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听人说,午后半缘君和翠云在大定酒楼谈论诗词来着,若他真是个轻薄之人,依着翠云那种性子,怎可能去见他?淑英说,之前那些谣言,也不知是从何传出。晌午她和翠云去白马寺上香时,还问过翠云……看那意思,翠云对半缘君颇有好感。”
“哦?”
长孙晟突然停下了和无垢的玩耍,扭头向高夫人看去。
“娘,我知道半缘君,就是那个神气的小哥哥,对吗?”坐在长孙晟膝上的无垢,突然开口说道。
长孙晟一怔,“观音婢见过郑言庆?”
高夫人也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笑道:“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先皇在病中时,你为左领军将军,宿卫内衙。当时我和观音婢,还有……行布回洛阳。去香山寺上香的路上,恰好见到小郎君去学舍求学。当时曾看了一眼,但没有交谈。”
“哦!”
长孙晟点点头。
怪不得高夫人没有提起过,原来只是看了一眼。
他低下头,看着脸蛋儿红扑扑,模样娇憨的女儿笑道:“我家观音婢的急性,还真就不错嘛。”
“呵呵,也是那小郎君的确出众,当时他才多大?
骑着驴,一袭白衣,有几分名士之风……我这两年倒也见过不少俊彦,和半缘君年纪相若,但能与之相提并论者,倒是屈指可数。唐国公的次子倒算上一个……只是英武有余,可是风雅却略显不足。除此之外,还真没人能和他相比。”
长孙晟没有再询问,神色似乎非常平静。
他和女儿玩耍了一会儿,抱着无垢起身道:“夫人想必也累了,且带观音婢休息。”
“你呢?”
“我,呵呵,过一会儿就去。”
高夫人带着小丫头走了,长孙晟则坐在火盆旁边,用铁笊篱轻轻拨弄着炭火。
此次伴驾随行,出巡北疆,楼烦太守李渊突然找到他,并拜托他收郑言庆为门生。
长孙晟也知道郑言庆的名字,对言庆的诗词文章,颇为认同。
所以当李渊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就答应下来。只是当时他不明白,这郑言庆和李渊,又是什么关系?李渊解释说,郑言庆是他一个族弟的学生。他那族弟非常关心郑言庆,一方面是害怕他荒废学业,另一方面又担心他在洛阳受欺负。
于是就恳求李渊为郑言庆找老师。
而李渊思忖很久,觉得长孙晟最为合适。
长孙晟对郑言庆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家伙文采不俗,有神童美誉;又是郑家的人,虽说不是什么嫡支,可好歹也算得上名门子弟,收他为弟子倒无妨。
只是郑言庆什么时候又和李家有了关联?
言庆拜师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人会认为一个在族学学舍谋生的教书先生,能教出郑言庆这样妖孽的弟子。李家是八大柱国之后,也是关陇贵族的主要成员,郑言庆又是荥阳郑氏的子弟,关东世族所出。这两者,令长孙晟浮想联翩。
可没成想,才回洛阳,长孙晟还没来得及和言庆见面,就听到了关于他非礼裴家小姐的事情。
这让长孙晟非常不高兴,觉得言庆虽有才华,却是个德行浅薄之人。
正在想着如何与李渊说这件事,拒绝收言庆为弟子。哪知道,言庆竟展开了行动……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裴翠云如此高调的在大定酒楼相见?
长孙晟心里一动,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这位半缘君应该是在反击!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反击那些对他德行污蔑的谣言。
不是说我非礼裴翠云吗?我若是做了这种事,裴翠云怎可能会与我同席而坐呢?
恩,这小子的手段很直接,但也很有效果……
只是,怎么突然间会有这种谣言传出来呢?真的是坊间流传,以至于事情失实,亦或者是有人故意制造谣言?长孙晟不得不这样子考虑,如果真是人为制造的话,能不顾惜裴家的脸面,这制造谣言的人本身,恐怕也不会是普通人吧。
到了长孙晟这个地位,考虑的事情往往更多。
收郑言庆为弟子,可以令他交好李阀,固然是一件好事;可如果因此而得罪了其他人,也不是愉快的事情。
恩,再看一看!
看看究竟有没有人在暗中捣鬼,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人?
言庆回到竹园,把和麦子仲冲突的事情告诉了王正。
徐世绩闻听,立刻说:“言庆,怕个甚。那麦子仲也算不得什么,咱们未必会输给他。”
“可问题是,我不会击鞠啊!”
郑言庆苦笑着,看向了徐世绩。
击鞠,又叫打球或者击球。用通俗一点的话,就是马球……
至于它的起源,很难说的清楚。反正在隋朝时期,击鞠是一件非常普及的户外运动。
与斗鸡、步鞠合称三大户外运动。
其中斗鸡无分贵贱,步鞠也就是类似于后世足球的一种运动,在社会底层颇流行。而马球则限于贵族和军队。因为打马球有一个最基本的要求,要有一匹好马。
对于贫苦人家而言,一匹好马的价钱,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都赚不来。
且不说马匹贵贱,这养马的费用更是高昂。好马对草料等各方面,都有严格要求。
养一匹马,可能比马匹本身的价值都高。
言庆运气不错,得张仲坚送了一匹玉蹄俊;徐世绩的父亲徐盖,也是一位豪商,所以坐骑也不差。可其他人呢?又有多少人,能有言庆的运气和徐世绩的家世?
“你不会击鞠,干嘛答应?”
言庆挠头说:“我可没有答应,而且人家也没问过我的意见。”
想想也是,不管鱼俱罗还是麦子仲,怎可能会在意郑言庆的想法。言庆有一匹好马,而马球又是这个时代,最为兴盛的户外活动,二者结合在一起,就可以得出郑言庆也会击鞠的意见……如果言庆没有玉蹄俊,或者鱼俱罗会提出其他的办法。
可偏偏他有这么一匹宝马良驹,鱼俱罗自然就先入为主的认定,言庆会打马球。
既然会打马球,就一定有击鞠同伴……
再者说了,郑言庆是郑家子弟,会击鞠也很正常。
归根结底,就出在玉蹄俊的身上。鱼俱罗根本不会去询问郑言庆,既然说定了,那就这么办!
徐世绩也不禁苦笑起来,“那怎么办?”
沈光突然说:“不会击鞠可以学。郑少爷,您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算上您和徐少爷,您只有两个人,两匹马……我估计,您也无法推拒,那就必须参战。
八人双门对战,您还缺了六个人,六匹马!”
是啊,不会击鞠我可以学,可缺了六个人,还有六匹好马,又该从哪儿去寻找?
徐世绩轻抚面颊,“沈大哥说的不错。”
言庆和洛阳权贵子弟并不是很熟,而且又是和麦铁杖的孙子比赛,就算是他认识一些人,恐怕也不会帮着他出战。没有人,没有马,学会击鞠又有什么用处?
“沈大哥,您会击鞠吗?”
沈光笑了,“以前曾与人击过几次……好吧,算我一个,还缺五个人,六匹马。”
“马匹……”郑言庆想了想,轻声道:“倒是不用太担心,反正距离腊月廿八还有五十天,我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可是这人,该怎么寻找?还有,击鞠需要什么?”
“八根鞠杖,最好柘木鞠杖;一块场地,可供练习。
至于木鞠倒不难办,坊市里多的是,买回来就行。关键是你能找来足够的人和马。”
隋唐马球,不会配有护具。
似后世一部很奢华的电影中,某位‘国际章’一身护具的参赛,基本上不太可能。
言庆想了想,对雄大锤说:“大锤子爷爷,还劳您明天去一趟雄记商铺,让管事稍一封书信给张仲坚张大哥。就说我需要十匹好马,请他设法在二十天内送来。”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郑家,而是张仲坚。
这家伙在西域那边很有关系,说不定能解决马匹的问题。
“明天一早,我就去窦府拜访,看能不能先从窦府,借来马匹和场地。咱们边练习,边等待,边寻找……”言庆说着,挠挠头强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这一帮子活人,难不成还让尿给憋死不成?”
这话说得可一点都不文雅,可是却正对了沈光的胃口。
“鞠杖我可以想办法。”
沈光想了想,开口笑道:“通远市那边有不少胡商,也喜欢击鞠,还有人专门制作鞠杖。我去走一趟,看看能否拉过来几个人。就算找不来人,也可以先解决鞠杖的问题。
徐少爷,您也别闲着,咱们都动起来……你就负责教郑少爷击鞠,如何?”
徐世绩顿时乐了!
说实话,和言庆做朋友挺辛苦。
不是说郑言庆不好,而是说他太好,太出色……出色到和他在一起,压力倍增。
这家伙诗书双绝,又有文采,更精通武艺。
好像这世上,没有他不会的东西,甚至连煎茶也高人一筹。
如今,终于有这家伙不会的事情了,看起来他也就是个平常人,不过聪明了一些而已。
徐世绩终于找到了一件比言庆高明的事情,以前总是被他批讲,现在该换我了吧!
郑言庆从徐世绩的笑容中看出了他的心思。
不由得也笑起来……别看他徐世绩是初唐军神,可说到底,如今也只是个半大小子。
心中的阴霾,好像一下子减弱了不少。
言庆一把搂住徐世绩的脖子,笑呵呵的说:“徐先生,今后五十天,可就靠你了!”
第二卷 弥勒净土血莲台 第022章 反常的毛旺一家
事情再麻烦,终究是要去面对。
总是发愁。也不是个办法。虽然说还没有想到什么好法子,但至少已经设定了方向。
郑言庆和众人商议完毕,就返回了住处。
毛小念正坐在楼里,手里拿着一本《千字文》,在灯下阅读。
身为半缘君的贴身丫鬟,不一定要有多么出众的文采,但如果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传出去就要被人笑话。所以早在杜如晦还在竹园的时候,毛小念就开始学习读书识字。
言庆看她在读书,也没有上前打搅,轻手轻脚的走上竹楼。
细腰和四眼看见言庆,就立刻扑上来,咬着言庆的衣服,发出呜呜呜的声息,似乎在抱怨着什么。拨亮烛火,言庆发现四眼和细腰的食盆子里空空荡荡,难道是饿了?
于是从书架上拿下一盒点心,试探着去喂它们。
果然是饿了,细腰和四眼扑上来狼吞虎咽的把点心吞下,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言庆,显然是没有吃饱。
“小念!”
言庆感觉很奇怪。
往常这个时候。细腰四眼都吃的饱饱的,毛小念对它们的照顾,也是格外细心。
怎么今天没有喂食呢?
郑言庆叫了一声,可是楼下却没有反应。
言庆一蹙眉,走到楼梯口,又朝着楼下叫道:“小念!”
还是没有反应……
郑言庆从楼梯上走下来,见毛小念还在看书。于是上前两步,一拍毛小念的脑袋。
“小念!”
“啊,少爷,您回来了?”
毛小念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见郑言庆,不由得有些慌乱。连忙想要起身,匆忙间却撞在了案子上,只见她柳眉微蹙,秀美娇靥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旋即站好。
“我早回来了……”郑言庆盯着毛小念,觉得这小丫头有点不太正常。
“小念,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啊,没有,没有出事,刚才看书,一不小心走神儿……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你今天没有喂细腰和四眼吧。”
毛小念脸微红,低着头不敢和郑言庆的目光相触。乍听郑言庆询问,她先是一怔,但马上露出羞愧之色,“我。我,我忘记了……少爷,我这就去喂它们。”
说罢,她低着头匆匆往楼外走。
郑言庆看着毛小念的背影,不由得感觉奇怪。
他可以肯定,这小丫头肯定是有心事,否则不会如此慌慌张张。可她不说,言庆也不好勉强。不一会儿的工夫,毛小念从厨房拿来的食物,在竹楼门廊上喂獒。
言庆慢慢的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说:“小念,若是有什么麻烦事,就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我虽然年纪比你小,也没什么大能耐,可至少能为你出主意。”
毛小念低垂螓首,从鼻子里轻轻的‘嗯’了一声。
看得出来,她的确是有心事,可并不想和郑言庆倾诉。
言庆站了一会儿,见小念不吭声,于是转身走上了竹楼。每个人都有保留自己隐私的权力。也许在这个时代,奴婢没有隐私可言。可郑言庆还是会尊重这份权力。
看了会儿书,细腰和四眼跑上书楼,匍匐在自己的窝里。
郑言庆侧耳倾听,楼下没有什么动静。想必毛小念喂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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