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但对言庆而言,两年的时间,让他对这个时代,又增加了很多了解。
就比如搏击之术,古人创造搏击之法,是为了在天地之间,寻求生存之道。古人所面临的生存环境险恶,为了裹腹,要不断和猛兽战斗。久而久之,就产生了技击之法,到后来,又融合各家思想以及养生之道,而创造出独特的战斗手段。
与言庆前世见到的那种所谓的套路武术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两晋时期,又有陆静修揉合炼气术,最终形成一套完整的体系,这才流传到今日。
朵朵教给言庆的降龙功,是一种强大气血的功法。
以气血养神蓄精,是降龙功的根本。按照古代养生学的说法,人在七八岁时,齿发更生,气血初成。降龙功就是要激发潜能,强壮气血运行,从而使血脉旺盛。
等到七八岁时,则气血远胜常人,精气神三宝更盛。
朵朵在一年之前,借助丹药之力,成功激发气血,得以凝气壮骨,进境一日千里。
言庆则依旧处于打基础的阶段。
按照朵朵的说法,言庆如今年龄还小,过早激发气血,会使身体产生不良的反应。
所以,即便郑言庆已熟练降龙功,却始终不曾突破。
言庆自己也不着急,他练武本就是兴趣使然,能有成就当然最好。若是不成,能强壮筋骨就行。郑言庆自己不着急,朵朵更不会逼迫他。本来教给郑言庆降龙功,就是为了换取辅助的药品。言庆越是不在意,朵朵就越是开心。因为每次开出的丹方,有一大部分都成全了朵朵,她又何必去操心言庆的进度,白费心思?
“朵朵,你上次说,非士不可以用槊,又是什么意思?”
练功之余,言庆总喜欢拉着朵朵聊天,以增强见闻。
朵朵解释道:“这个‘士’,有两层含义。槊,是马上兵器,威力宏大,但极难用好。《马槊谱序》里说:马槊之用,虽非古法,近代相传,稍以成艺。想要使一手好槊,有很多讲求。一方面,要达到化神易筋的水准,才能够把槊施展起来。另一方面,用槊、避槊皆有秘术,为各家所传,不为外人所知。故而,又有出身的讲究……总之,马槊威力宏大,却很难练成。你要是想学槊,除非特殊机缘,否则难以精擅。小秀才,我劝你还是死了学槊的心,好好练功吧。”
马槊谱,是梁朝简文帝萧纲所著,记述了各种马槊的使用方法。
但这本书大都由门阀世族掌控,一般人根本无法碰触。不知道安远堂里,是否藏有此书?
言庆知道,郑大士可能藏有这部《马槊谱》,但恐怕不容易找到。
他也不是非要学槊,只是朵朵说话的口吻中,带着一丝轻蔑和嘲讽,让他很不舒服。
朵朵那意思分明是嘲笑他,一个贱口出身的家伙,也想学槊?
好在郑言庆养气的功夫不差,虽然被朵朵嘲讽了一句,却没有表露在脸上。好歹他也是个四十多岁的人,有必要和一个小丫头斗气吗?不过心里,还是有了别样的打算。
贱口,就是贱户的意思。
郑言庆知道,这是个讲求出身的年代,如果身上总挂着一个贱口出身的名头,终归会被人轻视。要想引起李世民的注意,就必须做出些事情,最少也要摆脱贱口之名。
可更改户籍,并不容易。
且不说官府中的手续会如何繁琐,如果让人知道他想抬籍,郑家这一关就不好过。
要有合适的机会,合适的事件才可以!
郑言庆一想到这些,不免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朵朵起身,“我要去洗衣服了……小秀才,你也不要想太多,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别看朵朵平时挺冷淡,说话也有些尖酸刻薄,但其实心地不错。
想是觉得刚才说的重了,所以开口安慰。
郑言庆笑了笑,也站起来道:“那我去煎茶,爷爷快回来了,正好能为他解乏。”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08章 安远堂二爷(下)
郑世安喜欢饮茶,但饮茶的方法,和后世不太相同。
言庆前世也好饮茶,不过大都是用沸水沏泡。而隋朝人饮茶,则是以煎茶为主。
在言庆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学煎茶的方法。
如今茶艺已磨练的非常精湛,不仅郑世安喜欢,就连郑大仕有时也会让他去煎茶。
在中堂廊下搬出一个小火炉,很快就生出了火。
趁着调整炉火温度的工夫,郑言庆用茶碾子把昨日烘干的茶饼碾碎成均匀的细末。可不要小看这碾茶的功夫,需要有足够的耐心,还要讲求均匀的力道。茶末必须受力均匀,才能保持其中的味道。想当初,言庆学习碾茶,就足足用了三个月。
当言庆把茶釜放在火炉上烧水的时候,郑世安回来了。
他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胖乎乎的脸上,脸色阴郁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爷爷,您今天回来的很早啊!”
郑言庆连忙站起来问安。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五年,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自己的身份。
装孙子呗!
从一开始感觉别扭,到现在习以为常,郑言庆也不会感觉尴尬。
郑世安强作笑脸,“言庆,别忙和了,爷爷今天不渴。”
言庆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郑世安心事重重。
他连忙走下屋廊,上前拉着郑世安的手说:“爷爷,卖水的老王送水时说,在环翠峪找到一眼乳泉。我让徐妈留下了两桶,准备给爷爷煎一碗百寿汤……爷爷,来坐嘛。”
隋人饮茶,对炭火和水,极为讲究。
此时,茶圣陆羽还未出生,这天下好水也未评定。可会饮茶,擅饮茶的人,还是把水分出了一些品级。其中山水最优,江水次之,井水最差。而山水之中,尤以乳泉和缓流最好。富贵人家饮用茶水的时候,多以山水烹制,由此而形成了一个特殊的行业:卖水人。
荥阳附近,尤以环翠峪山水最好。
而乳泉难寻,有时候一眼乳泉,价值千金。
郑大仕喜欢喝茶,连带着郑世安也对此有了讲究。每日劳碌后,回家喝一碗言庆烹制的茶汤,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郑言庆所说的百寿汤,正是茶汤的一种。
拉着言庆的小手,郑世安的心情,一下子舒缓了许多。
他撩衣在门廊上坐下,看着郑言庆煮水。
当茶釜水面出现鱼眼般的气泡时,郑言庆撮了一把盐,投入茶釜之中。在茶道上,这叫做一沸。盐的多少,直接会影响到茶汤的滋味,所以一沸时,颇有讲究。
“爷爷,您好像很累?”
郑世安靠在廊柱上,听言庆询问,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还好,倒也算不得累。”
“爷爷,今天宅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哦?”
“我见爷爷心情不好……徐妈说,心情要是不好的时候,最好找人说说话,能排解烦恼呢。”
郑言庆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天真问道。
“烦恼?”
郑世安忍不住笑道:“你才多大一点,说了又有什么用处……盯着火,要二沸了!”
“哦!”
言庆不再询问,目光凝视茶釜。
可郑世安这一笑过后,心情似乎开朗了许多。
茶釜中的水,出现涌泉般的连珠时,言庆舀出一勺水备用,然后拿起竹夹在水中旋搅,并将茶末投注于漩涡中心。刹那间,水沫充盈,在茶釜上流过,发出嗞嗞声响,院子里登时弥漫着一股浓浓茶香,令郑世安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心情更加舒缓。
“言庆!”
“恩?”
茶釜中,茶水沸腾,泡沫飞溅。
郑言庆把先前舀出来的备用水,缓缓浇入茶釜止沸,旋即就见釜中吐出汤花,香气怡人。
“你觉得洛阳如何?”
郑世安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让郑言庆吃了一惊。
他正在分汤,手一抖,分出的汤花立刻散开。要知道,这汤花也是烹茶的精华所在,很有讲求。若汤花散开,就等于这一釜茶可能毁了。好在,茶釜已经离开了火炉,郑言庆也只是在分汤时,才打散了汤花。饶是如此,他心里仍觉奇怪。
要去洛阳吗?
言庆默默的重新从茶釜中分出一碗茶汤,摆放在郑世安跟前。
对于这个半途收养的孙子,郑世安非常满意。但有时候还是感觉,言庆的性子太过沉冷,不象同龄的小孩子。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和同龄人交谈。
当然了,言庆只是听众,很少发言。
见言庆露出惊奇之色,郑世安忍不住笑了。
但笑容旋即消失,他轻声道:“今天老爷告诉我,二老爷要回来了!”
二老爷?
郑言庆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事实上在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在安远堂,还有一个二老爷的存在。
至于这位二老爷的来历,却要从郑大仕的祖先说起。
郑大仕的祖先,是荥阳郑氏七房中,第六房郑连山的后代。连山以骁勇而闻名天下,长孙郑先护也是当时闻人。郑先护的儿子郑伟,在北魏时投降了梁朝,而后在魏末回还。北魏分裂,郑伟起兵响应西魏,郑氏族人纷纷跟随,其中有族人郑顶和郑荣业两人,祖上本是连山的奴仆,因功勋而被纳入族谱,成为郑氏族人。
郑荣业后来战死,而郑伟则功成名就。
得授大将军衔,江陵防主,都督十五州军事。那时候,也正是连山安远堂一房最为兴盛之时。郑顶也因功而被封为卫尉少卿,死后还被赠官仪同三司。
郑世安口中的二老爷,就是郑顶的儿子,郑常
在安远堂也算实权派人物,由于跟随了隋皇子杨谅,所以长年不在家中。郑言庆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但却没有见过郑常。乍闻郑常要回来,言庆倒也不觉得奇怪。
人家回自己的家,又能有什么古怪?
“老爷说,二老爷好像在太原恶了汉王,被罢了官职。
他担心二老爷心情不好,所以准备让二老爷接管安远堂的事情……”
言庆明白了!
郑世安是因为要交出手中的权力,所以感觉不高兴。想想也正常,自改元以来,郑世安就把持着安远堂大小事宜,虽有郑仁基和崔家小姐,但实际上却仅在一人之下。一下子把手中大权交出去,心里肯定不舒服。而他,又无法反对郑大仕。
做人奴才,最可悲的恐怕就是这种无法掌控住命运的感觉吧。
“老爷还说,大公子年后有可能会出任洛阳东曹掾,所以想要我过去帮衬一下。”
大公子自然是指郑仁基。
郑言庆疑惑的问道:“大公子不是在长安吗?怎么好端端要取洛阳当官?
这洛阳曹掾,又是什么职务?是升了,还是降了?爷爷您要是去了洛阳,我该怎么办?”
郑世安微微一笑,“大公子自然是升官了。
洛阳属河南尹,东曹掾一职也比其他地方的职务高一等,属从五品。大公子不到五年,就从从八品的通事舍人做到如今的从五品,可算是前程远大……至于你,老爷之所以让我去洛阳帮助大公子,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你的缘故啊。”
“我?”
言庆有些诧异。
他来郑家五年,并没有和郑大仕有太多接触。只是这前几个月,郑大仕突然让他去煎了几次茶,而且每次煎茶时,郑大仕不是看书,就是闭目养神,没和言庆说过一句话。
怎么和自己有关?
“小少爷渐渐大了,这几年随着大公子奔走,也没个安生。
等过了年,大公子在洛阳安顿下来,也该给小少爷请先生了。老爷想给小少爷找个伴儿,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你最合适。再者说,少夫人有了身子,也要照顾。”
怪不得早两个月,郑大仕让自己去煎茶。
原来不单单是为了喝茶,其实也是一种考量。
“那徐妈和朵朵呢?”
“这个……老爷的意思,是让她们留在祖宅。”
言庆一听,有点急了,“那怎么可以?朵朵不过去,谁又指点我降龙功呢?”
郑世安又笑了,“你放心,我和老爷说过了,到时候会带徐妈她们一起走……只是到了洛阳,她们只能在外宅呆着,不可以去内宅做事。言庆,你那降龙功练得如何了?”
“哦,马马虎虎!”
“可不要马马虎虎……还有,到了洛阳之后,可别在大公子面前,露出什么破绽。”
郑世安品了一会儿茶,和郑言庆说了一会儿话,觉得心情舒缓了许多。
祖孙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徐妈那边也做好了饭菜。
“言庆,这件事先不要和任何人讲,包括徐妈和朵朵在内。二老爷大概再有十天就会回来,到时候我和他交接完毕后,咱们就准备动身……不过也真奇怪,汉王年初上表要加强太原的防务时,二老爷还来信说,他在汉王那边,做的很愉快。”
郑世安起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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