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惊魂
“今天晚上我们吃鱼,”她说道。“烧鲑鱼,你来架炉具。”
“买炭了吗?”
“哎呀,我忘了。那就我烤吧。”
杜戈站起身。“不用。我去买点儿,我还想出去走走。”
特丽丝把手搭在他肩上。“你没事吧?”
他望着这只手觉得很吃惊,好几天了他们之间没有出现身体上的接触。他望着
妻子的双眼,声音变得柔和了。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口气生硬,情绪紧张,同时也知
道她这样做就是在尽力不和自己争吵。“我挺好的。”他说道。
“那就好,”特丽丝说着打开纱门。“最好给车加点儿油,油快没了。”
“行。”
出了门廊朝汽车走过去时,他听到关电视的声音,听到特丽丝在同比利说话。
她像在同老朋友说话,很关切,很温和,让人感到亲切舒服,他突然感到心情好多
了。
汽车几乎没有油了,油量表几乎到了零,他第一件要干的事情就是去加五块钱
的油。
第二件要干的事情是去霍华德家。
他把车停在那所低矮的房屋前。这所平房现在看上去是绝对没有人住了,草坪
变成棕色,草已经干枯死了。一辆小货车在隔壁那家门前停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
个男人。杜戈连忙下了车,挥挥手说了一声“你好”,意思是想让这人站住。
那人看来他一眼,急急忙忙进了屋。
杜戈停下脚步。这个该死的小镇里的一切都变得古里古怪。他想到那边的邻居
家打探打探,问问他们看没看见这位邮政局长,但他又有一种感觉,觉得他们不会
好好跟他讲的,这附近的居民恐怕都是这样。
他注意到除了霍华德家的草坪外还有几家的草坪也开始变得乱蓬蓬的。
他明白了自己从周围住户根本了解不到情况,于是只好顺着脚下的车道走去,
来到霍华德家门前敲起门来。连敲带砸,大声喊着霍华德的名字,但是里面没有回
应。他再一次看看前门。后门以及所有的窗户,门窗仍是死死地关着。好像原来的
窗帘后面又加上了一层颜色更深、质地更结实的窗帘,里面什么也别想看见。
他想是不是应该报警。所有迹象表明霍华德的住所现在是没有人居住了,既然
只有邮差一个人说最近几个星期看到了霍华德,那他就有充分的理由破门而入看看
局长是否安然无恙。
他知道报警没用。上次他已经跟他们讲了这种情况,可他们什么都没干。除非
他们看见邮差提着霍华德血淋林的脑袋跑进门,否则他们是决不会去申请搜查证或
强行打开邮政局家门的。
杜戈摇摇头,如果亚利桑那州有什么让他讨厌的地方,那就是这里几乎所有的
人都对土地和财产崇拜到了疯狂的地步。这儿的人仍然是当年开发西部者的心态,
把财产看得比人更重要。他记得有一次他和比利长途远行去迪尔谷,在那里他们沿
着一条干河床向前走,走着走着看到树林中有个小木屋。他们一看不好,赶忙转身
向回走,这时就听到有个孩子的喊声,“爸,有生人。”也就一分钟左右的光景,
他们听到了闪雷般的枪声。他当时觉得自己是在什么可怕的电影里。枪声过后又恢
复了寂静,可他们却一口气没敢喘径直跑回停车的低地。后来他去了警察局,当班
的警官只是宽容地笑了笑,说他不该越界,就好像是说他不该踏上别人的领地,哪
怕是无意的,那挨枪子送了命也活该。
就是在这种心态的驱动下,人不受任何约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后导致现
在这种局面。尽管如此他还是上了车直奔警察局,就是报警试一试也不会有什么伤
害。走运的是警长不在,不走运的是迈克也不在。他只好把情况对一位年轻的办事
员讲了,她倒是记了下来而且答应要把记录亲手交给负责本镇的长官。杜戈对她很
友善,很合作,一直在微笑,还对她的帮助表示了感谢。然后,他离开了警察局,
心里很清楚这个办事员什么都不会做的。
见鬼,他应当自己闯进去,把证据拿到手里。
不行,那样的话,警长就会把自己抓起来投进监狱。
他开车来到贝尔斯开的那家商店去买一些碳和别的东西。他离开家时就说出去
买东西,可这一去就一个多小时,特丽丝这会儿一定开始着急了。
他快步走进商店直奔放着非食品类的货架,拿了一袋便宜碳和别的东西。付账
专用通道封闭了,三个结算口排起了长队。他选了一条人少的队伍,站在了一个手
提一篮日用品的老太太身后。
站在队伍里他发现原来放报纸的地方现在空空荡荡,如果能用语言来形容报架
子的话,那它们此刻显得既悲伤又绝望。他突然想起了本·斯托克利的占卜饼,这
些放在斯托克利抽屉里的伤风败俗的东西现在怎么样了?他的脑海里仍有斯托克利
坐在桌子后面时的印象,但正在淡去,代之而来的是电视里的画面,斯托克利那被
子弹打穿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杜戈觉得喉头哽咽,他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开,
看看那些使他兴奋的货物。
将近半个月了镇上没有报纸可看。镇上的《周报》实际上是斯托克利一个人搞
的,他一死,报纸就突然停刊了。其实报社有两个兼职记者,他们可以担起编辑的
工作,还有那个秘书也完全清楚运作规律,可威利斯镇的报纸就是这样一下子停了。
现在已经没有独立渠道发布消息,没有正规途径了解正在发生的情况,杜戈不能不
想到这下子可是正中邮差下怀。
当然各种消息仍通过非正规渠道流传着,而且效率很高。站在队伍里仅几分钟
他就从人们断断续续的谈话里得知又有几条狗死了,这回倒不是毒死的而是被砍了
头,砍下的脑袋也被偷走了。
有时候流言也会因为不着边际而遭到痛骂,这就像小孩子玩的传消息的游戏,
本来是打算把消息准确地传到最后一个人,但到了最后就走样了。不过杜戈从以往
的经验得知耳朵听到的消息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一点儿也靠不住。
他抬起头看到吉赛莱·布伦南走进了商店。
布伦南也看到了他,并向他招了招手。“阿尔宾先生,你好,”她说着穿过十
字转门绕过收款台,来到杜戈面前。
他一眼就发现她没戴乳罩,透过薄薄的T恤衫能看到那两个乳头,硕大的乳房伴
着她的脚步一颤一颤的。她已经成了大人了,不再是小姑娘了,但在杜戈心里她还
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所以他觉得很奇怪这姑娘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样显眼,这般性
感呢?这个念头搅得他心里很乱,看到她走过来,他不自然地笑了笑。“你好,近
来怎么样?”他跟着队伍向前走了一步。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
“真的?”杜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输送带上。“在哪儿?”
她咧着嘴笑着说,“邮局。你相信吗?”
表示祝贺的微笑僵在了脸上。他相信她说的话。“我只是不知道他们还雇人。”
他小心地说着。
“临时的。可能是他们的分拣机坏了,要找个人手工来干。”
杜戈走上一步,“谁雇的你?霍华德吗?”
“不是,他病了。可能这也是他们要雇人的一个原因。史密斯先生雇的我。”
杜戈强作微笑,“你觉得史密斯先生怎么样?”
吉赛莱·布伦南的脸突然暗了一下,她是有话要说,可却只是耸了耸肩,“不
太清楚。”
杜戈前面的人付了款。他把手放在了布伦南的肩头,她并没有躲开。“我拿不
准你是不是应该在那儿工作。”他很严肃地说道。
布伦南笑了起来。“我妈妈也这么说。放心,我挺好的。”
“要小心,”杜戈提醒她说。
她哈哈笑着,“是要小心,再见。”说完这话又朝杜戈摆摆手指就朝冷冻食品
柜走过去了。他望着她那丰满的臀部,那被牛仔裤勒出的线条。
“两块八毛五。”
“什么?”他转过脸望着收款员。
“两块八毛五。”收款员脸上带着理解的微笑重复了一遍。
杜戈掏出他的钱包。
晚上,特丽丝躺在床上依偎着丈夫,一只胳膊抱着他的前胸,抱得是那样的紧,
有好长时间没有这样了。晚饭很好吃,特别是对健康有好处。鲑鱼、米饭、芦笋,
她又回到从前,讲究起营养了,这倒使杜戈少了些忧愁,多了些乐观。一切都见鬼
去吧,他们要好好活着。
她抬头望着丈夫,脑袋枕着他的臂弯。“还爱我吗?”她问道。
“你这是问的什么呀?”
“还爱我吗?”她的声音不大,但有几分严肃,这使他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
“当然爱。”
“这话你好长时间没说了。”
“我觉得没必要这么说,”杜戈微笑着。“我们已经结婚15年了,干吗总这样
跟我过不去呀?”
“严肃点儿。”
“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跟你在一起了。”
“不那么简单。有时我就是想听你这么说。”
“准是米歇尔还有那封信搞的,对不对?”
特丽丝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他亲了亲她的头顶。
“我担心。”特丽丝终于说了出来。
“我也一样。”
“我担心的是我们自己,我们的关系。我的意思是我有这么个感觉你有什么东
西躲着我,不敢告诉我,或是不愿跟我谈。”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杜戈申辩道。
“你心里清楚。”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杜戈开口了。“你说的对,我们是貌合神离了,我也不知
道是怎么回事儿,我总是把一切归咎在邮差身上,我知道这并不能解释所有的问题,
我也有问题。”
“我们都有问题,”特丽丝说道。
他们相拥着抱得更紧了,杜戈觉得他们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他们之间日趋严
重的矛盾化解了,邮差的计划化为泡影了。
第29章 不白之冤
特丽丝从梦中醒来,她战战兢兢,心里很别扭。做的那个噩梦现在还能记得一
些,和邮件有关。梦里她还很年轻,还是个孩子,但却独自一人住在这所房子里,
她沿着车道向邮箱走过去。天气非常好,蓝蓝的天空阳光普照,她穿着自己最喜欢
的带着围裙的粉色裙子。她打开邮箱从里面拿出一摞五彩缤纷的信件,最上面的那
封还画着一只翩翩起舞的玩具熊。为了保住这么漂亮的信封,她小心翼翼地撕开信
封口盖……
从信封里伸出一只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她喊了起来,手一松,其它的信掉在了地上。僻僻扑扑一阵响,那些信封都打
开了,每个信封里都伸出一只手。有只手一下子伸进了她的裙子,另外有两只手伸
到胸前揉搓着她那刚刚有了点儿形状的乳房;还有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和腿。她哭
喊着,最后的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被按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她醒了。
今天该她来准备早餐,她做的是松饼,等把最后一个橘子压出汁来后便出去察
看园子。她觉得很累,心里还颇有点儿不痛快,但她记得昨天对杜戈发的誓言,她
要尽力让不愉快的情感离她远去。她拿起软管,拧开龙头,不停地浇水。好久没有
除草了,也抽不出时间灭虫剪枝,蔬菜长的从来没有这么糟。
她下定决心彻底改变一下,上午就在园子里干活,好好拾掇拾掇。应当做自己
生活的主人,不能被邮差牵着鼻子走。
她又想起了艾琳,她得给这位朋友打个电话,她平安无事了自己才能放心。
随后杜戈也醒了。她听到丈夫洗澡声就跑进屋叫醒比利。今天他们都想在一起
吃早饭。吃完早饭,杜戈洗餐具,比利负责擦干。干完之后,特丽丝让他们两人帮
忙收拾园子和自家车道,比利想偷懒,说什么看电视对他更重要,但特丽丝和杜戈
还是逼着他把车道扫了一遍。最近这段时间里他还是第一次扫车道时没有怨天怨地,
反而还有点儿陶醉。特丽丝低声把这现象告诉了杜戈,杜戈说让他干些活儿体会一
下生活最好不过了。
午饭他们三人是在门廊里一起吃的,这之后,杜戈和比利决定去赛特潘农场散
散心。特丽丝为他们灌了两壶加冰的水,带上三明治,告诉他们五点前一定回来,
否则就给那儿的警察局打电话。父子俩向她招招手,开车走了。
他们刚一走,她就给文林打了电话。
她想过自己要说什么,也想好了怎样说服她去报警,或最少同意让她把这件事
告诉杜戈,可拿起话筒,听到她那被吓坏了的声音时,她一下子明白了劝她也无济
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