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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志猛地转头过去,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宇空?!”
“我很闲。”宇空笑着盘腿坐下来,“所以过来探察敌情。”
“下个星期就要比赛了。”泊志喃喃地说着,把头轻枕在宇空的肩上,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没有移开。
宇空为泊志充满稚气的动作舒展了眉头。他心里也闷闷地不舒服,仿佛被什么堵住似的,没有发泄口。泊志的担心来自宁远,而他则忧虑更多,无论想起过去、未来、还是想在周围的人,都有一种深沉的压力,稍微多想一些,压力就大得让他觉得连呼吸头困难。泊志的存在是个安慰,能原谅他、接受他的感情,甚至也坦言对他的喜欢,这样的泊志让宇空一再地感动。能爱上泊志真好,宇空这么想着。
“刚想着你,你就来了。”泊志轻细的声音带着慵懒,似乎只是诉说着一件平常的事情,琐碎且有些无聊。
不过仅只是这样的一句话,也让宇空心动。“我想周末可能见不了面,所以想过来看你。”
“你老是跷班,东一中会炒你的。”泊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今天我不当班,因为下午晚上都有课,”宇空停了一下,“所以只是跷课而已。”
泊志愣了一下,无声地笑了起来,肩膀轻轻地抖着,震动由挨在一起的手臂传给宇空。宇空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周围,意外地没有发现熟人看好戏的眼光。
“不是该加紧训练的吗?怎么今天没什么人?”
“都看篮球比赛去了。”泊志坐正身子,活动着脖颈,解释说:“梦之队的告别赛。”
由三年级毕业生里的篮球好手组成的一支临时的“梦之队”,跟篮球社低年级的社员比赛,是光亚许多年前形成而一直保持下来的传统。对于所有的毕业生来说,这已经成了与最后一次校庆同样重要的告别仪式了。宇空虽然不是光亚的学生,但也对此有所耳闻。
“你这么不去?”宇空看出泊志脸上的遗憾。
“去晚了些,挤不进场了。”泊志叹了口气,整个篮球馆都要被挤破了。想看却又不想挤,他可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放弃的。反正宁远应该不会上场吧,他才入社没几天。
“你喜欢篮球?”宇空知道泊志不是爱凑热闹的人。
“还行……宁远进篮球社了,说不定会上场。”泊志说着,全然不觉自己露出了颇不甘心的赌气表情。
宇空轻轻地笑着,没有回答泊志的话,目光在道场里打量着。新任的教练和社长正在跟社员做对打练习,一切看上去都平静得有些过头。应该是心境的问题吧,宇空想着,只要心情好,就觉得什么都是美好的,人就是这么自我陶醉的动物。
突然出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泊志在不在?”随着问话而出现的是前任社长周星旭。星旭穿着篮球服,汗水淋漓,似乎才刚刚从场上下来,
“这么了?”泊志立刻站起身走过去。
方准看这情况,也丢下练习的对手跟了过去。
“宁远在场上晕过去了,郁生已经送他去了保健室。”星旭稍微压下了声音。
“这么搞的?”泊志觉得心头揪起来了。
“问也没用,你快去吧。回头记得通知我情况就好。”方准推了推泊志,他也很向去,但毕竟有责任在身。
泊志向前跨了一步,突然向起来,转身往休息室走。
“泊志?”星旭和方准都愣住了。
“我去换衣服,等一下就不回来了。”泊志牵出个笑容,“那家伙昏过去了吧,那就不会介意等一阵了。”
方准听这话笑了笑,星旭也算松了口气。泊志对两人点了下头,径直向休息室走去。心里很急,连手都在跟着抖。放心,没问题,有什么事去问郁生就好,有郁生看着宁远肯定不会出事,泊志一边在心里这样默念着,一边把衣服换了好。
泊志心神不宁地走出休息室,抬头便看见等在门口的宇空,不自觉地路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微微地低头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介意我,快去吧。晚上我打电话给你。”宇空拍拍泊志的肩,努力不让自己的担心再传到他身上去。
“……知道了。”泊志叹口气,做了回深呼吸,露出个安慰彼此的笑容,匆匆地赶去保健室。
§§§
等泊志走进保健室的时候,闲杂人等已经被医生哄了出去。校医看了一眼推门而入的泊志,与伤者一模一样的脸很明显地说明他并非闲来凑热闹。校医脸色稍微缓和
了一下,对他说人在里面的房间里。
“医生这么说的?”泊志进了里间,反手将门关上,压低了声音问坐在床边凳子上的郁生。
“睡眠不足,营养失调,外加一点贫血。”郁生紧锁眉头,“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这样?”
“不是无缘无故吧。”泊志叹着气,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又发生了。“他这个星期每天抖很早起来,现在又要参加训练,体力不支很正常。”
“太勉强了。真不该这么乱来。”郁生看着宁远平和的睡相,跟泊志解释着比赛时发生的事情。“他脸色不是太好,但我也没想那么多,他坚持要上场也没拦他。结果第二节快完的时候他一个后仰投篮,球刚出手人就跟着倒了。”想起当时的情景,郁生觉得心跳头要停了。
“没脑震荡吧。”泊志担心地站在床边,伸手抚着宁远的头发。
“没。”
“睡着还是晕着?”
“不知道,应该是在睡吧。”郁生拉了拉贴在身上的球衣,坐着没动,觉得很冷。
泊志注意到郁生的动作,说:“我来守着他,你先回去换衣服,然后到空手道社跟方准说没事,免得他担心。等你过来我再叫醒宁远然后一起回家。”
“好。”郁生一边轻揉着太阳穴一边起身,答应了便轻飘飘地往外走。
目送郁生出去门,泊志在板凳上坐下,牵起宁远的手,意外地触到对方手心的汗湿。宁远手掌冰凉,一拉着泊志的手便反射性地用力握住。
这是怎么了?泊志用空着的手抚上宁远开始纠结的眉,拭去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发噩梦吗?
“宁远,宁远醒醒!”泊志轻拍着哥哥的脸颊,见他仍没醒转的迹象,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宁远不停地急喘着粗气,嘴里溢出破碎的喃呢,抓住泊志的手使出的力量吧恐惧也明显地传达。
“宁远!宁远!!”泊志使劲地将宁远从床上拉起来,扶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不要啊——!”宁远尖叫着醒来,双眼圆睁,无焦距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好一阵子才回神,看道守在身边的泊志,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死死地搂着,嘴里不断地唤着弟弟的名字。
“没事了,没事了……”泊志轻轻地拍着宁远的背,细声安抚着。心里的不安一波又一波地扩散开,什么事把宁远吓成这个样子……
§§§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泊志溜下床走道电话旁边。不仅对自己的偷偷摸摸有些不耐,但既不能不顾宁远的感受,又不希望让宇空一直担心,所以也支好委屈自己。按下熟悉的电话号码,泊志趁尚未接通的时候偷瞟着浴室。水声仍哗哗地响着,听筒里传出了宇空的声音。
“泊志?”
“恩,宁远在洗澡,我就趁机打个电话。他如果知道了一定又会难过。”泊志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拉着电话线,想着宇空没打电话来,一定也是这个原因。
“他这么回事?”宇空声音中的担心很真诚,不是装出来的。
“睡眠不足加上营养失调。”泊志回想着宁远在保健室里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二者的关联,“他可能最近一直抖做噩梦。”
“是那件事吗?”
“希望不是,但很有可能是的。”泊志对着话筒,心一下子乱了起来,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真的没想到。确实,对他来说,或许一切都已经过去三年,可宁远却是刚刚才知道这一切,要宁远立刻把一切都淡化,是不可能的。
“……”宇空沉没着。如果宁远真因此而困扰,他是最没有立场和资格给对方任何安慰的。
“我得跟他好好谈……”
“泊志,把床上的衣服递给我。”宁远探出头来喊着。
泊志反射性地挂上电话,回头看到的是宁远冷下来的眼神。
“我……”泊志想说什么。但能说什么吗?要解释?又该解释些什么?
宁远没有答话,什么事情也没有似的,径自走到床边,发狠般抓起衣服进了浴室,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泊志颓然地坐在床边,眼泪迅速聚集起来。有人说梦是为了让人醒来时庆幸才做的,若是好梦,醒来可以说,“真好,做了个好梦”;若是噩梦,醒来则可以说,“啊,幸好是个梦”。但这话如今却不能安慰任何人。以前的事情一再于梦境重现,带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的伤害。为什么会怎样大呢?如果宁远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事到如今,这么才能揭开宁远的心结……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听着轻细的脚步声,泊志甚至不敢抬起头来。
宁远在泊志面前站了好一会儿,弯下身抱住弟弟,轻轻地在他耳边说:“傻瓜。”
泊志把脸埋进宁远的肩窝,哽咽着说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你明明是为我好。”宁远淡淡地说着,拉离身子,用毛巾擦去泊志满脸的泪水。
“我不知道你一直做噩梦……”泊志看着宁远仍然没有褪去的黑眼圈,回想起一周依赖每天早晨宁远的笑脸和满桌的好菜,不敢去想宁远是多么痛苦地在勉强着自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惊醒,皮肤上留下的恶心触感和心中挥之不去的恶寒,自己曾经好不容易挨过的苦,如今宁远也感受到了。这是报应吗?为何而报?已经不该再有任何人痛苦了,不应该了啊……
“没什么,会过去的,总会有这么一段过程是不是?总得熬过去的。”宁远抚着泊志的脸颊安慰着,心里泛起不忍。这是种矛盾的心情,希望自己受惩罚,却又一万个不愿意看到泊志为此而伤心。但泊志不伤心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是兄弟,一起出生,一起长大,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紧紧相连,一个受伤,另一个也受伤,既然快乐着彼此的快乐,也必然痛苦着彼此的痛苦。
“我会去看心理医生,情况应该会好转的,别担心我。”宁远说出自己一直在挣扎的想法。
“宁远别这样,会好的,会好的,不用去看医生,你又没有精神病……”泊志紧紧地拉着宁远的手,拼命摇头拒绝着他的提议。有许多事情不可以期待别人的帮助,最重要的是自己。
“我没有自信,”宁远垂下头,叹着气,“这一个星期我不断说服自己,可是没有任何作用。我没办法保护你,我连自己都没有办法保护……”
“不是的,不是这样。你一直都在保护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没有办法支持下来。宁远,你很坚强的,是你在支持我们所有的人,一直都是你。”最喜欢宁远的笑脸,那份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的傲然,因为自信而自然产生的坚强,对周围的所有人,都有着强烈的感染力。
“泊志,我不知道怎么才可以坦然地面对你。”宁远停了停,“我很厌恶林宇空,但我也很佩服他,怎么可以顶着心头的压力坦然地说喜欢你?让最重要的人受了那么大的苦,要怎么才可以原谅自己?又要怎么才能被你原谅?难道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还是真的以为他已经补偿了一切?”
宁远直视着泊志的双眼,他需要一个真实的答案。一直以来他无法摆脱的,就是在迷茫与自责中摸索的恶性循环。不可以再这样伤人伤己,如果过去有的缺口,就一定要有弥补的方式。
“宇空他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只是他不想放弃喜欢我的心思。我不恨他,或许以前有过,但现在是一点也不恨了。哥哥,我更是从来都没有恨过你。我不可能要求你们把过去的
一切当作没有发生,但至少不要再让它来伤害你们,我不希望你们痛苦,因为我挨你们。如果一定要说什么补偿的话,我需要的唯一补偿,就是你们都快乐。”
良久,宁远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睛里闪过一丝狡诘:“阿志……我说,我可不可以吻你?”
宁远有些期待地眨着眼睛。泊志轻笑着别开恋,不过还是被宁远推倒在了床上,接着,温暖的唇便印了上来。
轻轻地摩挲交换着彼此的温暖,舌间的触碰带着由衷的爱怜,所谓的相濡以沫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宁远舔过泊志柔软的唇,结束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