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丧钟 (全本)作者:多萝西·利·塞耶斯





报的那个记者说,“听好了,年轻人,如果你不乖乖地走开,我就跟你的编辑谈谈,
不许你跟踪骚扰这位女士。快走开,如果你规矩点,以后再见到你,告诉你全部情
况,明白了吗? 快滚! 讨厌的媒体! ”

  “这个人就像苍蝇一样讨厌。”索普小姐说,“他今天早上都把我叔叔给烦透
了。那就是叔叔,和教区长说话的那个人就是,他是个公务员,他讨厌媒体,也讨
厌疑案,所有这些令叔叔很不快。”

  “我想他肯定也不喜欢我。”

  “是的,是这样,他认为您的爱好不适合您的身份和地位,所以他特别小心地
避免和您认识。叔叔是个很滑稽的老人,但是他不是个势力的人,他的确是个很体
面的人。只是他一点也不像爸爸,您和爸爸会相处很好的。

  哦! 顺便说一下,您知道妈妈和爸爸的安葬地,是吧? 我想那是您第一个去看
的地方吧。”

  “是啊。不过我还想再去看看。哦,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

  “是怎么把尸体弄到那里的? 是啊,我想您肯定想知道,我也很想知道。叔叔
认为对这类事情好奇对我没有好处,不过表示些好奇反而更容易解决问题。我的意
思是,一旦曾经对一件事情感兴趣,就会让事情看起来不那么现实,可能这个词不
恰当。”

  “不爱管闲事。”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你会开始想像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逐渐地你感觉就像
自己想像后编造的那样。”

  “嗯。”温姆西说,“如果这是你的思维方式,你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作家的。”

  “您这样认为吗? 多有趣啊! 这正是我的最大愿望,可是您为什么这样认为呢
? ”

  “因为你有创造性的想像力,这是向外扩展的力量,直到你最后能够置身于自
己的生活经历之外,看着它是你自己创造的东西,独立于自己之外地在那里存在着,
你很幸运。”

  “您真这样认为吗? ”

  “是的,但是你的好运不会在开始就来的,而是在晚些时候才来,因为另外一
种人不理解你的思维模式,他们开始会认为你太不切实际,想浪漫,然后他们会惊
奇地发现你理性而无情,他们这两种观点都错了,而最初你并不知道,后来你会很
忧虑。”

  “可是学校里的那些女孩子们就是这样说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她们都很
愚蠢——多数都是,就是这样。”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温姆西严肃地说,“但是这样说他们就不好了……哦,
是这个地方,瞧! 人们没有忽视它,是不是? 那个村舍是最近的——那是谁家? ”

  “是威廉·索迪家。”

  “哦,是吗? 在它后面,有维特希弗酒吧和一个农场。那农场是谁家的? ”

  “是阿什顿家的。他家很有钱,是教堂的一个管理员。我小时候很喜欢他,他
曾经让我骑农场的马。”

  “我听说过他,我想起来了,那天是他把我的车从沟里给拖出来的。我应该亲
自拜访他感谢他。”

  “您是说,您想问他问题。”

  “如果你真的能够把别人看透的话,就不该直接生硬地说出来。”

  “这就是我叔叔说的我缺乏女性的机智。他说我上学和打曲棍球说明了这一点
。”

  “他可能是对的,可是你为什么担心呢? ”

  “我没有担心,只是,您瞧,爱德华叔叔现在得照顾我了,他认为我去牛津上
学完全是错误的。您在看什么? 南大门的那条路吗? ”

  “有洞察力的女人令人不舒服——是这样。可以把尸体放在汽车上,再毫不费
力地开着车走。那是什么? 在教堂的墓地的北墙附近,是口井吗? ”

  “是的,戈特贝德清洗门廊、擦洗圣坛的用水就从那里打,我想井很深。以前
那里有个水泵,当村子里的水干涸后,村子里的人过去常常来打水做饮用水,维纳
布尔斯先生就制止他们,说喝墓地里的井水不卫生,于是他就把水泵带走,为村民
们出资请人把井打得更深,搞得有条理有秩序。他真是一个大好人。当戈特贝德需
要水的时候,他就用一个水桶使劲把水提上来。他为此曾经牢骚满腹,这口井真是
很烦人,因为这使另外一边的墓地很潮湿,有时候冬天都不容易挖掘,在维纳布尔
斯先生让人为墓地排水之前,情况更糟糕。”

  “维纳布尔斯先生好像为教区的人做了不少事情。”

  “确实是这样,爸爸过去常常称赞一些事情,当然了,只要是和教堂有关的事
情,维纳布尔斯先生通常都着手去做。至少,像排水一类的事情,可能是维纳布尔
斯夫人去解决。您为什么想了解这口井的事情? ”

  “我想知道这口井是不是还在用,有人用的话,当然没有人会在里面藏什么大
件的东西的。”

  “哦,您是指的尸体吗? 不,不会是放在那里的。”

  “不管怎样,”温姆西说,“听我说,恕我直言,但是假设你父亲没有去世,
他愿意为你妈妈竖什么样的墓碑? 能设想一下吗? ”

  “没法设想。他讨厌墓碑,不愿谈论这个话题,可怜的爸爸。如果他必须得有
一个的话,对他而言那是很可怕的。”

  “是这样! 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他可能已经让人把一块扁平的石头放在那里,
或者那种中间镶刻着缘石和小碎片的那种。”

  “像围栏似的那种? 哦,不! 他绝对不会要的,当然他也不会要什么木条什么
的。人们总是提醒他想起那种极其优雅的咖啡糖,就是从那种里面有垫子和各种颜
色的葡萄酒杯供人服务的地方。”

  “啊! 那么凶手了解你父亲喜欢咖啡糖和葡萄酒杯吗? ”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的错,我说话总是没有衔接性。我是指——当有放置尸体的地方——水
沟等等,为什么冒险又不嫌麻烦地把一具尸体运送到墓地里,那样很容易在以后石
匠为安放围栏用的缘石和小碎片时掘开墓穴时发现。我知道尸体被葬在两英尺深的
地下,但是我猜想当他们竖起墓碑的时候他们得向下挖深些,所有这一切都让人觉
得奇怪而轻率。不过,我从中能看出这个主意。人都会认为墓地是一个人最后的归
宿,只是这么快就被挖掘了出来实在是不幸。不管怎样,想想在一个夜晚秘密地运
来,挖掘——! 可是看起来好像就是这样做的,因为绳子的痕迹显示了这个人首先
是在什么地方被捆绑的,一定是从开始凶手就事先既有意、又有预谋。”

  “那么凶手不会在新年妈妈去世前就考虑这个计划。

  我是说,他不可能就依靠有一个现成的新墓。”

  “当然他不会的,但是什么事件都有可能。”

  “当然不会是任何时间,只有在妈妈去世后的一个星期左右之内。”

  “为什么? ”温姆西赶紧问。

  “为什么,因为如果在新墓上的土稳固后,有人挖过墓的话,老戈特贝德一定
会注意到。您不认为一定是在妈妈去世没多久,花圈可能还在墓上的时候发生的?
花圈在那里放了一个星期,然后我告诉戈特贝德把花圈拿走了。”

  “说得有道理。”温姆西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没有想过和掘墓有什
么关系。我必须问问戈特贝德。你还记得你妈妈墓上的雪在那里有多久? ”

  “我想想,在新年那天雪停了,他们把通往南门的小路打扫干净了,但是天气
没有转暖,直到——等等! 我知道了! 是在第二天的夜晚,虽然已经暖和了两天了,
雪还没有干,有些潮湿,我现在记得很清楚,他们是在第三天挖的墓,当时闹轰轰
的。在葬礼那天,雨下得很大,很可怕。我永远也忘不了。”

  “当然,这样雪也都被冲刷走了。”

  “哦,是的。”

  “所以去坟墓就很容易不留下脚印。对! 我想你自己肯定从来没有注意到花圈
被人动过,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异常变化吧? ”

  “哦,没有注意。事实上,我不常到这里来。爸爸病得很重,我得陪在他身边
——不管怎样,我认为妈妈没有在这里,彼得勋爵。我想墓地发生的事很可恶,您
说呢? 但是我告诉您会有谁注意到什么,是盖茨夫人,您知道她是我们的管家,她
每天都会来这里。她最喜欢恐怖事情了,她心地很好,真的,但是她应该还是生活
在维多利亚时期的小说里,那时的人们穿着绸缎,边喝茶边哭泣……

  哦! 我的天! 爱德华叔叔在找我呢! 他看起来很阴郁不赞成的样子,我来把您
介绍给他吧,就难堪一下可怜的……爱德华叔叔! 这位是温姆西勋爵,他人非常善
良,他说我具有创造性想像力,应该能成为一名作家。”

  “啊! 您好! ”爱德华·索普先生,四十四岁,用公务员那种非常准确而正式
的干巴巴的问候语问候对方,给温姆西留下极深的印象。“我肯定我见过您的哥哥
丹佛公爵,希望他很好……很……非常……您对我侄女的少年雄心表现出兴趣,您
真好,所有的年轻女孩都想做大事情,是吧? 但是我告诉她,作家这种职业看起来
体面,而实际上根本就靠不住,这个行当很悲惨,让她进入这个圈子很让我难过,
不过,当然了,从她的角度来看,村民们指望她……啊……成为他们的……啊……
他们的……嗯……”

  “骄傲? ”温姆西提示他说。令他非常惊讶的是这位爱德华叔叔比他大不了几
岁,但是在此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古雅而又脆弱的气质,很快令人对他产生敬意。

  “只要是能感动他们这些村民的事情,她就喜欢。”

  索普先生说。真是个勇敢的家伙! 尽管他很讨厌,他仍然在尽力保护自己的侄
女不受批评。“我带她离开这里好让她安静一段时间。”他补充说,“令人遗憾的
是,她的叔母来不了东部——很不幸她在患风湿病——但是她在盼望着希拉里的到
来。”

  温姆西往希拉里的闷闷不乐的脸上扫视了一下,看见一种反抗情绪越来越强,
他完全明白与爱德华叔叔结婚的那位女士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事实上,”索普先生说,“我们明天就要走了,非常抱歉不能请您进餐,但
是在这种情形下——”

  “没关系。”温姆西说。

  “恐怕这是问候暨告别了。”索普先生继续坚定地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希
望案子会轻松些。啊! 再见了,见到你哥哥的时候请转达我对他的问候。”

  “去吧。”温姆西与爱德华叔叔握手后,对希拉里。

  索普一笑表示理解和同情。“为什么? 败坏青年人的道德? 还是对探究家庭疑
案表示了太大的热情? 真想知道爱德华叔叔是一匹黑马还是个傻瓜。他去参加他哥
哥的婚礼了吗? 我必须问问布伦德尔,布伦德尔在哪里? 想知道他今晚是否有空。”

  勋爵匆忙去追赶那位尽职参加了葬礼的警长先生,他计划吃完饭后动身去利明
赫特。教徒们陆续散去。戈特贝德先生和他的儿子迪克换下了黑色丧服,去取靠在
井旁那扇墙上的铁锹,井口是盖着的。

  当层层泥土重重压上棺材盖的时候,温姆西也和其他人群一样聚在一起谈论葬
礼仪式,读花圈上的卡片。他悠闲地弯着腰仔细端详着一个精致而别具一格的粉红
色和紫色温室花篮,心想有谁肯舍得为一个不明身份的受害者花这么多钱,这令他
有些震惊,他读着署名的卡片:“致以敬意和悼念彼得·温姆西勋爵,圣卢克十二,
六。”

  “很得体。”想了一会儿后,他认出了字体( 因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 ,勋爵
说道,“邦特,好样的。”

  “我很想知道的是,”彼得勋爵说,在警长家的炉火旁,舒舒服服地伸开双腿,
“迪肯和克兰顿的关系,他们是怎样联系上的,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确实是这样。”布伦德尔先生说,“可是麻烦的是我们只有他们当时的询问
记录,而那都是满纸谎言。虽然法官大人布拉姆希尔先生曾经对真相做过几种假设,
可是看来只有上帝才知道。有一点毫无疑问,他们在伦敦的时候就认识了。克兰顿
是那种能说会道道貌岸然的骗子,在那些实惠而体面的小饭馆周围闲逛——你知道
那种地方的。

  他以前曾经惹过麻烦,但是他表现出一副悔过自新的样子。他靠写本书赚点钱,
我想,极有可能是别人写的,但是封皮上署的是他的名字,就是这样。大战后,他
曾经这样出了几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