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看了会儿书,细腰和四眼跑上书楼,匍匐在自己的窝里。
郑言庆侧耳倾听,楼下没有什么动静。想必毛小念喂好了獒,已经睡下了吧!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
明天一大早还要去窦家拜访,还是早些睡吧。
于是言庆铺好了被褥,钻进了被窝里。往常毛小念都会端一盆热水来让他烫脚,今晚也没有了……以前郑言庆甚至会有些厌倦,可现在,却又感觉不太适应。
被人伺候习惯,似乎也不是个事情!
想到这里,郑言庆闭上了眼睛。竹楼里漆黑,只有细腰和四眼绿幽幽的双眸,忽隐忽现。
黎明时分,突然起了风。
天亮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二场大雪,雪势极为惊人。
言庆起床后觉得有些冷,于是加了一件棉披风在外面。
“毛旺叔呢?”
早饭时,郑言庆没有看见毛旺,不禁感觉奇怪。竹园秉承一日三餐的原则,早饭虽然简单,但是一定要有。言庆喜欢喝豆浆,于是就在洛阳城里做了一个小石磨,专门用来研磨豆浆。热腾腾的豆浆喝上一碗,一整天都会觉得精神旺盛。
毛旺一家一开始,并不太接受这种习惯。
但四年下来,就算是没这习惯。也慢慢的养了出来。毛旺也喜欢喝豆浆,每天早上一碗,风雨无阻。
“老毛……他进城了!”
“进城?”郑言庆疑惑问道:“毛婶,毛旺叔昨天不才进过城吗?再者说了,这种天气,进城干什么?”
“哦,老毛说雪这么大,害怕过几天会封路,所以想多买些碳回来,以免不够用。”
这理由听上去倒是很充足,但郑言庆并不是很相信。
他总觉得,毛旺一家三口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只是言庆不知道该如何让他们回答……喝完了豆浆,沈光已备好了马。郑言庆还要去窦家,所以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出门的时候,他突然道:“毛婶,当初爷爷要接你们过来,我没有意见。
这三年来,咱们在一起相处,我也没有把你们当外人。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和我说一声。我没什么本事,但至少可以为你们出出主意。有时候,这话说的浅了,心就容易远了。”
有什么事情摊开说。你们越是这样子遮遮掩掩,容易把这三年的情分弄的淡了。
毛婶正在收拾餐具,听言庆这么一说,手一颤,碗险些摔落在地。
而言庆也没有再说什么,翻身上马。
“沈大哥,我去老窦家求助,就按咱们昨天说的,你去通远市上看一下吧。”
“郑少爷只管放心,我心里有数。”
郑言庆打马扬鞭,离开了竹园。
雪下的很大。不过并不算太长久。走到一半的时候,雪势渐渐减弱。等言庆在窦府门外下马,大雪已经停息。
他运气不错,窦威因为偶感风寒,所以今天并没有进城去。
一见郑言庆,他就呵呵直笑,笑得郑言庆这心里面,是没招没落的,不知他为何发笑。
“窦爷爷,您笑什么?”
“呵呵,我在笑,咱们的半缘君长大了……言庆啊,你眼光倒是不错。裴翠云那丫头出身不差。虽非东眷嫡支,但也是正经的裴氏族人。在长安的时候,就很有名气。
怎样,要不要我去帮你说项一下?”
郑言庆闹了个大红脸,“窦爷爷,您误会了!”
“哈哈哈,但愿得是误会吧……对了,这么大的雪,你这么早跑来,莫非有事情?”
于是郑言庆就把他和麦子仲的冲突说了一遍。
窦威先是一怔,旋即有些不高兴的说:“鱼俱罗老糊涂了,就会出一些馊主意。
言庆啊,你可要小心一些。
麦子仲那小子击鞠很厉害,他身边的那支击鞠马队,在长安就很有名气,据说近两年来,还没有一支马队能胜过他们。你这临时凑起来的人,只怕胜不过他。”
“胜得过也好,胜不过也罢,如今不是被堵在这儿了吗?
反正有赌未必输,不打一场终归不见分晓。只是窦爷爷,我如今缺人缺马,还缺练习的场地,所以厚着脸皮过来,还请您帮帮忙。”
窦威想了想。“马匹和场地都没有问题,我那马厩里,有二十多匹马,全都借给你。场地嘛……窦家学舍南边有一块空地,这时候也闲着,我可以让人收拾一下,供你使用。只是这人手嘛,我却帮不得你了。奉节去了蜀郡,其他各房的孩子也未必能合适……哦,我想起来,孝宣那孩子过几天要回来,到时候我让他帮你吧。孝宣击鞠的本事倒也不差,在长安时就和麦子仲交过手,有经验。”
孝宣,是莫伏勒窦贤的长子,年十四岁。
不过由于窦贤如今留守长安,所以窦孝宣并没有在洛阳。
言庆说:“窦爷爷能给我马匹和场地,言庆已经感激不尽了。孝宣大哥的事情,窦爷爷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这样吧,马匹我这边让人准备好,你该忙其他的,就先忙其他的事情。
场地的事情,怕要等放晴之后拾掇一下。我估摸着两三天内可以弄好,你不用心急。”
郑言庆再次向窦威表示了谢意,又闲聊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回去的时候,这天气已经开始好转。乌云散去,太阳露出脸来,把阳光普照大地。
只是这杨广,并没有让言庆感觉多么温暖。
他催马赶回竹园,沈光还没有回来。
徐世绩正在拾掇他的坐骑,见言庆过来,他问道:“怎么样,窦大人同意了吗?”
“同意了,不过他还有把马场修整一下,估计需要几天的光景。”
徐世绩说:“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别闲着。沈大哥还没有买来鞠杖,这样吧,我先把击鞠的一些规矩和你说说。午后等沈大哥带来了鞠杖,咱们就正式开始。”
说着话,他翻身上马,带着郑言庆来到竹园外的一块空地上。
“击鞠有四人击鞠、八人击鞠、十二人击鞠和鞠战……前面三种,顾名思义无需解释,而鞠战长用于军中,参与者数十人,形成混战的局面。相比之下,前三种还好一些,鞠战则有些危险……因为击鞠过程中,往往是以骑军砍杀动作为主,故而极容易造成伤亡。所以,击鞠的时候,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击鞠讲究人不约,心自一,要求同队之间的配合如同一人。
马不鞭,蹄自疾……说的则是人与马之间的关系。我曾听人说,从前有好鞠者,必有通灵宝马。赛前三十天里,马队不解散,要求吃喝一处,以追求彼此默契。”
看得出来,徐世绩对击鞠很有研究,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各种击鞠的要领。
不时还会做一些击鞠动作,要郑言庆模仿。模仿的不好,他甚至会要言庆反复练习。
中午时,沈光回来了!
他带回来了二十多支黑漆柘木鞠杖,和一筐木鞠。
木鞠呈球状,有拳头大小,内中挖空。用鞠杖敲击的时候,会发出空空空的声响,如同兵器撞击;鞠杖则是用柘木制成,长大约四尺左右,于长刀的长度相仿。
长柄一端的杖头,呈弯月形状,外面裹一层黑色兕皮。
别小看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支鞠杖,若是上等品秩,要几十贯一根。沈光带回来的鞠杖,品质不差。二十多根鞠杖,足足用了五百贯,为的是方便于练习时的损耗。
“没人愿意过来!”
沈光颇有些惭愧的说:“我和那些人一提出,他们就立刻拒绝……咱们这一次是要和柱国大将军的孙公子较量,那些人都有些顾忌,害怕因此而得罪了麦柱国。”
“沈大哥,你就不怕得罪?”
沈光笑了,“食君之禄,为君解忧,这是我的本份。再者说了,我沈光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什么害怕?了不起我不呆在洛阳,回老家照样讨生活。”
这是个很豪爽的人,也很有信誉。
言庆点点头,“马匹的事情,我已经和窦家说好。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提供。
沈大哥今日不妨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咱们去窦家选马,如何?”
沈光嘿嘿直笑,“窦家的马想必不会太差……我曾听人说,窦家的马厩里有几匹飞黄上厩出来的御马。如若郑少爷能借出来的话,至少在马匹方面,不会输给麦子仲。”
飞黄上厩,换个通俗一点的名字,就是皇宫马厩。
里面养的全都是上等好马……窦家因为是皇亲国戚的关系,曾得到过皇帝的赏赐。
看起来,沈光打听的可是很清楚。
午后,郑言庆和徐世绩开始练习挥杖。
一个枯燥的动作,甚至要反复数百次的练习。徐世绩说:“你别把它当成鞠杖,就当作是一把长刀。其实击鞠最关键的地方,就是挥杖的姿势,需要慢慢体会。”
简单的说,击鞠无外乎劈、挑、推、撞、拍等几个基础动作。
可是要掌握好这几个最基础的动作并不容易,关键是要讲究人和马之间的协调性。
掌握不住协调性,就无法发挥出这些动作的威力。
言庆反复练习了一个下午,胳膊酸痛的快要失去了知觉,这才算是停止练习。
晚饭过后,言庆疲惫的回到了竹楼。
刚要上楼梯,就听毛小念在他身后轻轻的说道:“公子,昨天我在城里,见到了哥哥。”
第二卷 弥勒净土血莲台 第023章 弥勒弟子
“你哥哥?”
郑言庆停下脚步。转身向毛小念看去,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哥哥不是在朔北吗?”
“是八哥!”
毛小念的脸色有些苍白,低垂螓首,轻声回答。
八哥,毛小八?
言庆不由得愕然。三年来,不管是郑世安祖孙,还是毛旺一家三口,都有意无意的将毛小八这么一个人遗忘了。郑言庆对毛小八很是不屑一顾,叛逆可以,追求好日子也没有错。可是为了个人的前程,连爹娘都不顾了,算得上是人吗?
至于毛旺一家人,更不敢在郑世安祖孙面前提起毛小八的名字。
久而久之,言庆都快要忘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毛小念突然提起,让郑言庆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但是当他反应过来之后,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怒气。
“你在哪儿见到的毛小八?”
言庆似乎明白了,昨天毛小念为何会神不守舍,而毛旺一大早跑去城里,怕也是为了去探望毛小八吧。
“我……”
小念心里一颤,突然跪下来,轻泣道:“昨日我们在城中购物。偶然间看见有一人背影,很像八哥。只不过当时人太多,所以我们跟丢了……我爹今天一早进城,还是去昨天见到八哥的地方。不过没有见到八哥,只听说昨日有白衣弥勒,在那里布施符药。”
“这么说,你不能确定那个人就是你八哥吗?”
“不,小念可以确定!”
毛小念抬起头,说起话来有点咬牙切齿,“小念不会看错,那个人走路的习惯,和八哥一模一样。”
郑言庆在楼梯口坐下,看着毛小念一言不发。
“小念,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毛小念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公子有所不知,爹娘这三年来,虽然对他恨之入骨,但却又时常挂念。爹很想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有些激动。他今天回来后,竟然和我娘商量,要去信奉弥勒,还说只要信弥勒,就可以见到他了。”
血浓于水,不管毛小八做了什么事情,终究是毛旺夫妇的骨肉。
儿子可以不顾爹娘死活,但爹娘却无法不想念儿子。郑言庆能理解毛旺夫妇的心情,同样也理解毛小念此时的想法。这小丫头对这个害得她几乎家破人亡的哥哥。恐怕是没有半点感情。
不过,郑言庆更感兴趣的,还是毛小念的说‘弥勒’!
白衣弥勒,又回来了吗?
仁寿四年中,活跃于洛阳地区的白衣弥勒突然消失,不见了踪迹。
同年,杨广登基,下令修治洛阳……白衣弥勒是消失在杨广登基之前,但杨广修治洛阳的想法,却是在白衣弥勒消失之前出现。这里面,是否有内在的关联?
而如今,隋炀帝修治通济渠,造成大批流民出现。
白衣弥勒旋即在洛阳城里死灰复燃,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郑言庆越想,就越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毛小八当初投奔了白衣弥勒,现在又回到了洛阳,难道他就不害怕暴露了身份?
这洛阳,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即便是三年时间,他的容貌会有所改变,可总会有人认出他,他毛小八就不害怕吗?
一连串的疑问。让郑言庆感觉到这里面大有文章。
他站起来,在屋里徘徊不止。
“小念。”
“嗯?”
“你父亲说,想要信弥勒?”
毛小念点点头,“爹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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