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






  艾米丽试图解释这一切。她试图告诉雷切尔,托米心脏不好,但是,雷切尔根本就什么也不想听。
  “爸爸常常说,如果他死了,那么,肯定就是你害死了他。”雷切尔说。
  母女之间的战争由此开始。
  艾米丽仰躺在雷切尔的床上,抱起了憨态可鞠的毛毛猪。
  “哦,甜心,”她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而使你如此恨我?我怎样才能弥补这一切?”
  斯瑞德生活在一个被称为ParkPoint的地方,这块狭长的土地在湖泊南端与威斯康星州德卢斯苏必利尔湖的平静内港之间凸出处。半岛的宽度使得人们足以在公路的两侧搭建起一连串的房子。这里只有一条到达Point的路——这条路横跨运河上的升降吊桥——这就使得居住在那里的人们不得不围绕着来来往往的运矿船生活。
  当斯瑞德操作着自动驾驶仪在公路上疾驰的时候,他没有考虑升降吊桥的存在,他的眼睛微微闭合着,在晨曦微露的时候驾车朝着Point驶去。他关闭了录音机中正在播放的萨拉…埃文的歌曲,仔细倾听着湖面的声音。当他意识到升降吊桥的确要升起的时候,便加速前进,但是,已经太晚了。他厌烦地想着到底还要在湖面上游荡多久。他把车停在护栏旁边并关闭了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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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恶》第一部分(11)



  他离开了座舱,靠在车门上,让清晨的凉风拂面而过。他伸手到车里拿杯座时找到了一盒香烟,于是取出一支点燃。人的定力不过如此,他也不在乎多吸一支烟。上次吸烟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自从辛迪死于癌症后,斯瑞德就再也没有吸过烟。这座城市一直都是他的家,而且,他认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但是,现在他对这座城市的感觉已经有所不同——较之以往,这座城市更加黑暗,更加邪恶。这里的一切,比如庞大的升降吊桥以及湖水的气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只能在回忆中细细品味了。
  抚今追昔,德卢斯曾经是一座工业重镇,也由于这里富有铁矿带而成为明尼苏达州北部地区的重要城市。这是一座造船业发达的城市,那些巨型轮船乘风破浪,向着东北部的苏必利尔湖驶去。这曾经是一座贫瘠、不幸的城市,城里到处充斥着肌肉发达的矿工和水手。
  他没有回想起这座城市有什么特别值得回忆的地方,但是,这座城市有着小城镇的感觉,这里的人们一同经历了采矿业的浮浮沉沉,不仅一同工作、奋斗,而且荣衰与共。每年在苏必利尔湖结冻前的9个月中,整座城市都处于采矿业的节奏中。火车来来去去,轮船也去去来来。那座巨型升降吊桥也吊起、放下。在世界各地建造起摩天大楼、汽车、枪炮的铁矿石在北部明尼苏达州的黏土层下开始了漫长的旅程,最终转载到巨型轮船并通过水路运往世界各地。
  但是,由于海外铁矿的竞争,这里的铁矿业渐渐衰落了,德卢斯的财富也随之衰落下去。矿石已经无法维持人们的开销。为此,聪明的人们看到了这座城市在湖边的地理位置,并说:在这里开展旅游业吧。采矿业本身就是某种旅游形式,来到这里的写生人常常在大桥旁边对着穿过运河的轮船写生。
  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换。此时并非午夜时分。斯瑞德独自站在桥边,悠然地吸着烟,望着铁锈红色的轮船在桥下往来。他看到轮船甲板上站着一个男子,也在吸着烟。看不出这个男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刚刚能看到一个轮廓而已。这个男子举起手,发出了平平常常的问候,斯瑞德也挥了挥手,回以问候。如果他的生活按照他年轻时的设想发展的话,也许,这名男子的生活也就是自己的生活。
  当升降吊桥再次落下时,他返回了他那辆烈马牌汽车中。当他驱车穿过桥面驶向Point时,他听到轮胎下的桥面发出呜呜声,他又看了一眼那艘轮船,那是一条通体红色并且正在驶向苏必利尔湖的轮船。这艘船也承载着斯瑞德的一部分生活疾驰而去。每一艘轮船每次都要穿过这座吊桥。这也是他居住、生活在这座城市的部分原因。
  波恩特的居民是一个热情的部族,这里有游客,台风,暴雨,连绵梅雨,还有冰雹,夏日那里田园诗般的风景更使这里比其他什么地方都好。他们享受着沙滩,它每一年还都一两英寸地扩展,每家的小院用大树围着,把沙子隔在外面。七月里的星期日,斯瑞德会拉着一个躺椅,走过头巾草坪,把它支在沙滩上,坐上几个小时看航船和货船来来回回。
  波恩特的大多数的房子,除了几个被外来户拆了重建的,都是些老房子,摇摇欲坠,经常会因风吹雨打而塌掉。斯瑞德每个春天都要把房子粉刷一新,用的都是些甩卖的货,所以从没有坚持到冬天的时候。
  他的房子,离大桥有025英里远,30英尺宽,建在一个广场上,前面是一个大门,正中间是两个台阶。门右边是客厅,一个可以直接看向外面的窗户,在沙地的一头儿是一段行车路。
  斯瑞德把钥匙插到锁孔里,然后用他的肩膀把门向里撞开。他关上了后面的门,站在了门厅里,身体往后靠在门上,闭上眼睛。他闻到了房子那老木头散发出来的气味,掺有两天前他做的火腿留下的味道。但是还有更多的。是那种15年一直都不变的香水和香皂的味道,他记得太清楚了,那样的真实。在前几天,他想把霉味从屋里赶走,他推开了窗户,让湖风吹进来冲洗干净。后来,那种味道变淡了,他害怕了,把屋子锁起来好几天,怕连那香味也没了。
  他跌跌撞撞走进了卧室,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他脱掉了夹克,随它滑落到地上,随后滚到床上。他的脚抖了两下,也不知道把鞋甩掉了没有。没关系了。
  他站在野外的高速公路上,两排树木在荒凉的路两旁一直伸向几英里外。穿过狭窄的被一条黄线分开的人行道,克莉·麦克格莱思站在那里。她向他高兴地、轻松地笑了笑。在她的脸上还有汗珠。他一直都在跑,她的前胸随着大口大口的呼吸在一上一下。
  她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过去。
  “辛迪。”他大喊道。
  克莉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她转过身,消失在树木之间。他尽力去追,从路上滑了下去,跑向森林。他感到腿很沉。他的左手也是那样。当他向下看的时候,他意识到他正拿着一把枪。
  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尖叫。
  他沿着小路冲向前去,擦干眼睛上的汗。或是雨吗?雨水像是透过树叶掉下来的,把路弄得泥泞不堪,把他的头发也弄湿了。在前面,他看到了一道黑影从路上掠过,又大又可怕。他叫着克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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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恶》第一部分(12)



  “辛迪。”
  透过丛林,他意识有人站在那里,等着他。
  那不是克莉。
  雷切尔站在那里,光着身子。她就在他前面的路上,她的胳膊伸到天空中,在两个树枝上找着平衡,她的两腿渐渐地展开。雨水落到她的身体上,从她的乳房流到她的小腹,一直流到她双腿中间那里。
  “你找不到。”她对他叫道。
  雷切尔转身跑了,她的身体消失在森林中。他看着她跑远。她的身体很美,一点一点地在变小。然后,像以前一样,一个可怕黑影掠过小路,消失了。
  他举起枪,追着雷切尔喊。
  “辛迪。”
  他走到了一个林间空地,地上又湿又泞。一条小河流到湖里,但是那经过石头上的水却都是血红色的。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劈啪声,还有冲刷的声音变得更大了,几乎是震耳欲聋,一声巨响在他耳边响起。雨水倾盆而下,包围住他。
  他看到雷切尔在对面的那个空地上。“你找不到我。”他大叫着。
  他看雷切尔在小河那边模糊的影像,他意识到那里站着的不再是雷切尔了。
  那是辛迪。她向他伸出了双手。
  他又看到了那个黑影,向她移动,到了她的背后。一个怪物。
  “你做不到。”她对他说。
  斯瑞德仰着躺在床上,头藏在枕头底下。他现在半睡半醒,慢慢地对四周的东西恢复了意识。他听到了撕纸的声音,又闻到了煮咖啡的香味。他睁开了一只眼睛。马吉里贝坐他离他几英尺远的皮躺椅上,小腿向上跷着,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油煎饼,一手拿着斯瑞德的有关瓷器的读物。她半开着窗户,足以让她看到身后外面的湖景。
  “那个咖啡壶,”她说,“10年了吗?”
  “15年了。”斯瑞德说。他眨着眼睛,一动不动。
  “几点了?”
  “早上六点。”
  “还是星期一吗?”斯瑞德问。
  “恐怕是的。”
  斯瑞德打了个哈欠。他睡了90分钟了。很明显,马吉里还穿着昨晚上穿着的牛仔裤和皮夹克,看来她没睡。
  “我光着身子吗?”他问。
  马吉里笑了笑:“是的。好家伙。”
  斯瑞德抬起头,向后看了看。他也是一样,穿着那件昨晚穿的衣服:“但愿你煮的咖啡够我喝。”
  马吉里指了指他的床头柜,那里纸巾上整齐地放着炸面圈。旁边是一大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斯瑞德抓起了一块炸面圈,喝了一口咖啡,用手捋了捋乱头发。吃了两块之后,开始解衬衫,松开了腰带。
  “这里很难看。”他说。
  “我还不知道吗。”马吉里回答说。她仍然静静地吃着她的早餐。
  “是的,你想。”
  他在开玩笑,但是斯瑞德知道他处境很敏感。他和马吉里在一起工作快7年了。她是一个中国移民,在明尼苏达上学期间参加过声势浩大的政治联盟的示威活动,使得她无家可归。当斯瑞德从学校聘来她以后,她很快就证明了自己很强的学习能力。不到一年,她知道的法律比斯瑞德知道的还多,她还显示出了对犯罪细节的洞察力——还有疑犯——大部分警官都会漏掉的东西。斯瑞德这7年里一直都把她留在身边。
  他们在一起工作的时间越长,马吉里就越发地进步。她变得更幽默,更胆大,喜欢嘲笑自己。她的表情也变得丰富起来,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面具了。她还学会了不带口音地说英语,还知道如何用它来挖苦人了。
  日久天长,她还爱上了斯瑞德。
  是辛迪把这个事告诉他的。她很及时地观察到马吉里的感觉,并警告他如果不注意,他会把这个中国来的稚嫩的马吉里的心伤碎的。当辛迪走后,马吉里一门心思地照顾他的感受。6个月前,斯瑞德最孤独的时候,马吉里主动地在那个春天的一大早就搬着行李来了他家,钻到了床上,在他旁边。他醒后,从来没看过有谁的眼里对他有如此的爱。因为他那个时候很是需要一个人,而她又是那么地温柔,那么心甘情愿。
  但他记起了辛迪的警告,他想到了马吉里伤碎了的心,他拒绝了她。上个月,她对他表示感谢。他是对的,她说:那会毁了他们之间的友谊,还有再也不会那么浪漫地工作了。他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那么想。
  “你对斯顿尔斯的访问怎么样了?”马吉里问。
  斯瑞德进了淋浴间。他对马吉里大叫说:
  “她母亲说不可能是自杀。你怎么想?”
  “母亲们从不会想有任何可能会自杀,”马吉里说,“但是我想如果那个女孩要了结自己的话,她当着他们的面干,好让她的血都流在他们的毯子上。”
  斯瑞德笑了笑。马吉里把雷切尔看透了。没有一个女孩想去自杀的。
  “她的妈妈和继父呢?”马吉里大喊,“你知道规矩的。最先是家人。”
  “他们都愿意拿用测谎仪,”斯瑞德回答说,“但我们得再问‘他的神圣的阿切格尔’几个问题。”
  他听到马吉里发出不屑的声音:“去死,我讨厌有钱的父母。先叫律师,再叫警察。”
  斯瑞德抓起一条毛巾,擦干头发,把它披到身上。松松地围在他的腰上,回到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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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恶》第一部分(13)



  “我们得小心点,”他说,“查查他们两个,但是一定要谨慎。格雷姆看起来很了解K…2。”
  “是的,他也这么和我说的。每周一次的手球。我不能想象K…2会玩手球。要知道,可不是规矩的法庭。”
  斯瑞德大笑起来。K…2——金尼克海湾首席代表——还没有马吉里高。甚至于有时市长也会叫他小个子。
  “我们发现有个自动取款机的摄像头,”马吉里补充道,“有人在刚刚过十点后看到了她的车快速地开了出去。”
  “目标之一是凯文。她是自己一个人吗?”
  “没有看到其他人在车里。”
  斯瑞德穿着一双褐色的多克鞋、白衬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