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非得已





见鬼,他在笑什么?!唐战满腔不爽起来。
眼见脸色再叁地变,最终回归于苍白的疲惫,明知小仇人情绪不佳,方堂鹤却故意拨弄。
“唐少爷能否替在下解释一下婚宴上的事吗?”
唐战撇唇冷笑:“如果说与我无关,你会不会相信?”他防备性地抱紧了双臂,离床数尺地瞪着看上去还奄奄一息的伤患。
终于逃离天龙帮的控制,看来一个叫唐战的身负父仇的少年终于恢复自己的本色。
“不相信。”方堂鹤迅速接口,细细回忆不久前发生的那场劫数,伤口竟又刺痛起来。
“不过我问的是你救我的用意。”
“我要让你死在我的手上!”谎言说多了自己也会很相信的。
“现在就可以动手,我不会反抗。”
“江湖规矩,”沾有污垢的脸儿略起了些许绯红,“不杀重伤中的仇家,我们俩的恩仇等你好了后再细算。”
“恐怕你将来会为这个‘英雄’规矩后悔的。”方堂鹤嘴角滑过一丝讥笑。
果然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在江湖上哪有讲究道义的规矩好遵守,“胜者为王败者寇”倒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我高兴如此,你……你管不着!”
瞧,孩子就是经不起一激,连脖子都红粗起来。
鼓起眼睛满脸恼恨的家伙难道和妩媚妖丽的“天龙帮祸水”是同一人吗?
“唐战,你还是继续当‘公主’比较好,江湖不适合你。”方堂鹤如实评述。
“以为我现在不会杀你?!”真是会提不开的水壶啊,让他在仇人身下张了这么久时间的腿,还不够吗?!
“再提一下姓陈的,我就杀了你!”琉璃美目中溢满痛苦的狠戾。
就算谁都可以污辱他,就是这个男人不行!
怕看到那丝痛苦,方堂鹤忍不住侧过头。 那种耻辱的伤害之深,怕是刻骨铭心了吧?
“黑衣客虽与你无关,但炸药的事就不好说了吧?”扯开话题并不是想自保,他不想看到他沉溺于痛苦。
“哈哈,原来你不止肌肉发达啊,头脑也不坏,真是失敬。”唐战笑得阴寒,虽然大仇没有完全得报,还是昨晚的胜利还是让他有说不出的畅快。
“怎么看出来的?”
“现场被炸碎的尸体中间有黑衣客,他们不会笨到炸死自己吧?宴厅中间本来就有黑衣客潜伏,而和我们枪战的人定是爆炸后冲进去的。”
“我不认识那些黑衣客,天龙帮本是树敌太多,正好刚凑一块儿动手罢了。”
“炸药呢?不可能是你亲手放的吧?”
“当然不是。”从头到尾他只负责扮演角色和自保性命。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难道不怕自己也被炸死啊?!”方堂鹤忆起冲入火场时的担忧,恨不得跳起来掐死这小子。
“炸死岂不是正好,你大可放心不必有人整天算计着要你的命!”
听者更是哭笑不得,明明是现在五岁的小娃娃都办到要他命的壮举,信口咄咄的人却距身整整有叁尺之远,嘴里念的和做出来的实在相差太多。
这样的人会要自己的命?谁信?
也许感觉到被嘲笑,唐战突然欺近身来,手指尖刮在缝好的伤口上。
“不杀你并不说明我不会折磨你啊……”绝美的笑颜像朵在血腥中绽放出来的幽莲,暗色双眸中却有森寒的杀意。
本已麻痹的痛楚被硬生生地勾了出来,方堂鹤暗悔自己无事说这么多话干嘛,在阴晴不定的火药桶面前装睡岂不是更能明哲保身。
率性而强悍的唐战让人感觉陌生,就如同猜测不出被救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明白唐战的确是完全有杀自己的理由。
“比起要你的性命,似乎折磨你更好玩呐。”痛苦的表情似乎刺激了唐战的虐性,残酷的举止没有停止的迹向,手指按住伤口正中,然后缓慢施力。
方堂鹤咬紧牙冠,脸色顿时惨白如纸,长久的江湖生活虽然让他的忍痛功力非同一般,不过这种刻意的折磨简直不是血肉之躯应该承受的。
该死,这小子不是玩真的吧?!
并不响亮的呻吟让施虐的人颤抖了一下,手指如被火烧般地弹开,却又如故按上,刻意地加重着力道。
他垂着头,无法让人窥到脸上的表情。
“啊——”方堂鹤终于忍不住狂吼出声,被撕裂血肉的痛楚实在超过身体的承受范围。
施暴的手再一次弹开,施暴的人抖得像风中的残叶。
“姓方的……我、我我真的……恨你!”念咒般的低喃后,突然转身甩门而去。
痛得昏迷了过去,方堂鹤完全没有看到他淌在脸颊边的两行泪水。
“呵呵,小两口表白完毕啦?”挂着一脸扎眼笑容的张庭背后灵般地出现。
唐战想也不想地用双肘撞过去。
“你别乱扯,我会杀了他的!”他大声地吼了出来,挂着泪的决心看上去根本没有说服力。
“好啊!”喜欢捉弄人的恶劣医师灵活地闪身躲过攻击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泛着寒芒的刀片,“往他喉咙上一割就成了。”
身负重伤的“死神”也是普通的血肉之躯罢了,受伤后取其性命易如反掌。
“我自会向他讨回血债,只是现在不行……”还是做不到向一个重伤的人下刀。
“恐怕等他好了后,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把你重新打包到陈埔士的床上取悦他的老大吧?”
“我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的!”
“那就去杀了方堂鹤,”张庭垮下脸来,正色道,“如果下不了手的话,我愿代劳。阿琮泉下有知,可不会想看到自己的儿子爬完了仇人的床再去爬其得力手下的床!”
“你……”
这话说得好过分!唐战如被狠掴一记耳光,脸色红白青地交替不止。
方知言重了,张庭心下颇有些不忍,可作为唐琮的生死之交,不愿见到老友之子竟拥有对敌人仁慈的心肠,所以他并不想为此道歉,只是面无表情地推开房门。
“别杀他!张叔,”唐战不由抓住那只握刀的手,迎着对方凛冽的目光,“暂且别……”
“玩笑而已。”张庭还是软下了心肠,恢复轻浮的嬉皮笑脸,“我定会留下他的命来供唐少爷‘蹂躏”。“
讨厌的家伙!感觉被耍的唐战气得不想理他。
“倒是你,亲爱的‘大小姐’,赶快去把这身‘性感’的裙子换掉吧,”对方继续恶毒地伶牙俐齿,“这儿可是鱼龙混杂的六四街,你要小心出门就被人劫财又劫色!”
要不是看到父亲的面子上,唐战恨不得把这个四十多岁还没有长辈风度的恶毒大叔揍成肉饼。
伤口发炎引起高烧,方堂鹤持续陷入了昏迷和半昏迷的状态,不过朦胧的意识还是觉察到有人在竭尽全力救护自己,他并不是十分清楚,直至嘴里被塞进几颗药丸后,五官才能正常工作。
“吃了这药应该不会有事。”清瘦冷峻的中年男人轻声道,随手指向床头的一只玻璃瓶,“过叁个小时再吃两颗看看吧。”
“谢谢张叔。”这个声音自然是唐战的。
“谢我什么啊,你脑壳也烧坏啦?!对,你的脑壳一定是烧坏了,才会做出救仇人性命的事!”男人并不领情,反而还以恶声恶气,然后是十分生气地踢门暴走了。
方堂鹤不由想笑,可是肌肉太痛笑不出来,只得动了动唇。守在旁边的人以为他想喝水,连忙拿起杯子凑到干枯的嘴唇边。
缓缓啜了一口水,方堂鹤既而凝住了眼神。
这个清俊的美少年……是唐战?削得短到近乎于贴着头皮的发型,还有一身黑色的短打衫裹出纤细的身体线条,和印象中涂脂抹粉性感撩人的“女人”天差地别。
“你干嘛这么怪怪地看我啊?!小心我毁掉你的招子!”一旦想掩饰浑身的怪异,唐战忍不住又大起了嗓门,只是这次装凶狠的样子不太成功,两颊泛桃花美眸水汪汪,实在没有震慑力。
终算摆脱恶心叭唧的装扮后,似乎连“唐薇雨”的那丝从容也一并给褪了去……也罢也罢,反正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从来没有过从容不迫。
方堂鹤禁不住笑了笑,俊颜展开如融化的冰,让人会忍不住想舔上去。
“再乱笑一下试试看,我就让你永远躺在床上!”
辛苦地板着脸叱责,其实唐战一想到自己先前的酷刑,差点失却再次出现站在他面前的勇气。
“这幅模样很傻是不是?!头发是街拐角的阿狗给我剃的,还收了我叁文钱呐。衣服是张庭给的,说是街上捡的……哼,小气的死老头!”
如此好料子的衣服岂是街上能随便拾得到?看来那个怪异的医师也是个喜欢“口是心非”的人。
“不是……挺好看。”方堂鹤连忙安慰,毕竟自己现在被捏在这小子的手里,他得仔细着点,否则说不定又要吃足苦头。
“真的吗?”绝美的笑容刚泛起又卡在了唇边,受到安慰的人又像只被惹毛的猫,瞪圆了一双妙目恶狠狠地警告,“别以为说好话我就会放过你,我一定会让你死在我的手上!在这之前,我要狠狠地折磨你!”
方堂鹤听话地抿上唇片,连眼睛也闭起,他是个乖顺的俘虏,眼下是保命要紧。
“你、你胆敢不理我?!”
河东狮吼也不过如此吧?原来俘虏也是件很难干的活,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方堂鹤忍不住要叹气了。
两天来饱尝心急如焚的难熬滋味,唐战必须要发泄,他觉得太对不起自己的名字和九泉下的父亲。
“怎么?我不理你就哭,羞不羞啊?”重新睁开眼睛的男人笑得很可恶,只是他的手指尖特别温柔,轻轻拭去眼角边溅出来的水沫。
“王八蛋……”还不是你害得!唐战羞愧得恨不得遁地而逃。
方堂鹤此时说话的样子好像在哄孩子,完全没有了以前面对“唐薇雨”的冷若冰霜。他喜欢他现在的态度,不过有些事不得不问个清楚。
“你到底有没有杀我父亲?”
捻到冰冷的泪水,男人还是一幅云淡风清的样子:“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如果有,我非杀你不可,父仇不能不报。”唐战咬牙切齿,“如果没有,我也不过太轻易放过你!”
十四岁那年让他成为男人的胯下之物,这个怨恨恐怕快要和父仇轩轾不分了吧?方堂鹤全然明了。
“你当初为什么不救我?!”
唐战瞧着他的样子不由一肚子火气,终于把多年来的积恨怒吼出口。
“没法救,不能救,不可救。除了拿你的美色去诱惑,我想不出其他办法保住唐琮儿子的性命。”方堂鹤直言不讳。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陈埔士是“斩草除根”的绝对奉行者,特别是对手的儿子从没有逃过一命的。
多年来让唐战一定要装成女人也是为了不破坏规矩,明目张胆地让仇人的儿子伴在自己床笫间,恐怕会给社会名流的身份引来不少麻烦。
江湖上的很多规矩也不是随便可以渺视的,陈埔士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唐战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这个答案,既使这个答案让抑闷多年的心情得到了少许的好转。
“不过,我没有杀你父亲。 ”紧接着,方堂鹤一字一顿地表明。
当少年的脸发出些许神采,却又跟一句,“但如果你杀陈埔士,我必杀你。”
他的目光寒如刀刃,这绝不是句玩笑话。
唐战僵了身体。
“所以我们必定势不两立?”
“是的。”方堂鹤看着莹亮的双目黯淡下来,心头抽紧,但还是残忍地吐出这两个字。
唐战咬紧嘴唇,他不想接受这个回答。
如果杀父之仇不存在,他可以原谅这个男人曾经加诸于自己身上的痛苦,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只要求这双目光能永远温柔地凝视着自己就可以了。
一直让心震撼的黑精灵,他根本分不清对他的感觉,恨?还是……几乎不敢分析,只是希望两人之间不要存在无法跨越的血腥事实。
“为什么?!”他揪住他的衣襟,几乎压抑不了难过的情绪。
“这是我必须遵守的誓言。”方堂鹤对上少年清澈而痛苦的双眸,平静地回答。
“不能……放弃誓言吗?”唐战尝到了嘴角边的甜腥。
为我,不行吗?他好想问。
“不能。”男人干脆如故。
“你——”
颤抖地掐上健壮的头颈,唐战真的有痛下杀手的冲动。
张庭说得对,这个男人是报仇的最大障碍,乘他不力要其性命是最好的选择。
方堂鹤一动不动地任火热的双手掐紧了自己的脖子。如果现在他要他的命,他不会反抗的。因为有伤,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为自己内心中破坏的承诺找到借口。
平静如水的目光下有着暗藏的灼热,唐战痛恨自己事到如今还会不由自主地迎向那双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目光。
他,还是下不了手。或者,穷极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向这个男人下手。
他快认命了……
“方堂鹤,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的!可……为什么我总是下不了手…
…为什么?!“突然像孩子般地大哭起来,双手无力地松开已经捏出青痕的脖颈,然后又大力地搂抱住它。
方堂鹤叹气,举起手臂轻轻地环绕住恸哭不止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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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帮被血屠的消息轰动全城,因为不少颇有影响的社会名流一夜之间命丧黄泉,使事情闹得够大条,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