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 by高圆寺葵子
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尖酸刻薄,是我多心吗?
“什么都不会做,一切生活起居都依赖父母,只要父母说一句:’啊!夏门头脑好,将来长大了一定进东大。’听了妈妈的溢美之辞,就认为自己很聪明,没受过任何的挫折,还以为自己所做的事都是对的,你们这些东大的也未免太骄傲了吧!”
我以低沉缓慢的口气回她。
“不是人人都如你说的,我的双亲很早就不在了,一直寄养在婶婶家……。而且,我还是重考生……你说我不懂挫折这句话就不对了。”
但是……
忽然间,她的愤怒又排山倒海而来,令人应接不暇。
“混蛋,这点小事就值得你装出一副历尽沧桑的表情吗……”
“混……蛋!”
无意识地重复着她的话,想必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接着便用力摇头抗议着。
“说你是混蛋就是混蛋!混蛋混蛋,你真的是冥顽不灵,最令我生气的就是你这个态度。以为自己是悲剧中的男主角’我真的很不幸’……’不重考一年就进不了东大’,自我陶醉也有个程度。能进东大不是已经很好了吗?这世上,不要说能力,连机会都没有的大有人在。”
“好像在说你自己的事一样,牙草小姐。”
“我的事你不要管!”
终于很勉强的插进去回了一名话,她又气势汹汹的回了我一句。
当那食指指到我鼻子时……不,实际上是正想指时,发现自己手上的小册子,又慌慌张张的缩到后面去……
她吐出最后的话时,不敢相信是那散发着知性容貌的人所说的,非常的狠毒。
“总而言之,你的烦恼不算什么!”
“什么?”
“不,应该说是肤浅。”
最后的一句话,深深印在我脑海里。
……再怎么讨厌我,说这种话也太过份了,牙草小姐。
“哇哈哈哈……”
忽然间我爆出了大笑,弄得牙草小姐也有点面红耳赤。
这应该说是无法挽回的错误,或该说前所未闻的大失言。
对她本人而言,一定也非常讶异自己会说出这么失礼的话。
刹那间,牙草小姐变的哑口无言。
“嗯……”
“啊……”
对着无话可说的牙草小姐,只有我笑声回荡在那平静的水面上。
“夏门,笑够了吧!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可是……哈……哈……哈。”
终于牙草也待不下去了,虽然脸红得像苹果,但在跑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话:
“喂,你不要太得意了。”
一面挥动着手,一面转身往回程跑但另一只手还是很不自然的藏在背后,而我却越来越激动。笑得肚皮都痛了,但肩膀上的担子却像卸下似的。
那积在胸中的郁闷,像冰一样溶化掉了。
实际上,仔细想想
“重考了一年才进东大。”
或是在表达自己心意之前
“如果被讨厌了怎么办?”
这些想法,真的很愚蠢。
不妄想那么多了。再钻牛角尖,什么事也解决不了,管他什么天才科学家、什么世纪的偶像,对我来说光太郎就是光太郎,我就是我,不要再逞强了。换句话说和平时一样,不要改变什么,首先马上把秘密说出来。
做做看、试试看。
被讨厌也好,不再接近我也好。总比一直骗着信赖自己的人要好。又穷、头脑和脸蛋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加上又没什么长处的我,至少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尽力试试看。
他也有可能不在意啊,到时再一起解决就好了嘛。
所谓同甘共苦,连烦恼两人也一起分享。
……对了。
“牙草小姐到底在藏什么东西?”
一面说一面转过身去,往那破旧的阶梯上跑去。
这时的我,对刚刚看起来还颇为忧郁的水面,忽然觉得那一轮轮的水纹,好像为我加油一般。
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到了理学部的研究室,一打开门,牙草小姐正好擦身而过走了出去。
“哼……”
擦身而过时很生气的哼了一声走出去。
早上有事和人碰面的光太郎,也在回程时,顺便来到了这个研究室。
大概和很有地位的人见面吧,一身笔挺的深咖啡色双排扣西装,衬托出他耀眼的魅力。
“啊!夏门,你到哪里去了?”
和昨晚一样的问话,但我不再回避、不再畏惧。
“光太郎,我有话要跟你说。”
轻轻一笑抓住他的手,而那魅力十足的脸庞,顿时现出灿烂的笑容。
“太好了,夏门什么事?真是令人又兴奋又期待,心噗通噗通的跳哪!”
瞧他兴高采烈的,真是太可爱了。
看到他纯真的反应,我更加觉得自己不能再欺骗他。
(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着,然后慢慢地开口道。
“实际上,我……”
就在那时,好像算准时间似的,刚上完课的一谷回到了研究室。
“真是的,你在啊,’我还以为你今天是和光太郎在一起休息。’喂,夏门,你到哪里去了,我今天出席数理物理……”
什么“和光太郎一起休息”?那么肉麻的心型标记是什么意思。
听到他的话,不觉眉头深锁准备回他时,一谷却发现到在我身后光太郎,遂大声说道:
“喔,光太郎……不对,是望月博士,您也在啊?藤泽教授不是……和你一起去见总统了吗?”
“啊,最近频频发生的电脑网路相关事件,总统想征询我们的意见,但我和光太郎 对这个完全是门外汉……”
光太郎对面藤泽教授,毫不在意地说着。而一谷又随声附和。
“对,没错,最近这方面的事件特别多……还被说成是大都会的反叛。”
看着他们俩人,感觉他们俩人一定气味相投,我一直担心哪天藤泽教授和一谷联合起来攻击我们,首当其冲的光太郎一定会手足无措。
一幅和乐的师徒情谊的画面,若无其事的看着他们俩人在话家常。
“不愧是一谷,知道的这么清楚,但也真是可怕,那金属块竟然会有思想。”
“对啊!连我们的研究室也发生了怪事。”
“说的也是,一谷你要小心点,哪天你那爱车会反咬你一口。”
“哇,想到就全身发冷,好可怕。”
故意把脖子一缩,全身发抖着的一谷。
瞥了他一眼,刚才心中涌起的亢奋感,一下子全冷却了。
心中所留下的是一块沉重的铁块。
深深植进心之谷底。
“对了,夏门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身旁那目光炯炯有神的光太郎,不停地扯着我的衣袖。
多么令人怜爱的笑脸……真怕失去他。
“啊,没什么……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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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那么可怕吗?”我坐在尚未打开电源的电脑荧幕前,撑着脸颊一个喃喃自语。
“才没那回事!”
(绝对没有,对不对?豪。)
把脸贴在键盘上,总觉得从那上面可以感觉出豪的声音和他的气息。
……夏门,振作点,不然我会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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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和研究室里的人一起吃过晚饭后,光太郎坐计程车先回去。
然而可怜的大四学生,被我们的头子高梨教授威胁:
“再不认真写毕业论文的话,想拿到毕业证书可没那么容易。”
他要求我和一谷赶快回到研究室。
“什么’一天只能喝二杯咖啡’?”
“什么’每次见到我们就是在喝咖啡(不做研究)’?全都是故意激我们的话。”
回到研究室的会客室,我们仍继续畅谈。
而手上拿着代替被禁止的咖啡的绿茶一口一口地喝着。
中午才被告诫过,到了晚上又开始“高谈阔论”,如果被温和的高梨教授看到了,也会喷火的。科学家做事时,如果发现没照自己的意思进行的话,都会很烦躁、乱发脾气……总之,很难相处。
虽事关紧要,但从早上就被重重的忧郁压着,根本没心情做研究,只想和一谷闲扯淡,像生了根似的坐在椅子上不想起来。
回来拿新做的西装的藤泽教授,只是笑着一语不发。这或许是在欧洲时所培养的“尊重人的精神”吧,还是他也和我们一样,曾遭到高梨教授的指责?(藤泽教授也是同研究所出身的。)
“最近金融机关出了很多贪污贿赂的事件。”
“一下那家银行、一下这家银行的……”
话题转到了经济问题,忽然间很唐突的想把那藏在我心中的事吐出来。
“喂!一谷,这四年来我们的交情也算不错,我很信赖你,所以有点特别的事想和你谈。”
忽然露出一副到目前为止最正经(自己说的绝不会错的表情)说出来,把一谷吓了一跳,于是他一本正经的看着我。
但那也只是一阵子而已,马上又回到平时吊儿啷当的样子回问我:
“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地方,但说无妨。”
“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怎么都搞不懂,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告诉我,就是光太郎……”
“光太郎?”
“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地方?”
“嗯?”
那反问表情,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但我紧接着追问下去。
“你告诉我,光太郎到底喜欢我什么地方?脸?声音?身材?不要以为我疯了,我只是想具体的知道他喜欢我什么地方,又有多么的喜欢?我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
“喂……喂……不要再刻意问这已经很明白的问题。”
他把那向前倾的身子伸长,突出下巴生气的说:
“真的很愚蠢,你拿我穷开心啊!”
一开口就没完没了。
一谷挥动着食指说教着。
“何必多此一问?这答案明明白白的摆在你眼前,那位有着不平凡经历和才能的光太郎先生,会喜欢长相平平且头脑不怎么样的你,原因是……”
停顿一下,忽然间用食指指着我的鼻子。
“心!心……懂不懂,除了这个之外不做他想。”
“那么……那么,一谷……”
我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么,你所谓的心,在我的什么地方?”
一谷眼睛睁的斗大,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之后,把眼睛眯成一条线盯着我,然后夸大的耸耸肩。
“算了……算了……真是当局者迷,夏门,你快点回去吧,快走……快走,一定是太累了,不然就是太幸福了,以致有点发昏?总而言多,赶快回去,光太郎安慰安慰就好了……”
推着我的肩膀,把我赶出了研究室,接着从背后传来一声叹息。
“唉!我怎么这么可怜,即使我们从一开学认识到现在,不管再怎么好,也不应该要我听你的痴话!真是悲惨。”
“我说的这些才不是会么痴话……我真的很烦恼。”
接着从门的小窗丢出我的袋子,我搔着头大喊:
“一谷开门……快开门,你是不是想让我的毕业论文泡汤啊?”
但不管怎么叫,从里面上锁的会客室仍紧紧的关着,根本没有打开的意思。没办法,只好到校园内绕一圈,说不定一谷能在短时间消气。
把脚踏向前。突然,眼前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藤泽教授!”
“夏门,陪我走一走。”
那傲气凌人的藤泽教授,原本不甚亲切的表情现在又多了几分晦暗,我无言地跟着他的背影。
沉默地陪着他走了约五分钟。不知别过了几个转角,好不容易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然后停下脚步。
微暗的灯光里映出堆着乱七八糟的器材的走廊一角,藤泽教授缓缓转过身来,才一开口就冲出了如下的话。
“你这孩子,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像个被宠坏的小孩。”
“什么?”
被意想不到的说出意想不到的话,不由得僵住了。
……为什么偏巧在同一天,会和牙草小姐说出同样的话。
藤泽教授目光冷淡地继续说着,我只能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听着。
“搞不清光太郎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地方,所以很不安,这是你们这种正陷入热恋中,爱得死去活来的人才会说的话,这是你们自得意满的说词。夏门,从很早以前就想对你说了……不要老是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真受不了。”
“我……我并没有那种想法……”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句话,又轻易地被打了回来。
“‘没有那种想法’可是你就是那副德性!”
被那粗暴的话吓得缩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对我说这种话,第一次看到藤泽教授这种态度。
我所知的藤泽教授,虽喜欢愚弄人家,可是一直都很温和……,虽然只是同样的研究室,却会和我们这些学生出去喝喝酒、唱唱歌,很照顾我们。而且他总是对光太郎笑脸相迎,责无旁贷地照料着那天真无邪的天才好友。
但是,为什么应该是最了解我们俩人的藤泽教授,会忽然间说出这种话来?
他瞪视着我的双眸,仿佛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