崔君肃是清河崔氏郑州房的代表人物,自崔君绰因隐太子之事受牵连,崔家也受到了巨大冲击。崔君肃出面,也代表着郑州崔氏出面。很显然,崔家也注意到了郑言庆的存在。
郑世安连声道:“这又何必,这又何必呢?”
他是个实在人,之前心里有怨气,现在可是一点都没了。
郑为善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崔道林父子也是罪有应得,老叔莫要再挂在心上……言庆,这是颜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他还让我转告你,既然你是鹅公子,那当日赌约,他断不会留情。”
说着,郑为善命人拿来一个书筐,放在郑言庆面前。
书筐里,是言庆之前遗留下来的各种笔记手稿。颜师古显然做了一番整理,如今完璧归赵。
“颜先生还说,你天资聪颖,乃百年难见的奇才。越是如此,才越应该把精力放在正途,而不是整日想着编故事自娱。你自己也说,诗书小道,经史为上。日后你若是想看什么书的话,可以告诉他,他会想办法。”
颜师古,确是个真君子。
郑言庆微微一笑,“还请善叔转告颜先生,言庆牢记他的话,断不会让他失望。”
也就是说,颜师古不会招收郑言庆做学生了!
郑世安心里面除了有些失望,同时还不免忐忑起来。颜师古,那可是真正的名士啊,家学渊源,他若动了真格的,言庆能是他的对手吗?真令人感觉不安啊……
不过,郑言庆倒是显得很平静,一点也没有慌张。
郑为善带着郑世安祖孙绕洛阳而走,没有进城,而是沿着伊水,直奔西南方而去。
在路上,郑世安突然问道:“为善,大公子的唐猊玉带,可曾找回来?”
郑为善摇摇头,苦笑说:“未曾找回。”
“啊?”
“田庄那毛小八,你可知道?”
郑世安和郑言庆同时点头,表示认识。
“此人和崔家父子勾结,崔生把唐猊玉带交给毛小八,让他放在庆侄的书房里。可能是毛小八发现言庆书房里的那支玉带,和他手中的玉带一样,于是就动了心思。他没有把大公子的玉带放过去,而是私自侵占。当天晚上,大公子派人到了田庄,却发现毛小八已经不见了踪迹……连带着大公子的唐猊玉带也没找到。”
“哦?那如今可曾找到毛小八?”
郑为善耸了一下鼻子,苦笑摇头。
“我后来审问毛旺,听毛旺说,毛小八喜好武艺,但家中却无钱送他去学习。早先有白衣弥勒传道,说是要招收弟子。毛旺估计,毛小八可能拿着那玉带,找白衣弥勒去了……白衣弥勒出没不定,加上这只是毛旺的推测,官府也无法追查。”
白衣弥勒,又是白衣弥勒。
郑言庆有一种预感,毛小八很有可能是加入了邪教。
“那毛旺他们呢?”
郑为善说:“毛旺一家被毛小八害苦了……大公子命人将毛旺一家驱逐出田庄,吕管事被关入洛阳大牢。毛小八的姐姐,也被休回家中,如今在田庄周围,靠乞讨为生。”
郑世安叹了口气,“毛旺是个老实人,算是被他这儿子给坑了。”
“是啊,我也觉得毛旺挺倒霉,生了这么个儿子。可他这情况,谁还敢用他啊!”
毛旺是田庄佃户,家中也没有田地房产。
如今被赶出了田庄,其生活艰难,可想而知。
然则,言庆也不好说什么,坐在郑世安的身边,默默听他们交谈,心里却想着白衣弥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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