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丧钟 (全本)作者:多萝西·利·塞耶斯





拿起来——有八英尺长,如果把它放在地上,那就不好收拾了。这些是巴蒂·托马
斯、迪米蒂、朱比利、约翰、杰里科、萨巴思的绳子。可是小高德的绳子在哪里?
在哪里呢? 它的橼头被削短了,绳子被拉长了,到底在哪里呢? 没有——在屋子里
没有别的了,只有皮革制的碗橱、几块破布以及几个油桶。没有高德钟的绳子。‘
高德,斯年少者,于此’,钟绳失踪之谜,‘一切万物应答:没有发现——从未发
现。’”

  探长挠了挠头,茫然地凝视着教堂周围。

  “没有在炉子里,”温姆西说,“当然,我首先想到的是炉子。如果埋尸发生
在星期六,炉子会是燃着的,不过晚上他们会封火的,如果我们的戈特贝德先生用
铲运机在星期六的早上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那会是很尴尬的事情。事实上,他告
诉我他在星期六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打开炉子,检查里面烟道是否通畅,然后他再把
它里面的残渣都捅掉,用耙子把底下的门打开,一整天就一直敞开着。

  我想绳子不会放在那里,无论如何我也不希望如此。我想杀人犯用绳子捆人,
直到走到了墓地旁边才移动尸体。还有这些鲑鱼鱼饵呢。”

  “井? ”布伦德尔先生受到了启发似的说。

  “井,”温姆西回答,“我们该怎么做? 去钓鱼吗? ”

  “我同意。我们可以试试。”

  “在餐具室有一个梯子。”温姆西说,“这边走,穿过餐具室的门,到了。离
开了,寻欢作乐的男孩子们,我们都要离开。对不起,忘了这里是圣地了。那么现
在,掀起盖子,等一会儿,我们给水神半块砖吧,嘭! 并没有很深,如果我们把梯
子放在井口,就可以直接通到井下。”

  他伸了伸腰,然后左手拿着那一卷线,开始小心翼翼地把线顺着梯子边放下去,
警长手里举着手电筒打着光照着前面的路。

  一阵冷风从水的表面吹来,透过下面的水面上的光圈映射出灰色的天空,手电
筒的光束照着线和鱼钩缓缓地伸向下面。然后水面的倒映突然换了景色,原来是鱼
钩触到了水面。

  停了一会儿,然后是温姆西“嗖嗖”地卷线。

  “比我想像的水还多。铅锤去哪里了? 现在,再来试一次。”

  又停了一会儿,然后,听见他说:“勾到了,太好了! 勾到了! 什么东西? 是
一只旧靴子吧? 没有绳子那么重。不要紧。上来了! 哎呀! 上来了! 对不起,我又
忘了。瞧瞧! 瞧瞧! 看看是什么? 不是靴子,几乎猜对了。是顶帽子! 好了! 太棒
了! 你量没量尸体的头? 量了? 很好! 那么我们没有必要再把他挖出来看看这顶帽
子是否合适他。看好鱼钩! 勾到了! 感觉很软,经不起戴,也经不起水泡。大规模
生产,伦敦制造商,展出一顶。把它放在一边,晾干。再放下去……又上来了,又
是一条小鱼。太好了! 是什么? 看起来像德国香肠。哦! 不是,不是。是通道里的
橼木头。正是我急着找的东西,小高德的橼木头。轻轻地把它挑上来,小心挑高点。
橼木头在此,那么剩下的就是……雏菊花环! 搞到了……不知什么地方的……不,
不要太用力,不然鱼钩会掉下去的,松动些,抓紧了……糟糕! ……对不起,真的
很气人! 掉下去了……

  我又勾到了! 什么断了,是梯子还是我的胸骨? 这梯子的边可真够锋利尖锐的。
来了! 来了! 鳝鱼来啦——都绞缠到一起了。抓牢了! 万岁! ”

  “没有全在这里。”探长说,细细的绳子沿着井壁被拽了上来。

  “可能不是,”温姆西说,“不过这些绳子就是用来捆受害者的。他把绳子砍
断了,绳结还在呢。”

  “对,最好不要碰触绳结,勋爵。通过绳结我们可以猜测是谁捆的受害者。”

  “看好绳结,绳套会没有问题的。对! 再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整根绳子分为五部分就铺在面前,包括橼木头。

  “胳膊和脚踝是分开捆的。躯体被捆在了别的东西上,裤子被弄破了。他卸下
了橼木头,因为有橼木头不好打绳结。嗯! ”布伦德尔先生说,“做得并不很专业,
但是很见效,这一点是肯定的。好! 勋爵,这是您的一个很有趣的发现。但是有点
意外,是吧? 使得这一谋杀罪与我们原来分析的不同了。”

  “你说得对,很好! 好了! 人必须得勇敢面对一切。正如那个女士在受到鼓舞
的时候说的一样。”

  一张面孔在墓地的墙的那边闪了一下,一转眼突然又不见了,之后又出现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波特? ”探长问。

  “哦! 没事。”波特答道,“我没有什么事情。你要用那个挂什么呀? 那是条
绳子。塔楼里有八根绳子呢。”他又说道,神秘兮兮地,“教区长不再让我上塔楼
了,因为他们不想让人知道。不过我波特·皮克知道。一、二、三、四、五、六、
七、八——总共有八条挂在那里。老保罗,是大的——丧钟保罗——但是按理说应
该有九声丧钟的。

  你瞧,我会数吧。波特会数的。我好多次掰着手指头数,八声丧钟,有一次是
九声丧钟,一次是十声丧钟。不过我不会告诉你是谁敲响的,不会的。他在等九声
丧钟。一、二、三、四……”

  “走开! ”警长被激怒了,大喊道,“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在这附近晃来晃去地
缠人。”

  “谁在缠人? 你听着……你来告诉我,然后我再告诉你。有一次丧钟响了七声,
那条绳子就是用来缠死他的,是不是先生? 九声,已经有八声了,波特知道。波特
会说的。可是他不会说出去的。哦! 不会! 有人在听呢! ”他的脸又恢复到了往日
那种茫然的神情,然后又用手碰了一下帽子。

  “再见,先生。再见,先生。我得去喂猪了。喂猪是波特的工作。是,是的。
猪该喂了。再见,先生,再见,先生。”

  他低着头、弯着腰,穿过田野,朝不远处的附属建筑物走去。

  “就是这样! ”布伦德尔先生说,很心烦的样子,“他会把绳子的事情告诉所
有人的,自从他小时候目睹他母亲吊死在牛棚,就一直念念不忘。就在小迪克赛,
那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咳! 他也确实没法控制自己。我把这些东西送到车站去,
然后再回来去威廉·索迪家,现在一定已经过了他吃午饭的时间了。”

  “也过了我吃午饭的时间了。”当教堂的钟声敲响了一点十五分的时候,温姆
西说,“我得向维纳布尔斯夫人道歉。”

  “你瞧! 索迪夫人,”布伦德尔先生愉快地说,“如果说有谁能够帮我们渡过
难关的话,那就是你了。”

  玛丽·索迪摇摇头。

  “如果我能够帮忙的话,那一定帮了,布伦德尔先生。但是……我怎么可能帮
得上忙呢? 我和威廉那一夜都没睡觉。几乎一个星期我都没有脱过衣服,那时他的
情况太糟了。在安葬好索普夫人后的那个晚上,他的状况仍然很糟糕。后来转成了
肺炎。我们当时觉得他没得救了。我不会忘了那个夜晚,白天的事情也忘不了。坐
在这里,听着丧钟保罗的钟声,很想知道在夜色沉沉的时候,会不会为索迪敲响丧
钟。”

  “就是,就是! ”她丈夫也尴尬地说,在听装的鲑鱼上撒了不少醋,“现在都
结束了,哪能说提就提起来呢! ”

  “当然不是。”警长说,“除非你有足够的时间,是不是,威廉? 患肺炎时会
感到躁狂,我知道肺炎是什么样的病,在一九二二年的时候,我的岳母就是被肺炎
夺去了生命。照顾肺炎的病人很令人厌烦的。”

  “是啊,”索迪夫人赞同地说,“那晚他病得很厉害,一直想挣扎着起床去教
堂鸣钟乐。他以为没有他在场他们就无法鸣奏钟乐,但是我不停地告诉他,所有的
钟乐包括新年钟乐都鸣奏完了。劝阻他真是太难了! 吉姆就在那天早晨离开了我家,
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助我。他在这里的时候,对我们帮忙很大,不过他得去他的船行。
他在这里呆的其实够久了,当然他自己并不是老板。”

  “不是,”布伦德尔先生说,“他是和一个商人合伙做,是吗? 他现在怎么样
? 最近收到过他的来信吗? ”

  “我们上星期收到他寄自香港的明信片。”玛丽说,“但是他没有写什么,只
是说他很好,还向孩子们问好。

  他出航只是寄过明信片,而且他一定非常忙碌,因为他本来是习惯写信的。”

  “可能是缺少人手吧。”威廉说,“这段时间是男人做生意的焦虑期:货物很
少,很难碰到机会。我猜想他一定很沮丧。”

  “是啊,当然了。你希望他什么时候回来? ”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威廉答道。探长犀利的目光看着他,仿佛要从
他的语气里听出什么别的信息来。“不对,如果经营的是正经的商业,我是说,你
瞧,他的船出海没有规律。只要有货物,船就出航,人们是这样说的,只要有货物,
船就会从一个港口不定期地航行到另一个港口。”

  “啊! 是啊! 当然。那么,船的名字叫什么? ”

  “棕色哈娜。她属于赫尔兰普森一布雷克船运公司。

  他们告诉我说,吉姆干得很好,他们对他抱有很大希望,如果伍兹船长发生什
么事情,他们就把船交给他。是不是,威廉? ”

  “是这样说的。”索迪很不自然地答道,“不过如今世上还有什么可靠的。”
妻子的热情和丈夫的冷漠形成了鲜明对比,布伦德尔先生自己有了结论。

  “吉姆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制造了很多麻烦,是吗? ”

  他这样想着,没有说出口。“这已经说明了问题,可是这对我没有用,最好还
是换个话题吧。”

  “那么你那天晚上在教堂就没有碰巧看到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他说,“有没
有看见有灯光在晃? 没有类似的情况吗? ”

  “一整晚我都没有离开威廉的床半步。”索迪夫人答道,扫视了一下她的丈夫,
停顿了一会儿,“你瞧,他那时候病得很厉害,如果我离开他一小会儿,他就会脱
掉身上的衣服,然后起床,如果听到的钟声不是他想听到的,老麻烦就又来了——
就是这样。”

  “威尔布里厄姆夫人那件事? ”

  “是的,他的脑子糊里糊涂的,他认为那次的审判还在进行,他必须得站在我
一边。”

  “那就对了! ”索迪突然大喊着,猛然把盘子推到一边。刀子和叉子哗啦啦地
散落在桌子上。“我不会再让你为那件往事烦恼。死的死了,埋的也埋了。如果在
我头脑不清醒的时候,提起它,我会受不了。天知道,如果我能控制自己的话,我
是最不愿意让你再想到这件事的人。你应该明白这点吧。”

  “我没有责备你,威廉。”

  “在我们家我不会再谈这件事! 布伦德尔先生,你来我家让她心烦,这到底是
为了什么? 她已经告诉你了,关于这个被埋的家伙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这么回事
! 我生病的时候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不算数的。”

  “一点价值也没有。,’探长承认,“非常抱歉,提及这件事是免不了的,这
是肯定的。不过,我不会占你们很长时间的。你们帮不了我,就是这么回事。我不
是说没有失望,警察的工作都是失望和沮丧,必须是好是歹一起承受。现在我得走
了,让孩子们回来喝下午茶吧。顺便提一下,那只鹦鹉怎么了? ”

  “我们把它放在了另一间屋子里,”威廉皱了皱眉头说,“它尖叫的声音都能
把你的耳朵震聋了。”

  “这只鹦鹉最坏了,”布伦德尔先生说,“不过它很能学舌,我还没有听到过
一个比它更好的呢! ”

  他祝愿他们晚上过得快乐,之后就告辞了。索迪的两个孩子,在大人们谈凶手
和埋尸的这些不合适孩子的性别和年龄的话题时,就已经被打发到了柴草房,此刻
跑过来为他打开大门。

  “晚上好! 罗西,”布伦德尔先生打着招呼,他总是记得清别人的名字,“晚
上好! 埃维。你们在学校是好学生吗? ”

  但是,这时候索迪夫人喊她们喝茶,最终,警督先生只得到了简短的回答。

  阿什顿先生是原来那所老学校的农夫。他大概有五十岁、六十岁或者七十岁吧,
谁知道。他说话的声音就像狗那样的一阵一阵地粗暴吠叫,他的神情非常严肃,假
如他已经咽下一个拨火棍,那么只能从他的身材中看出?