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王通都不敢从将军堂正门出去,而是走侧门偷偷的回到洛阳城自己的住处,连夜离开了洛阳。他胜得可笑,胜得令人发指。刘炫不要面皮,可他却不能不要自己的面皮啊……经此一事,王通倒也少了许多骄横之气。在太原老家的龙门山中,他倚白牛溪结庐而居,山中十二载苦读后重又出山,然则那世道早已面目全非。
“贤侄,此子如何?”
在窦家的老宅里,窦威笑呵呵的询问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赫然就是后世的唐高祖,今日之大隋唐国公,八大柱国后裔,李渊。
李渊生就女相,说白了就是婆婆脸。
闻听窦威询问他,忍不住点点头,“此子非一般,孝基飘零多年,能有此子,也算慰藉。不过,你真的确定,这孩子就是孝基的孩子?”
“种种迹象,八九不离十吧!”
窦威说:“郑家收养这孩子的时候,正是宁长真奉诏屠村的第二天。周山距离汜水关不算远,如若这孩子不是孝基之子,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孝基也说,这孩子生的像他娘。我虽未曾见过他那媳妇,但孝基自己,又怎可能认错呢?”
李渊深以为然。
“不过现在还缺了些证据。当日宁长真屠村之后,只找到了孝基媳妇的尸首,却未曾见言虎的尸首。言虎乃当世制槊大家,武艺也不俗。若说他带着孩子杀出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中间又出了什么岔子,目前却不清楚……若是言虎还活着,找到他就一切清爽。”
李渊苦笑道:“人海茫茫,言虎那家伙又是个谨慎稳重的人,想要找到恐怕不易。”
“是啊,问题就出在这里!”
李渊和窦威坐在房间里,相视苦笑。
许久之后,李渊突然道:“算了,能不能找到言虎不重要,只要孝基这么想,就足够了。呵呵,你不知道,这次我在岐州与他匆匆相见,他那精气神看上去,可是大不一样。好像又活了似地……我当时看着,心里面也很高兴。这些年,却苦了孝基。”
窦威也是感慨万千,表示赞同李渊的说法。
“对了,你怎么突然被派去荥州了?”
“河洛欲平稳,荥州至关重要。太子命我前去荥阳做太守,就是要我关注山东士马的动静。我估计,也不会太长久。毘沙门的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让他和郑家完成婚事。我此次去洛阳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让他和郑家女儿完婚。有了家室,我想他也能变得更稳重一些了。”
毘沙门,是李建成的小名。
窦威说:“你到荥阳后,看能否寻个机会,设防让言庆去夏州,和孝基呆些日子?”
“这个嘛……”
李渊想了想,“得要找合适的机会。言庆如今风头正劲,若我冒然提出这要求,郑家那些人未必会同意。还是慢慢来的话,若机会合适,我自会促使他父子团圆。”
“如此,甚好!”
窦威不再谈论此事,而李渊也没有开口。
又沉静了片刻,李渊突然说:“老叔,你看能不能寻个机会,让我和他见上一面?”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提出这要求。”
窦威忍不住笑道:“这个我会安排,奉节如今就和他在一起,这两天我让奉节请他过来就是。”
两人话题错开,谈论起了朝中的事务。
如今隋文帝杨坚病情严重,据说整个人已经糊里糊涂的,有时连儿子也会认错。他一共五个孩子,可如今除了远在并州的汉王之外,身边只剩下一个太子杨广,遭遇也算是可怜。
杨广派李渊去荥阳,出任荥阳太守。
一方面固然有监视山东士马,震慑河洛世族的原因,但最为关键的,还是要取代现任荥阳太守杨湛的位子。隐太子杨勇有十个儿子,这杨湛就是杨勇诸子之一。
此前杨勇被废,但他那十个儿子,并未牵连太重。
这其中,又以杨湛为最。此人年纪又是最长,并且颇具才干,被隋文帝委任荥阳太守。
若隋文帝崩,隐太子极有可能复辟。
杨湛也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杨广思来想去,决定让李渊出马,接手荥阳。杨湛或许有本事,但想要对付李渊,显然还差了太多。而李渊又是重臣,说起来还是杨广的表兄弟,他自然也能放心。
李渊和窦威在屋子里说着话,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叔祖!”
窦奉节蹦蹦跳跳的跑进来,看见李渊,他微微一怔,旋即有些不好意思,躬身行礼。
“奉节啊,你怎么回来了?”
窦奉节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言庆要和杜大哥进山游玩,不肯带我一起去。不过他写了封书信,说是转交叔祖。他说,他不想再参加这种无聊的游戏,要好好读书。”
“哦,他入山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可不好说……上一次和他杜大哥入山,整整呆了十天才出来。”
窦威接过书信,抖开来看了两眼。
“李先生曰:有陇州小民名仲永,世隶耕。
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传一州进士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借由可观者。邑人奇之,稍稍宾客其父,或以钱币乞之。父利其然,日扳仲永环谒与邑人,不使学。
余闻之,乃问先生,其今如何?
先生曰:泯然众人矣。
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受于天,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耶?”
李先生,自然指的是李基。
言庆以李基为托词,而借口不再作诗,要好好读书。
窦威和李渊看罢,都是惊异万分。
“贤侄,此子若何?”
李渊哑然失笑道:“我为陇州刺史多年,竟不若一童子知之。”
我在陇州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居然还没有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童子,知道的多吗?
说完,李渊又连连点头。
“此子贤良,若真……倒是我李门之幸。”
“只可惜,我此次怕是见不到他了。我后日就要动身前往荥阳,只好等下次机会。”
窦威也只能摇头,表示可惜。
雨后的龙门山,景色更加秀丽。
放眼望去,葱葱郁郁,令人顿生豁然开朗感受。
郑言庆满头大汗的爬上一块石岩,坐在上面,眺望这动人的景致。
杜如晦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后,一脸苦笑道:“言庆,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累死我了!”
“哈哈,这个时候看景色,最是动人啊。若非杜大哥你在二十品处耽搁太久,哪至于这般匆忙……呼,这景致,好壮观啊!”
杜如晦坐下来,陪着言庆静静观看龙门山风雨。
“言庆,心里还不舒服吗?”
“哈,哪有那么多的不舒服,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谁输谁赢,大家心里都清楚。”
杜如晦说:“言庆,我真看不懂你。你有时候很豁达,有时候又斤斤计较。大多数时候,你给我的感觉,不像个孩子。我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你,你能告诉我吗?”
言庆一怔,陷入沉默。
突然,他说道:“当笑时笑,当哭时哭,你若说是真,许是假的;你若说是假,许是真的。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杜大哥,你说那个真,那个假?”
“这个……”
杜如晦用力挠了挠头,摇头苦笑起来。
十数日后,言庆和杜如晦从山中返回,一如从前般的生活。
而此时,郑言庆的那篇原道已流传出去,被世人所赞。但是并没有人再来登门拜访,却是因为言庆那篇伤仲永,引得许多人深思。天赋固然重要,但若空具天赋,而不知努力,再好的天赋也将化为乌有。
颜师古称赞:“半缘君这一席话,令这天下人都要为之羞愧。”
于是,他静下心思,开始专注于三国志注解。
仁寿四年七月,隋文帝崩于仁寿宫。
同年,太子杨广登基,并下令修治洛阳,在原洛阳城西南二十里处,重建洛阳城。
十月,汉王杨谅于并州作乱,攻占太原。
一时间,江山色变,风起云涌。
而龙门山下的竹园精舍中,郑言庆放下手中的书本,透过窗户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
冬雷声,阵阵……
【第一卷终】
第二卷 弥勒净土血莲台 第001章 且听下回分解(上)
大业元年,新皇帝杨广下诏,命尚书令杨素、纳言杨达河、将作大匠宇文恺负责营建东京。
抛弃了汉魏以来的洛阳城,而取用汉魏洛阳城西十八里处,洛水伊水教会之地。每月动用民夫二百万,把江南的奇材异石,源源不断的运至洛阳……至大业二年正月,新洛城营建完毕。周围共五十多里,气势雄伟,规模宏大,远胜旧城。
整个新洛城,由宫城、皇城、外廓城三部分组成。
宫城是宫殿所在,位于新洛城西北角;皇城则是中央衙署所在地,北街宫城,南临洛水;外廓城则以里坊构建,分布于洛水南北两岸,是百姓混杂居住区域。
坊,约一里见方,故而又名里坊。
整个新洛城共132坊,汉魏旧城的百姓,以及附近居民,天下豪商,还有南朝工户,多达数万家,迁移至新洛城中。至四月时,皇帝杨广登皇城端门门楼,向普天下宣布大赦,免除百姓租赋。一时间,举国欢庆,过往数年间的阴霾,随之烟消云散。
隋文帝杨坚驾崩后,汉王杨谅起兵造反。
手握数十万雄兵,但在杨素如同疾风骤雨的打击下,几乎没能坚持三个月,就烟消云散了。在这三个月中,原荥阳太守,隐太子杨勇之子杨湛,试图呼应杨谅造反,杨勇其余诸子,也都蠢蠢欲动,更有甚者,杨勇长子集合旧部,试图刺杀杨广。然消息泄露而事毕……李渊于荥阳斩杨湛、杨浩兄弟,其余诸子也纷纷被抄斩于长安城内。一场本应掀起血雨腥风的叛乱,在无声无息中被杨广平息。
杨谅被俘后被囚禁于长安。
杨广泪涟涟,口称‘不忍手足相残’,然则在大业元年末,也就是杨谅兵败一年之后,暴死于长安家中,时年三十岁。同年,杨广以宣化夫人、荣华夫人以巫蛊术弑君为名,将两位夫人烹杀。乐平公主杨丽华,则以身体不适,需静养的理由,被杨广送至仁寿宫中。数年后,杨丽华随杨广行幸张掖,因病猝死……
天津桥头,有一块告示牌,每天都会有许多人,聚集在告示牌前。
新洛城的这座天津桥,并非汉魏旧城的天津桥。兴建于大业三年正春,沟通洛水南北,连接建国门大街与皇城端门的必经之路。因旧城毁去,老天津桥被拆掉,所以就把这座新桥又命名为天津桥。这里人来人往,也是新洛城中最繁华之处。
“张翼德勃然大怒,口称‘三姓家奴,燕人张飞在此……”
告示牌前,一个体态单薄,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津津有味的读着告示牌上的一篇文章。说到精彩处,旁边围观者忍不住齐声喝彩。更有一些书生在一旁抄录,或是顿足摇头,亦或者点头赞赏。与那些听众看上去,似乎是格格不入。
人群外围,颜师古苦笑连连。
在他身边站着几个青年,则显得颇有些愤怒。
“颜兄,这半缘君简直是胡说八道。这汜水关,不就是虎牢关吗?什么温酒斩华雄,什么三英战吕布……明明是孙坚斩了华雄,怎地到他笔下,就变了味道?”
一名青年咬牙切齿的咒骂:“此君不学无术,还敢妄言与颜兄比试,解说三国?”
“杜兄,你这话就说的偏颇了。若说别人不学无术也就罢了,你说半缘君不学无术,难不成是忘记当初王通的下场?再者说了,半缘君在开篇已写过:此书一纸荒唐言,若有缘时自通明嘛……人家已经说了,这就是一个自己编纂的故事,以娱乐世人,我倒不觉有甚不妥之处。
若论修史,颜兄方作的《三国注》,的确是近年来少有之巨著。但里面修文,与这些普通人而言,只怕难以清楚;反观半缘君的三国演义,倒是颇有些意思。我前些时日抄录了几篇,回家后仔细揣摩,愈发感觉半缘君的学识果真博杂。”
说完,这人还向颜师古拱了拱手,“颜兄莫怪,小弟绝无半点诋毁颜兄的意思。”
颜师古笑了笑,“薛少兄无需客套,半缘君所做的这部《三国演义》,确有可取之处。呵呵,不瞒诸位,有时候我就想,这小孺子何来这许多奇思妙想?乍听荒诞不经,甚至有些大逆不道。可细一想,又觉得这其中,似乎是别有一番滋味。”
众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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