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 by高圆寺葵子





“对不起,难道你还在生气?”  
“不,我也想道歉,那时说的太过份了……对不起。”  
真不可思议,这样面对面时,可以很直率的低头道歉,而各分东西时却互不相让,对方不道歉,我也不会道歉,为什么像小孩子似的闹别扭?  
“夏门无需道歉,那完全是我的错,应该说托这件事的福,夏门能到这里来看我,真幸运!”  
豪整个人好像比较舒服似的,声音明朗了许多。  
而我也不再固执,再度低头。  
“别这么说,是我不好,这么久都没来看你。”  
下一瞬间陷入沉默。  
树干里不停地闪着光点,犹如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而令人惊讶的是,这金属巨人从那冷冷的表面,竟然还能散发出情感。  
“不要在意……”  
停了一下,豪又接着说。  
“不要在意了,夏门有夏门该过的生活。那家伙叫光太郎对不对?我看他啊……如果没有夏门在身边,搞不好连白天夜晚都分不清,偶尔偷窥房间,只见那家伙一直坐在窗边等着你……只要听到一点脚步声就冲到门口,但大多时候他都是沮丧着又回到窗边。而浮现着最美的笑容时,都是你在身边时,所以我绝对不能破坏你们的生活……千万不能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老气横秋的声音。  
……在分离长久的岁月之后,我们俩人又有共同的秘密了。  
这是我们正确的说是“夏门和豪”在“相川夏门”这个个体上共存着。  
17年前,6岁的豪过世后,被转移到电脑上的豪的意识,再次转换到我的体内。  
大概在二个月前……我们隔了17年之后再相逢。  
据阪田博士说,这是豪在临终时的愿望。  
“如果,夏门还喜欢我的话,我想和夏门一起生活。”  
对这句话又不能拒之不理,而且豪能想到这点真不简单,照这样说来我应该算是幸福的。  
就这样,我的体内又有豪的新生命。  
通常,豪的意识在我和筑波之间浮游着,有点奇特的共生型态。  
但是本能(筑波)的活动力被提到最高时,豪也不得不暂时离开我一下。  
那家伙本身,管理着筑波全部的媒体,就像是电脑怪物似的,当他在我旁边时,如果筑波需要他,只要经由电线就能马上回去。  
这件事,就是一开始他我快点把传真机的插头接到脖子上事件的真相。  
另外,为了避免那无形的意识混乱,若不是非常时期,豪都会乖乖的不随便出现。  
“喂,我是谁?”  
类似如此会把脑部系统搞混的事,我会尽量避免。  
所以,如果想说话时,就借由电话或收音机,总而言之……  
“我是我,他是他。”  
这种把个体分清楚的手段,只好借用一些工具帮忙。  
就靠这种不可侵犯的条约,很幸运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  
这之中,也包含每天和我一起生活的光太郎在内。  
其实我根本无所谓。本来就不是在一起的,而且我本身的存在就很模糊,几乎可说是不存在的能在夏门身旁就很满足了。  
非常奇妙的声音。  
只是……  
无所谓、无所谓。  
这声音在重复时,还有其他细小的杂音,如被丢弃于路旁的小狗啼哭声入耳,很不舒服。  
我把嘴巴一抿,吐出一句话。  
“应该更早来见你才对。”  
忽然间,开始消沉的树的表面,啪的一声交错着比刚才还眩目的光。  
“夏门,你真是的,为什么今天全讲些我想听的话,好像会让我开心一样,真高兴。”  
声音又再次消沉下去。  
“可是,我觉得保持原状就好了,即使和夏门难得见面,远远的看着你,我就很满足了,真的……”  
听到这种声调,谁都不会相信这是真心话。  
我用愤怒的声音喊叫:  
“你这猜疑心重的家伙,没关系就是没关系,我说会再来看你就是会再来。”  
其实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生气,而且真的没关系吗?  
这话有一半是假的。  
一下子二个变得很亲近,不知不觉中就说了重话。  
“哇,我好幸福。太过幸福恐怕会遭妒,这样子的我,这么的幸福会遭天谴的。”  
声调又低下去。  
“抱歉夏门,我知道不应该问你,但常常会很不安,我到底是什么呢?”  
“豪GO?还只是冰冷的组合?我只是一堆死的金属的组合,却还有意志,而这意志又是什么?一堆脉管的集合体?想想这活生生的感情,只是由程序排列而成的,我真是非常不安。”  
“常常会这样想,或许没和夏门重叠,就不会想这么多……真讽刺。”  
想完之后室内的照明一下子全暗了下去。  
“对不起,疲倦了,想睡一下。”  
树的表面滑动着的脉动渐渐停了下来。  
在完全沉静前轻轻的  
“谢谢!”  
接着又是:  
“我好高兴!”  
一路上,我一直沉思着。  
研究室的门口,分手前阪田博士说:  
“不要担心,这是所谓的忧郁期,一下子和活生生的你同化,可能有点不习惯吧。”  
如果我是母亲的话,一定会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  
然而现在的我却不允许如此。  
我了解豪的心情。  
因为我也曾有过同样的烦恼。  
况且,动都不能动的豪一定更不安。  
我就是因为太不安才不敢跟光太郎表明。  
“总有一天得做个了结的。”  
喃喃自语,抬起头看车窗外时,天已微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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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才刚把行李放到桌上时,门突然很用力的被打开,那已听习惯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啊,夏门是你吗?快来帮帮忙好吗?”  
急急忙忙冲到厨房,看到光太郎身穿西装手中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伫立着。  
“快来快来,我看不到前面。”  
从光太郎的手中接下箱子,放到地板上。  
箱子里一大堆五花八门的杯面、碗面。  
“转角那家店打出全部一百元的特价,我一高兴就用演讲费全买下来了。”  
“你的演讲费就买到这些?”  
“当然不是,剩下的全放在藤泽那里。”  
“你这个白痴!”  
我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往屋内移动。  
首先,得把那贵的不得了的西装先收起来。随便丢了一个衣架给他。  
“赶快把衣服换下来。”  
他用很失望的口气抗议。  
“为什么?我觉得很适合我啊,藤泽也说这是他见到我穿过最适合的一套西装,而你呢?连句赞美的话也没有……真过份!只会一直叫我赶快赶快。”  
“反正你赶快换下来就对了。”  
很冷淡的口气。  
光太郎心不甘情不愿地松着领带。  
“你今天在札幌不是有演讲?”  
尽可能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问。  
“嗯,去了又回来了啊,现在交通多便利啊,札幌东京现在只要一天就能来回。”  
光太郎嫣然一笑,天真无邪地回答我。  
“对了,夏门,今天你去哪里?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想告诉你,我今天会回来,他们说你没去学校……”  
“你管我!”  
劈头嚷叫了一句之后,立刻对自己如此激动而感到后悔。  
光太郎也吓了一跳,轻轻扬起头,一脸讶异的表情看着我。  
“发生了什么事!”  
……被那澄澈的双眸注视着,整个心有如刀割。  
为了抛开这抑郁的心情,我宁可选择逃走。  
那晚上又做了莫名其妙的梦。  
梦……看到了梦。  
在寂静的黑暗中,电脑的前面模模糊糊的浮现着一个男人驼背坐着。  
叭哒叭哒,不断的敲打键盘,寂静中只有敲打声回响在无边的黑暗中,令人生惧的无声世界。  
忽然间那男人站了起来,发出惊人的叫声。  
“哈……哈……哈,终于让我逮到了。”  
那男人准备转身时,忽然间影像断了,黑暗又再度来访。  
“夏门!夏门!”  
不祥的影子渐渐现出了原形。 
  
   
 
  
  
 
  
薰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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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3…6 发表于: 2004…9…26 12:30:34 4楼  
  
Re:《花嫁》 BY高圆寺葵子  
第 四 章 
  
星期三中午时分。  
啾啾啾  
光秃秃的银杏树梢上,麻雀们正悠闲的在做日光浴。  
有些麻雀飞到石阶上愉快地跳着。  
其独特的走法,时而不停地啄着地面。  
连这恬静的风景也无法抚平我心中的忧郁。  
……因为昨晚根本没有合眼。  
翻来复去的,把光太郎吵醒了许多次。  
“怎么了?”  
让他担心,而我却只是说:  
“没什么啦!”  
那烦躁的口气,不知光太郎有没有察觉到。  
而中午起来时,他已经不在了,在出门前丢下一句:  
“有重要的事跟别人有约。”  
大概是说了这句话吧。  
隐约从那开着的电视机里传来  
“大阪、南港的新原子纺又发生问题,是电脑系统配备不全吗?到目前还没找出原因。”  
听到记者用歇斯底里的声音播报这骇人听闻的消息,又更加的郁闷了。  
到了学校,不想见到任何人,在校园里徘徊。  
安田校舍、银杏树林、中央图书馆。  
和光太郎才相遇三个月,但这东大本乡校舍,到处都充满着和他的回忆,如钻石般处处闪耀着。穿过那阵旧的落地式支的走廊,来到了中央图书馆前的喷水池。  
一旁茂密的树林中,必须很注意才能发现有个向下的阶梯。走下那有裂缝的石阶,立刻就被树丛所包围。  
头上是层层叠叠的树梢,身旁是毫无缝隙地排列着的树干,脚下则是沙沙作响的落叶。  
没有好好保养而让它自生自灭的原生林,已一片荒凉,被那不知名的蔓藤缠住的朽木,一片惨状。  
小心翼翼地穿过微暗的林子,走下那在中途断掉的扭曲石阶。  
看到那已渐干涸的池塘,慢慢走到三四郎池旧称心字池的池边。  
新月形的池塘里,绿色混浊的水好像我现在的心情。  
连阳光都无法照射到的遥远之地。  
那就是我。  
大白天里,应该没有人会徘徊在这种地方。  
终于寻找到独自一人的空间,很安心的静静坐在那被风吹雨打到褪色的桥上,想着最近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想着我所看到、听到和实际上发生的事。  
那些事情发生时,我的感受。  
和豪再度重逢时的喜悦和惊讶。  
无法坦白的对光太郎说出的秘密的我。  
是为了什么? 
 
那围绕在心中的结一个一个的解开。  
害怕失去。  
不知何时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温暖的胸怀,灿烂的微笑。  
安详而懂得安抚我的眼神。  
左思右想中,最后在脑里闪出了一个字眼。  
……喜欢。  
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何时喜欢上他。  
交谈时、眼神交会时、探索对方身体时。  
害怕失去他、好想念他  
又更加的喜欢上他。  
越来越靠近。  
越来越喜欢。  
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刚开始还好,过一天算一天。  
“夏门,我喜欢你!”  
“少恶心了。”  
堵住他的嘴。  
这样就没事了。  
但一起生活了三个月,对方的一言一行也看得越清楚。  
例如,光太郎虽每天笑嘻嘻的,却很固执,例如换个枕头睡也会让他变得很神经质。  
一向对人不太关心的我,却能注意到光太郎这些小地方。  
而光太郎一定也发现了许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部分。  
越想越消沉。  
我又穷,脑筋也不好,智商根本无法和光太郎相比,而且,连小孩也生不出来……加上我还有秘密没向他吐露,对他不坦诚。  
正如牙草小姐说的,我根本配不上光太郎。  
但就是喜欢他……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他。  
想必终有一天会失去他的,我了解自己,到时一定会很惊慌。  
“早知道么痛苦,就不应该喜欢上他的。”  
正当我手撑着脸,喃喃自语时。  
背后传来一些声响。  
“谁?”  
迅速地转过身。  
看到的是坐在林子中一块岩石上,正往身体后面藏着胭脂色的小册子,一脸惊慌准备站起来的牙草小姐。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比你先来,你之后才来,一个喃喃自语又不是我的错!”  
“你这个东大生怎么跟一般人一样有烦恼?”  
经过一阵沉默的对峙后,一边说一边很轻盈地从岩石上跳到我的面前。  
用初次见面时同样的丝带,绑了一束马尾。  
连口红也没涂……实际上,那头乌黑秀发是唯一表现出她女性气质的地方。  
她用比往常更激昂且带着敌意的口吻冲着我说:  
“真可笑。以为是个东大生,只要会读书,世人就会赞同你们?其实,根本是一群被宠坏,而且什么都不会的大少爷。”  
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尖酸刻薄,是我多心吗?  
“什么都不会做,一切生活起居都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