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是啊,十天之后行拜师礼,但在这之前,我要斋戒静心,最近怕是难与诸位兄长相聚。对了,裴大兄,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河南尹要有所行动吗?”
在郑言庆想来,长孙晟绝不会轻易提及河南尹的事情,还郑重其事让他少进洛阳。
裴行俨想了想,“应该没什么行动吧。
不过我听父亲说,陛下似乎要在河北修治永济渠,准备将沁水连通河水,自辉县至临清,顺为何抵涿郡,工程极为浩大……哦,我想起来了,我爹也说过,让我最近安分一些。听说河南尹房大人准备整治洛阳流民,应该就是这些事情吧。”
洛阳流民数量日渐增多,整治也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郑言庆倒不是非常在意。想来房彦谦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借助整治流民的机会,清肃洛阳治安问题。这洛阳权贵越来越多,随着先前一些留驻长安的朝廷重臣迁移过来,一些权贵子弟在洛阳街头极为猖狂,已渐渐成为一大流毒。
只是,房彦谦有这样的资本,和那些权贵抗衡吗?
早先他在许州为司马时,也曾大刀阔斧的进行各方面整治,效果不错。然后许州可比不得洛阳。房彦谦能否如同在许州时春风得意,郑言庆并不是非常看好。
弄不好,房彦谦还会因此而倒霉……
郑言庆在意的,是修治永济渠。
不是说这永济渠修治不好,而是以大隋目前的国力,这样做似乎有些竭泽而渔的意思。去年隋炀帝修治通济渠,造成河南流民四起,土地荒芜;如今又修治河北永济渠,弄得不好,只怕会造成严重后果。杨广的书生气,尽显无遗……凡事追求多快好省,却没有考虑其他方面的情况。听说河北在去年就开始出现流寇,如果再大兴土木,会不会使得河北的流民状况更加严重?这是个大问题!
也许,隋朝的没落,就是从这兴修大运河埋下的伏笔吧!
可面对这一切,郑言庆不想管,也无力去过问。
和一帮子小兄弟们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出浴更衣,返回竹园。
裴行俨和薛万彻泡了一晚上,骨头有点发酥。所以就不打算再回洛阳,而是借宿于竹园。
反正竹园的房舍够多,呆在这边,家里人也不会太过排斥。
而郑言庆则看了一会儿的书,把马三宝叫道了跟前。
“马三宝,你不是长孙家的人吧。”
他看似很无意的一句询问,让马三宝不由得心里一惊,诧异的抬起头,向郑言庆看去。
“今天在霹雳堂,我发现你在见到长孙无忌的时候,并没有行主仆之礼。而长孙无忌好像也不是很在意,甚至在和我交谈时,他根本就没有朝你看上一眼……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不是霹雳堂的人。马三宝,还请你告诉我,你究竟从何而来?”
第二卷 弥勒净土血莲台 第036章 缘来如此
马三宝心里一惊。但是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从他受命要过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开始研究郑言庆的性情。马三宝可从未想过,他能瞒过郑言庆。可他却没有想到,这种场景会来的如此快。快的甚至让他有些吃惊。说起来,郑言庆并没有和他说太多的话,马三宝自己也非常小心。
可是,郑言庆依旧看出了破绽!
书案上平放着一柄大横刀,黑兕皮刀鞘,上面呈现出斑驳之色,透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马三宝相信,如果自己不说实话,郑言庆也不会因为长孙晟而不敢杀他。
他深吸一口气,苦笑道:“郑少爷,您这眼光可真是毒辣。小人自认为已经非常小心,没想到还是被您看出了破绽……小人马三宝,自夏州来,奉唐国公之命,前来伺候少爷。九爷说,您一个人呆在洛阳,身边需要一个跑腿办事的人。”
夏州?
郑言庆先是一怔,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暖流。
这世上。能如此关心自己的人,除了郑世安之外,恐怕也只有那远在夏州的老师。
即便郑言庆口头上愿意称长孙晟为老师,但内心里,始终将李基当成唯一的老师。马三宝的这一番话,也从另一方面,使得郑言庆进一步确定了李基的身份。
老师,原来是李阀族人。
不过李基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要这样子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呢?
郑言庆依旧不太明白。但他也知道,马三宝不可能知道太多的内情。即便唐国公李渊派他过来,已经说明他值得信赖。可有些事情,李渊不可能告诉一个下人。
“老师他……好吗?”
郑言庆语音有些颤抖,看着马三宝,眼中却多了几分暖意。
马三宝恭敬的回答:“去岁末,九爷去了姑臧,如今在陇西堂做客,请少爷放心。”
“陇西堂?”
“就是陇西李氏所在。”
郑言庆奇怪的问道:“老师去陇西堂做什么?”
“这个……据说是拜访陇西族长李行之。但具体的事情,小人也不太清楚。小人过来之前,唐国公只说让小人好好照看少爷,听少爷的吩咐,其他一概没有说明。”
郑言庆应了一声,示意马三宝坐下。
“马三宝,我这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不过楼下毛旺年纪大了,腿脚又不灵活……这样吧,以后采买的事情,就由你负责。平时你就住在竹舍中,有什么需要的话。告诉毛旺就好,若有事情,我自会吩咐你。”
马三宝恭声答应。
郑言庆又和他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让马三宝离开。
他从书架上找出一卷元氏志,翻了两页之后,很快找到关于陇西李氏家族的记录。
陇西李氏,是五姓七大家之一。
在五姓当中,仅列在了崔姓之后。其堂号为陇西堂,下分十三个族房,家族规模庞大。其中,姑臧李氏又是整个陇西堂的大房,其家主李行之,表字义通,小名师子,先后仕齐、周、隋三朝。隋文帝时被封为固始县男,后称疾而致仕。
李基跑去找李行之,又有什么目的呢?
郑言庆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将元氏志合起来,走到竹窗前,向外面观望。
初春时节,竹园青青。
月光如洗。洒在那一根根翠竹之上,宛如罩上了一层银霜。林中很寂静,郑言庆披上袍子,带着细腰和四眼,走出竹楼,在林中散步。走到竹林后端,隐隐约约,见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言庆忙走过去,细腰和四眼,也从两边包抄。
已经小半年了,细腰和四眼长大了不少。
虽然还不能单独捕猎,却已经有了几分獒的凶性。
那人听到声息,忙转身过来。
“徐大哥?”
郑言庆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徐世绩。于是连忙召回了细腰和四眼,走到徐世绩跟前。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徐世绩笑了笑,“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徐大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郑言庆看得出来,徐世绩似乎忧心忡忡。
徐世绩在一根竹拦上坐下。这竹栏大约有儿臂粗细,横在竹林边上。也是当初竹园里马匹众多,言庆担心战马跑出去,所以在竹林边缘立下了竹栏。齐腰高,坐在上面,可以看见远处奔流伊水,聆听流水呜咽,渐渐的也就成了一处景致。
“言庆,你如今得了云骑尉出身,又拜入霹雳堂。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可是我……再过一个月就要入官学测试,听说今年有许多官宦子弟也要入官学,我这心里面,没底儿啊!”
的确,今年官学测试,较之往年激烈许多。
随着杨广大规模将长安朝臣迁来洛阳,使得洛阳官学,压力陡增。言庆听说过,在仁寿年间,洛阳官学差不多是二十进一的比例。而今年,据统计已接近一百五十进一,难度增加了七倍有余。也难怪徐世绩会感到忧虑,这种情况下,他进学的难度非常大。弄不好,就会被某家权贵子弟给挤下去,岂非功亏一篑。
他来到郑家门下,来到洛阳,就是为了能进入洛阳官学。
若进不得,之前许多努力,亦将白白浪费。郑言庆也坐在了竹栏上,两头小獒则匍匐竹栏边沿。
言庆也不知道,该怎样帮助徐世绩。
这官宦子弟,朝廷权贵要想挤掉徐世绩。让出一个名额出来,简直是轻而易举。
“要不,过些日子,我请老师出面?”
徐世绩眼睛先一亮,但旋即摇摇头,轻声道:“大将军收你为弟子,那是你的福气。若是因为这些事情,让大将军对你生出看法,岂不是坏了你的前程吗?
言庆,你聪明,学识又好。且不可莽撞行事。
我这边好办,如若真不能入洛阳官学,那就回家去。爹年纪也大了,前些时候还思忖着,说是想要离开离狐,在滑县那边定居。他在滑县也颇有路子,到时候我入滑县官学就是了。其实,洛阳官学也好,滑县官学也罢,差距也不太大!”
差距不大?
郑言庆才不会相信徐世绩的这个说法。
洛阳官学和滑县官学的差距,只可能越来越大……
一个是地方县城的学府,一个是帝都学舍。不管是在地位上还是从眼界人脉上,从洛阳、长安两地官学出来的人,机会也好,人脉也罢,远非地方官学学子可比。
洛阳确定东都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和长安的差距越来越小,与地方的差距……
郑言庆伸手搂住徐世绩的肩膀,“徐大哥,你切莫考虑太多,反而会乱了心思。依我看,你考入官学可能性很大,就算落选,也非你之罪,了不起回家继续读书。天生我材必有用,何必拘泥于官学学舍呢?至少你兵法谋略,就远胜过我。”
徐世绩喃喃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吗?”
他陡然振奋了精神,从竹栏上跳下来,扭头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管他结果如何,先考了再说。了不起回家,反正有大把的事情,等着我做呢……”
见徐世绩放开心情,郑言庆也开心的笑了。
两人就在这竹林边上,嘻嘻哈哈的说起话来。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
房彦谦果然行动起来!
他对洛阳流民开始整顿的同时。又对里坊间那些权贵子弟予以凶狠的打击。短短三天,房彦谦就抓捕了十七名在里坊中横行霸道的权贵子弟,引得洛阳各大豪族,都不得不胆战心惊,警告家中子弟不可以妄为。但说实话,对于房彦谦的这种行为,郑言庆不是很看好。在他看来,房彦谦就是以卵击石,待杨广还都,也就是他倒霉的时候。
杨广如今不在洛阳,他身为河南尹,自然手握大权,无人敢去招惹。
可如若杨广回来,杨广能承受住各大家族的压力吗?如果承受不住,最后也只有把房彦谦推出来做替罪羊。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往往得不到好下场。
郑言庆思忖许久,决定写一封信给房彦谦,想要劝说他一下。
但是房彦谦给他的回信,却是言庆赠给房彦谦的那一首《石灰吟》。并在信中说:小友是我的知己,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陛下修治永济渠,需要有各方面的支持。我身为河南尹,也许帮不上太多的忙。但至少要为皇帝保证一个稳定的河洛……通济渠开通以后,南方大批物资运集于河洛,使得河洛地区的重要性陡然增加。所以,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必须要坚持下去!
对于房彦谦的回答,郑言庆也只能为之感慨。
的确,随着河洛地区的重要性增加,治安也日益变得混乱起来。
永济渠的开通,大批物资都是有河洛来供应。如果不能保持河洛地区的稳定,的确是造成很大的麻烦。
言辞之间,房彦谦似乎并不赞同皇帝修治永济渠的计划。
但身为臣子,皇帝既然已经决断下来,他也只能顺从,想方设法的把事情做好。
郑言庆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拉拢房玄龄而作的石灰吟,究竟是对,还是错……
好在,十天之后,郑言庆拜师霹雳堂,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当天前去观礼的人很多,除了长孙氏的亲友和族人之外,还有濮阳郡公宇文述也前来祝贺。
凭心而论,宇文述是个相貌风度俱佳的老男人。
虽说如今年纪大了,可是从他流露在外的风度和相貌轮廓,依旧能看出此人早年的风华。只是言庆对这个人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他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先入为主的感官,亦或者真的是宇文述让他不舒服,总之言庆总觉得,此人阴鸷。
不过言庆在神色中,却没有把这种心情表露出来。
相反,他对宇文述毕恭毕敬,没有任何失礼之处……宁可方之以君子,不可得罪于小人。在郑言庆的眼中,宇文述差不多就等同于小人!而且他又掌控司隶台,也算是留守洛阳众臣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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